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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春野櫻    


  「你……」他正要發火,卻見她對他伸出了手。

  「你沒事吧?」剛到田里給父親送飯的和秀敏,一臉抱歉的道。

  她今年芳齡十七,是佃農和三吉的長女。

  和三吉跟妻子育有五名子女,上面還有年邁雙親,一家九口全仰賴跟傅家租的這一小塊地過活。

  和秀敏向母親學了一手針線活及廚藝,平日就跟母親一起縫縫補補,做些小點心去市集賣,加減貼補一些家用。

  和三吉的妻子是秀才的女兒,知書識禮,家裡幾個孩子都由她一手教育,因此和秀敏雖不曾上過學塾,卻識得很多字。

  和秀敏打小就是個美人胚子,前年就有城裡的人家來提親,可她卻不肯將年邁的祖父母及四個弟妹的重擔都丟給雙親,今年又有人來提親,她還是不肯點頭嫁人。

  她是長女亦是長姊,她對這個家有責任。前來提親的人家在城裡擁有兩家布莊,若嫁進門雖說不是享盡榮華,但肯定衣食無憂,可她怎能一個人享福去,卻放著家人在這兒過苦日子呢?慶幸的是,爹娘都明白她的這份心思,並不曾要求或逼迫她嫁人。

  「你沒受傷吧?」看著眼前這個身著青衣的男子,她歉然地道:「抱歉,我沒注意到你。」

  傅文絕沒好氣的揪起濃眉。他這麼大一個人,她居然沒看見?他正想質問她是不是忘了把眼睛也給帶出門時,她已走上前,伸手拉住他的手臂。

  「傷到腳了嗎?起不來?」

  他震開她的手,眉心皺得更緊。真是個不懂禮數又沒規矩的女子,他的身體豈是她能隨意碰觸的?還有,她可是個女子,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雖然他沒說什麼,但和秀敏看得出來他相當不開心。也是,一個大男人卻被撞到跌坐在田地上,任誰都會因為尷尬而不開心。

  「真是對不起……」她又一次誠心道歉。

  傅文絕低哼一聲,逕自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

  和秀敏見他雖穿著樸素的長衫,但眉宇之間卻有一種貴氣及霸氣,心想他應不是務農的人,但也不像是個讀書人,那麼他到田里來做什麼呢?算了,不干她的事。

  她從籃子裡拿出一小包手工桂花餅,遞給了他。「這是我自己做的餅,當我向你賠罪,好嗎?」

  他微頓,怔然的看著那包餅。

  見他遲遲不接下,和秀敏乾脆將餅塞進他手裡,笑了笑。「大家都說我做的餅很好吃,你試試。」

  「文絕少爺,原來你在這兒啊!」傅文絕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前來尋他的管事便跑了過來,他看見和秀敏,微微一怔。「咦?你不是和家的閨女和秀敏嗎?」

  「管事先生,你好。」和秀敏恭謹的彎腰的同時,這才意識到剛剛管事叫他文絕少爺,她不免一震,驚疑的看著他。「你是傅文絕?」

  聽她連名帶姓的喊,傅文絕更加不悅了。「正是。」

  和秀敏從沒見過傅文絕這號人物,但關於他的事,她聽得可多了。她知道他要賣地,更知道他要賣的其中一塊正是她爹辛苦耕作的那塊稻田,雖說地本來就是傅家的,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可那塊地是打從傅家先祖在世時就租給和家的,而且當初曾說絕不停租追討。

  「原來你就是傅文絕!」她生氣的瞪著他。「你怎麼可以賣地?!你知道我們和家已經耕耘這塊地多久了嗎?」

  管事見她態度丕變,頓時一驚,連忙勸阻道:「秀敏啊,你別說了。」

  「別。」傅文絕阻止了管事,唇角一勾,冷冷一笑。「你讓她說。」

  「你可知道傅家先祖跟和家先祖有過約定,永不停租及追討田地?」她質問。

  「不知道。」他挑眉一笑。「口說無憑,你可拿得出契約?」

  和秀敏倏地一頓,和家先祖目不識丁,契約何用?當初只是口頭約定,過了一會兒,她又氣憤地道:「你家先祖答應過的,而且你祖父跟你爹也一直信守約定。」

  傅文絕氣定神閒的回道:「那都是當年的事了,現在地是我的,我有買賣的自由。」

  「那你就是不孝子孫,你讓先祖成了不守諾言的壞人!」

  傅文絕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倒是伶牙俐齒,不過……」他目光一定,直視著她因激動而漲紅的俏臉。「賣地已是既定的事實,你還是趁著田地售出之前趕緊收割吧。」說罷,他轉身便要走。

  和秀敏不甘心的一把拉住他。「餅還我!」

  他回過頭,饒富興味的睇著她。「到我手中的就是我的,不還。」說著,他震開了她的手,逕自離去。

  和秀敏氣極的瞪著他,卻無計可施。

  回程,傅文絕突然覺得有點餓了,他想起稍早前和秀敏塞給他的那包餅,從腰間拿了出來,打開,袋裡躺著五個圓餅,模樣並不漂亮工整,表面十分粗糙,看起來不甚美味,他皺了皺眉頭,嘀咕道:「連餅都做得這麼窮酸。」

  雖是這麼說,他還是拿起一塊餅咬了一口,就這麼一口,桂花的香氣立刻在他的唇齒間蔓延開來,讓他感到有些驚訝,他咀嚼了幾下,口感紮實,且這餅的味道不重,可越嚼越香,於是他又把剩下的那半塊餅吃了。

  「她這餅是怎麼做的?」傅文絕喃喃的說著。

  「咦?」管事疑惑的看著他。

  「這餅不起眼,味道卻很突出。」他遞了一塊給管事。

  管事接過,放進嘴裡咀嚼,表情也跟著變了。「嗯……這餅真的好吃,讓人忍不住想一口接一口,而且有一種、一種……」管事一時想不出確切的形容。

  「你是不是想說,她的餅吃起來,有一種令人懷念且幸福的感覺?」

  「沒錯!就是這樣!」管事擊掌。

  傅文絕立刻想起他的茶樓生意。「真沒想到她做的餅居然這麼特別,這餅配茶真是太對味了……你知道和家在哪兒嗎?」

  「咦?」管事一時反應不過來,一臉不解的望著他。

  「我現在就去跟她談談。」傅文絕說。

  「現在?」管事難掩驚訝。

  「是,現在。」傅文絕的雙眼迸射出興奮的光芒。

  管事領著他來到兩里路外的和家。和家是兩進的木造房子,樸實但並不簡陋,門前有兩片園圃,種了一些不知名的花草,還有幾隻雞在其中遊蕩,房子四周有竹籬笆,上面攀了一些開著紫花的籐,看得出來和家人非常用心的照顧這間房子。

  這時,和秀敏帶著兩個年幼的弟妹從屋裡走出來,一眼便看見站在竹門外頭的兩人,她驚疑的瞠大雙眼瞅著傅文絕,沒好氣地問:「是你?!」

  「大姊,他是誰?」十歲的和秀心問道。

  「他是壞人。」和秀敏咬牙切齒地回道,「秀心,你帶秀信進屋裡去。」

  「喔。」和秀心答應一聲,立刻拉著才六歲的弟弟回到屋裡。

  和秀敏確定弟妹都已進屋,這才趨前質問,「你來做什麼?」

  傅文絕毫不意外她的態度如此不友善,不過他相信接下來她會感謝他的。「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你不賣地了?」她喜出望外,想不到他會突然良心發現,應該是傅家先祖跟和家先祖顯靈了吧。

  「地是一定要賣的。」他說得斬釘截鐵。

  她一聽,臉色一沉,這算哪門子的好消息?他是特地跑來戲耍她的嗎?

  「和秀敏,是嗎?」傅文絕再次確定她的名字。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和秀敏憤然的直視著他。

  「你平時下田嗎?」他問。

  「偶爾幫忙。」和家向傅家租的那塊地,平時都是她爹跟兩個弟弟在耕作,她爹捨不得女兒下田,所以讓她跟著母親學女工及廚藝。

  「除了偶爾下田,其它時間你都做些什麼?」傅文絕又問。

  「我跟我娘做些針線活兒及點心,賣了錢貼補家用。」話落,她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平常做些什麼關他什麼事?不過奇怪的是,他有種說不上來的威嚴,令人不可思議的信服。

  「能攢多少錢?」

  「不多。」

  「那好,我提供你一個貼補家用的工作。」傅文絕說。

  和秀敏狐疑的看著他。「什麼工作?」

  「你得……身體力行的工作。」說話的同時,他將她從頭到腳細細看了一遍。

  她先是愣住,然後突然一震。身體力行?他想要她用身體去做什麼工作?難道是……

  「下流!」她怒瞪著他。「我家雖然窮,可個個都有骨氣,你想要我出賣身體,門都沒有!」

  傅文絕聽她這麼說,又看她那憤怒得想咬他一口的表情,忍俊不住的笑了。

  「你以為我對你……」他輕哼一聲,語帶促狹,「我傅文絕嘴可挑了。」

  第1章(2)

  和秀敏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嘲笑她,美眸中的怒焰更甚,她入不了他的眼?哼!她也看不上他!「你最好快走,不然我就拿掃帚送客了。」

  傅文絕的態度依舊淡定。「還記得你剛才給我的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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