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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淺草茉莉 畫眉無比焦慮的在房門外乾著急。到底怎麼了?三天前燕子飛外出歸來後,就將自個兒鎖在房裡,誰也不見,就連跟著出去的小染,回來後人也消失無蹤,害她想找人問清楚怎麼回事,都無人可問。 不過經她打聽,知道那日在回府前,他曾去過老爺的墳前祭拜過,莫非,少爺還在為老爺的死悲傷? 老爺才走兩個月,這些日子少爺臉上始終帶著陰霾,沒有什麼笑容,為此她擔憂不已。而這會他竟將自個兒關起來了,這怎能不更教她著急呢! 「啪」的一聲,門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開了。 一張死白的臉龐出現在門旁。 「進來吧。」燕子飛朝她淡淡的開口。畫眉驚喜的跟著他進屋了。他在桌邊坐下後,她也跟著在他的對面落坐。屋內靜得連呼吸聲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她從沒想過,兩人同處一室,會出現這樣讓人窒息的感覺。 這氣氛,教人坐立難安。 她不由自主的吞嚥了一口口水。 這吞嚥聲竟像海浪拍岸,變得異常大聲啊! 害得她另一口即將又要嚥下的唾沫,硬是卡在喉間,不敢再滑下。 燕子飛只是坐著,靜謐的坐著。 細瞧他的雙眼,滿是血絲。 他都沒闔眼睡覺過嗎?還是,哭過? 最後,那口唾液沬是大聲的滑下了。「這個……少爺,老爺對你期望很深,你該振作才對,這樣才不會教他失望- 」 「畫眉,咱們的婚事等我為爹守完孝後再說吧,再等我三年,妳願意嗎?」他突然的開口,這聲音幹幹澀澀的,乍聽之下,幾乎聽不出是他在說話。 她微微一愕,「你……怎麼忽然提起這個?」 「可以嗎?等三年可以嗎?」他急切的再問她。 「呃……好,當然好。」她點頭,可心頭還是冒出了一點點的失落感。這陣子,人人都當她即將要成親了,不少人礙於老爺剛死,不好明著道喜,但暗示的話她聽了不少,也這麼認為,他就要開口吩咐籌辦婚事了,可等了幾天,百日都要過了,他仍什麼動靜也沒有,而這會,一開口就是要她等。 憑良心說,只要能與他在一起,她不在乎名分的,就算一輩子不成婚她也不計較,只是,近來他好怪,經常不見他人影不說,如今還反常的將自個兒鎖了三天不見人。 她愕然驚覺,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已無法接近他了,既看不透他的心,也看不見他的笑,更別說要猜出他延婚的理由。 百日不成親,就得等三年,三年守孝是孝子的行為,尤其他們父子情深,這是應該的,她無話可說,但,直覺告訴她,這不是理由,不是真相,可那真相又是什麼呢? 是什麼呢? 她好想問,卻不知如何問起,只能……由他了。 燕子飛聽見她的回答,明顯的鬆了口氣。 「謝謝妳了,畫眉。」 「少爺……」與她成親會為他帶來壓力嗎?她心下有些涼涼的。「你發生了什麼事嗎?」她迂迴的問著。 他佈滿血絲的眸子驀然瞇起,「妳認為我有事發生?」他反問她。 「我……我只是……」她一窒,語塞。 他細細打量她好一會後,表情難解。「畫眉,沒錯,我是有些事發生。」 「經我查閱無數病例,以及我先祖流傳下來的醫史記載,猜測你生的病該是『失憶症』,這病多半是老人才會患得,發生在像你這樣的年輕人身上,非常的少見!」老大夫特別強調非常少見四個字。 他是宮廷告老還鄉的御醫,歸隱在吳縣,鮮少透露自個兒的身份,燕子飛會得知全憑機緣,一回深山相遇,詩詞交流,兩人從此成了忘年之交,經常相約山林賦詩。 「失憶症?這可有得治?」燕子飛急問。 「目前……無藥可治。」老大夫無限惋惜,這樣一個青年才俊,何以得到這個病? 他臉上倏然慘白,「那之後的我……又會如何?」 「你會逐漸喪失記性、判斷思考的能力……說像腦中生了條蟲,會不斷將你腦袋裡的東西吃空,吃到最後你甚至連自個兒是誰都不記得了。」老大夫悲哀的講述。 燕子飛心神大震,第一個念頭即是!「那我將連最愛的人也都不復記得了嗎?」 老大夫搖了搖頭,「嗅,記也記不了多久的。」 他會忘記畫眉?有一天會忘記畫眉?他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在他腦中消失,他可以什麼都不記得,包括忘記他自個兒,但他怎麼可以忘記畫眉?! 若忘了她、若忘了她,自個兒的人生還剩下什麼? 他嘴唇侈嗦著,最深愛的人,真的即將要被他遺忘了嗎? 「她應該可以諒解的,畢竟你也是……身不由己……不是故意的。」老大夫無奈的安慰。 他跌坐下來。 「依照從前的病例記載,你會變得健忘,尤其對新近發生的事特別容易忘記,對東西南北、左右也逐漸分不清,思緒越來越混亂,重複相同的話語、行為……最後喪失所有心智,步入死亡,這些……你自己心裡最好有個底。 「你出了什麼事?」他願意講,畫眉立即正襟危坐的豎起耳朵聽。 「……我因為爹的死,變得憂鬱,也沒有心思去想其它事,想等……再過一段時間人開朗了後,再歡歡喜喜迎妳進門,這三年要妳委屈了,我也感到很抱歉。」他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事實。 真是這樣?她審視著他,他又瘦了,比一個月前更瘦。 像往常一樣上前,交握著彼此的手。 「少爺,我很愛你,你知道吧?」她驀然說。 他不平靜的內心,霎時深深被震懾住。「畫眉……」 「我與你在一起是一輩子的事,可不是只是這三年的事,對吧?」她深凝著他。 他半瞇起眼,掩飾激動,心潮澎湃的聽著她的話。 她柔柔地將蠔首枕在他的肩上。「只要你不變心,心裡有我,就算要我等上千年,我也心甘情願。」 他瞬間酸鼻,整個人僵硬如石。 「咱們將來日子還長,只要你不厭了我,白髮齊眉時牽著你的手,那才叫幸福。」她嗓音是如此的輕柔、如此的嬌美、如此的甜膩,如此的讓人難以忘懷……他又怎能接受,這悅耳嬌柔的聲音將不復存在他的記憶裡? 是誰說,失去了記憶,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樣的可悲。 沒有記憶,就沒有感動,就沒有牽掛,也沒了愁緒。 所有的一切像瑰麗晚霞、像昨日黃花,曇花一現,涓滴不存。 不,也許下一刻他會忘記上一刻所發生的事情,但他可以忘記所有,卻絕對不能忘了畫眉! 只要有一絲絲希望,儘管短暫,他都要努力記住與她的點點滴滴。 他不能不努力就放棄了,畫眉不能失去他,他也無法忍受她的傷心和孤單。 握住她的手,越來越緊,緊得甚至發了顫。「畫眉,我要記住妳!」他誓言道。 靠在他肩上的人兒,眉梢輕揚,「當然,你要記住我一輩子。」她笑了,這算是甜言蜜語嗎? 「不只一輩子,來世,我還要將妳記清!」 她輕訝問:「你說過咱們別貪來世的?」 「貪,要貪,這世貪不到、貪不夠的,我要老天來世還給我!」 這一夜,燕子飛極度溫柔的與她纏綿,吻遍她的全身,撫過她的每一處柔膩,仔細的記住她的味道,在心底最深處烙下她的細緻。 畫眉,他的畫眉鳥!他是一隻燕子,即將忘了方向不知所蹤的燕子,而這只書眉鳥是唯一指引他方向的伴侶,他的記憶、他的美好都在她身上,只要記住她,就能記住自個兒,就能向人證明他存在的痕跡。 他柔情似水的將她吻得徹底,身下的她,表情是那樣的滿足嬌歡。 這是他的妻子,永世不變的妻子,不管如何,他都認定她是他唯一的妻。 耳中聽著她愉悅的嬌吟,他要她的速度加快,腦中出現的是,兩人共白首的牽手畫面。 他要她,一次、兩次、三次,他要記住當她在極度歡愉時的嬌羞容顏。 啊!他的畫眉,他的畫眉…… 「請幫助我,別讓燕子飛走了……」他在她耳邊低聲呢喃。 畫眉聽不真切,只當那是情人愛語,幸福灑笑著,擁著他,更往極樂去。兩具交纏的身軀,逐漸疲累止息,赤裸的相擁。 「畫眉的生辰是三月初五。」他迭在她的背上,細吻軟語道。 「是啊,每年三月初五,你都會幫我過生辰,今年你不會忘了吧?」歡愛過後,她更顯風情,傭懶地笑問。 他眼神複雜。「當然不會忘,而且今年的三月初五,我還要送妳一隻鳥。」 「鳥?」 「嗯,一隻燕子,妳要好好幫我照顧著,讓鳥兒豐腴。」 「咦?你要送我燕子隨時可送,只要是你送的,我都會珍惜的,何必等到三月初五?」 「不急,我得花點時間,挑只最強壯、最長壽,能陪妳最久的一隻燕子,所以妳耐心等到生辰那天吧。」 他微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