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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春野櫻    


  和家幾代以來,其實也受了傅家不少恩惠,此時恩人有難,她豈能不幫?

  「和姑娘,拜託你了。」傅定遠語帶懇求,「我會給你豐厚的酬勞。」

  聞言,她想起最近天氣漸漸涼了,年邁的爺爺奶奶卻還穿著單薄的衣裳,若是有多餘的錢,她便能給爺爺奶奶添件厚衣了,她思忖了一下,再看看爹,也沒問過爹同不同意,便點頭道:「好,我答應留下來照顧他。」

  待兩人說完話,和三吉這才得知女兒竟然答應了如此荒謬的差事,當然是滿心不願意。

  雖說如今的傅文絕像個十二歲的孩子,但他的樣子還是個男人,女兒今年十七,更是個未嫁的閨女,卻要當他的奶娘,伺候他脫衣卸履、吃飯喝水,這事要是傳出去,她還嫁得出去嗎?

  可儘管他反對,卻也無法改變女兒的決定。

  談定之後,傅定遠立刻叮囑老舒帶著和三吉到賬房去領了二十兩銀子,說是和秀敏一個月的薪餉,並承諾她在傅家的食衣住行,一分錢都不必從薪餉裡扣。

  就這樣,和秀敏在傅家住下了。

  在傅家的第一晚,她便進了傅文絕的小苑裡,並在緊鄰他寢室的房間住下。

  傅文絕終於等到奶娘探親回來,一整個晚上開心極了。

  「奶娘,你怎麼去那麼久,文絕好想你啊!」傅文絕賴在她的房裡不走。

  看著有著二十四歲男人樣貌的他,對她說著好想你啊這樣的話,她還真是渾身不自在,儘管知道此刻的他只有十二歲,但她想她還需要一點時間適應。

  但讓她更無法接受的是,傅文絕總是動不動就拉著她的手。

  他當她是奶娘,這動作再平常不過,可每當他突然拉著她的手的時候,她都會想揍他。她知道他不是在佔她便宜,但從沒讓男子碰觸過的她,實在很難把這視作平常。

  「奶娘,你可別又突然離開了,晚上你要哄著我睡。」傅文絕睜著無辜的眼眸望著她,兩隻手還緊緊的拉著她的手,深怕她又不見人影。

  一聽,和秀敏真有點後悔答應了傅定遠,答應的當下,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啊,對,她想著能給年邁的爺爺奶奶添件保暖的冬衣,好吧,看在那一個月二十兩優渥薪俸的分上,她就忍忍吧,反正傅家那麼有錢,一定會請來更好的大夫替他醫病,他不可能一輩子都這麼犯傻下去。

  像是看出她在隱忍,一旁因為不放心而一直跟前跟後的老舒向她使了個眼色,像是在拜託她千萬忍耐。

  「少爺啊,」老舒涎著笑,語帶商量地道,「秀敏剛回來,也累了,你就讓她早點歇著吧。」

  傅文絕一臉認真地回道:「秀敏是誰?她是滿福。」

  「呃……這……」老舒一時口快,不免有點慌張。

  為了省去日後不必要的麻煩,和秀敏決定撒個謊騙他。「少爺,滿福這趟回鄉,已經改名了。」

  他不解地反問:「為什麼要改名?」

  「喔,是這樣的……」她隨口胡審,「這趟回鄉,有位算命先生說我若不改名,會有逃不過的血光之災,嚴重是會奪命的,所以幫我重新起了個名字,秀敏這名字能保我平平安安。」

  傅文絕雖不疑有他,但一時間無法接受。「可是我不習慣……」

  「久了就習慣了。」和秀敏說著,並偷偷向老舒眨眨眼,老舒明顯鬆了一口氣。「少爺,秀敏兼程趕路回來,真的是累了,今天可否讓我早點歇息呢?」

  他思忖了一下,但沒遲疑太久便點點頭道:「嗯,不過明天早上你得來陪我吃飯唸書。」

  她點頭應允,「那是一定的。」

  眼見她順利的說服了少爺,老舒總算放心了。「少爺,咱們讓秀敏早點歇著,來,今天就讓老舒伺候你吧。」

  傅文絕用力搖頭,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放。「不,我要奶娘幫我洗臉洗手腳。」

  「可是剛才不是說好了讓她早點歇著嗎?」老舒一臉苦惱。

  「我是說讓她早點歇著,沒說不要她伺候我。」傅文絕相當堅持。

  老舒為難的看著和秀敏,懇求她再幫幫忙。

  和秀敏心想,在傅文絕恢復記憶之前,她橫豎都是要伺候他的,今天不做,明天還是要做,既然她已接下這差事,也拿了薪俸,就沒得卸責,她深吸一口氣,決定強迫自己把他當做十二歲的孩子,只看著他那十二歲的靈魂,對他二十四歲的身子視若無睹。

  「少爺,來。」她反牽起他的手,像在照顧自個兒的弟弟般。「走,秀敏伺候你睡覺去。」

  傅文絕聽了,心滿意足的笑了。

  在傅府住了三日,也跟傅文絕相處了三日,和秀敏慢慢從他和別人的口中以及自己的觀察,知道了一些傅文絕雙親和異母手足的事。

  傅文豪已娶妻陸繡娘,並育有一女嫻兒,傅文儀也早在十七歲那年便出嫁,已育有兩個女兒。

  以傅家這樣的豪門望族來說,人丁是單薄的。

  她還得知傅文豪是個好大喜功但資質平庸、一事無成的人,因此傅定遠一直將希望放在傅文絕身上,如今傅文絕遭人襲擊,變得像個十二歲的孩子,可想而之,傅定遠是多麼的心急憂慮。

  不過和秀敏也發現,傅文絕雖喪失記憶,但卻是絕頂聰明的。

  他每天按時溫書,勤奮向學,善用時間充實自我,在某些層面看來,他成熟得就像個大人,而他最像孩子的時候,便是在她面前。

  她想,生長在這樣的家庭裡,雙親早逝、祖父又寄望於他,他必然自小便承受著某種程度的壓力,為了不讓祖父失望,為了成為有出息的子孫,繼續將家業發揚光大,他得付出更多的心力。

  這晚,她哄睡了傅文絕,才走出他房間,便看見外頭庭院裡站了個人,正面向著傅文絕的房門。

  那人,她這幾日看過,正是傅文豪。

  「二少爺,你怎麼在這兒?」

  為了不讓記憶倒退到十二歲的傅文絕感到困惑及困擾,傅定遠要傅文豪在傅文絕恢復記憶前避開他,因此傅文豪出現在小苑裡,讓她有點訝異。

  「我哥他……睡了?」

  「是的。」她趨前,聞到了酒味。「二少爺不該來這兒。」

  「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傅文豪不悅地回道,「就因為他失憶,我就得像耗子一樣避著他,要是他傻一輩子,難道要我一輩子東躲西藏?」

  她知道傅文豪十分嫉妒傅文絕比他聰明、比他能幹,也比他受到疼愛,她聽老舒說,傅定遠未將傅家物業交給傅文豪,但按比例將部分財產分配給他,可他卻已經胡亂做些生意而花光了屬於他及母親古氏的財產,如今,他整天閒晃,靠著按月分配的生活津貼過日子。

  「文絕少爺他不是傻了,只是失去記憶。」和秀敏重申道。

  「他現在就像個十二歲的孩子,還得要你這個假奶娘哄著睡,不是傻是什麼?」

  有幾分醉意的傅文豪說起話來,嗓門收不住。

  她眉頭一皺。「二少爺會吵醒文絕少爺的。」她好不容易才哄睡了傅文絕,要是讓他給吵醒了,她一定會揍他一頓。

  「你不過是個佃農的女兒,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傅文豪藉著幾分醉意,態度跋扈,語氣囂張。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懷才不遇,因為庶出而不得傅定遠喜愛,可他從來不曾自我檢討,更不求精進。

  「二少爺再鬧下去,恐怕捱罵的不是我,而是你。」她壓低聲音勸道,「趁著文絕少爺沒醒,也沒驚動其它人之前,二少爺還是回去休息吧,否則……」

  她話未說完,傅文豪便伸手推了她一把,她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他大步欺近,惡聲惡氣地道:「否則如何?你這個卑賤的丫頭,居然敢威脅我?」

  和秀敏不驚不怒,仍義正辭嚴地道:「二少爺,我已經勸過你了,若你不聽,後果自負。」

  她強硬的態度惹惱了傅文豪,他一把揪住她的衣襟。「你少給本少爺裝模作樣!你一個未嫁的姑娘竟答應當一個男人的奶娘,瞧你一臉狐媚,不知心裡有著什麼盤算?」他冷哼一記,語帶嘲諷地再道:「奶娘奶娘,你該不是想用你這奶去哄騙那傻子以騙取錢財吧?」

  他的言語及眼神,都讓她感到備受污辱,她目光凜然,憤怒地回道:「不是每個人的想法都跟二少爺一樣骯髒。」

  「你說什麼?!」他陡地瞪大眼睛,眼睛好似要噴出火來。

  「我和家雖清貧,但不偷不搶,不拐不騙,靠的是雙手雙腳,二少爺與我相比,只不過勝在出身,可你的人品卻遠遠不及我,簡直可說是低劣。」她直視著他,毫不畏懼。

  傅文豪怒不可遏,惡狠狠的掮了她一個耳光。

  和秀敏無故捱了一記耳光,也怒了,不甘示弱的立刻回敬他一巴掌,刮得他目瞪口呆。

  他氣極大罵,「你這個賤丫頭,看我怎麼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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