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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淺草茉莉 「你!」她氣結,暗想畫眉這丫頭就不要落入她手中,要不她一定會教這丫頭好看! 趙彩雲氣呼呼地走人,她身子胖,笨重的爬上轎,一上轎,轎子沉了沉,轎夫吃力的左右晃了兩下才抬起來。 見著走遠的轎子,燕子飛還在笑,畫眉扯了扯他的袖子。「你這是何必?以後別為了我頂撞她吧!」她懊惱的說。 夫人很會記恨的,京城回來後,就常暗地找她麻煩,雖不敢對她動刑,但小仗倆不少,最近常趁少爺不在支使她去洗衣挑水的,不然就是喚她去「推肉」- 幫她按摩,將她一身肉推完往往教自個兒都虛脫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這回又得罪她了,想來自個兒又要受罪了。 「怕什麼?她若敢找麻煩,妳跟我說,我為妳討公道去!」燕子飛正色的說,就怕她受欺侮不講,自個吃悶虧。 她苦笑,「知道了、知道了,總之,你別再為了我和她起衝突就是了。」 怕他瞧出端倪,她避開他的目光說。 但她心頭甜甜的,這全府裡夫人只怕兩個人,一個是老爺,一個就是自個兒的男人,幸虧有少爺可依靠,夫人再苛刻,也不敢對她做出什麼真正不利的事。 畫眉挽上他的手臂,覺得有個男人能依靠真好,現下兩人雖尚未成親,但日子過得恩恩愛愛,比任何真正的夫妻都要幸福快樂。 她衷心的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持續一輩子。 燕子飛低首見她笑得像蜜糖,心念一動,拉著她往旁邊的暗巷走去。 「少爺,你這是要做什麼?」 「別吵。」站定巷子,熱情的雙唇重重複上,她抵著他,被吻得昏頭轉向。得了空檔,她喘息的道:「夫人才說教過,你這是!」 「多嘴!」嘴又被堵住了,這回她學聰明了,不再囉哩囉峻討罵挨。 今兒個是燕子飛受冠禮的日子。 所謂冠禮,是指男子的成年禮,男子在未成年前束髮而不戴帽,到了二十歲才由長輩為其梳發並戴上新帽。 這儀式依燕華竹要求,辦得極為盛大,幾乎全蘇州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而燕子飛本就是地方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人物,就連一般的市井小民都搶著一睹他的丰采。 但熱熱鬧鬧、風風光光的冠禮一結束,燕家大門卻反常的立刻緊閉起來。 這會燕家人全集聚在一間房裡,連出嫁多年的燕怡君以及大前年出嫁的燕怡淑都回來了。 眾人臉上沒了外人在時的笑容,全沉肅著臉屏息以待,就怕燕家的大家長撐不過今晚了。這場冠禮儀式在燕子飛一早得知父親病危後,本來要取消的,但燕華竹撐著一口氣,說什麼也要親眼見兒子成年,親自為他梳發戴帽,為了不逆他的意,燕子飛這才含淚繼續。 燕華竹由人攙扶著爬下床,勉強撐著為兒子完成了儀式,心願已了,賓客散盡後他便頭一栽,倒下了。 此刻他不省人事,大夫搖著頭離去了,家人面色凝重的圍在左右,隨時等待著他撒手人寰的一刻到來。 燕子飛與燕華竹父子倆感情深厚,燕子飛跪在床旁,淚流滿面。 打他一出生,爹就將全副精神放在他身上,慈愛得無與倫比,雖明白這些年爹身受病痛所苦,身體早已不堪負荷,該是離開才能享福的時候,可他就是捨不得這份父子之情,若有來世,他願用盡方法再做爹的兒子! 畫眉伴著跪在他身邊,紅著眼眶的望著他,太清楚他心中有多不捨,此時他最需要的是陪伴而不是言語的安慰。 深夜,房裡傳出眾女眷的悲哭聲,燕家的大家長無可挽留的走了。 這一夜,天空降下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冬雪,燕子飛悲慼不已,對生命的消逝感到無比害怕,任他再聰明,也無法輕易釋懷這種生死大事,畫眉抱著他,陪哭到天亮。 隔日雪深至膝,好一場凍人的深雪! 四個披麻帶孝的女人集聚在趙彩雲屋裡,一臉惶惶然。 「娘,爹這一死,家產全由那小子掌控,他可不是省油的燈,對咱們可不會大方的。」燕怡君焦慮的說。 她夫家近來生意不順,頻頻要她回娘家調頭寸,爹在世時,總比較好開口,這會爹走了,要她向與自個兒不親近的弟弟開口,總覺得難堪。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教妳們的娘命苦,生不出個親生兒子來依靠,如今老的走了,就得受那女人生的兒子的氣。」趙彩雲捶胸頓足的哭啼。 「娘,現下要緊的是,爹一死,子飛依俗得在百日內娶親,否則就得守孝三年,我瞧子飛對畫眉難分難捨的樣子,要他再等三年是不可能的,八成會決定百日內就成親,這麼一來,畫眉就真的成了這宅子的女主子,娘,咱們從前沒給過她好臉色,這會她一當家,我與大姊是出嫁了,她整不了咱們出氣,可是妳與相印就慘了,她不會放過妳們的。」燕怡淑危言聳聽的道。 趙彩雲與趙相印相視一眼,趙相印連冷汗都落下了,她已二十二了,早過了女子該成親的年齡,如今是名副其實的老姑娘,燕華竹一死,燕家完全由燕子飛當家,他為了避免紛爭,不想惹得畫眉不高興,定會要送走她的,可她又能到哪裡去? 「姑媽,我爹娘那早已擺明不收留我,妳不能再讓他們趕走我,若真要我走人,難道要我去剃頭出家?」趙相印恨道。 「放心,那丫頭不放過咱們又如何?我早有盤算,料定老爺一走,那小子定急著娶她進門,在這之前,我就不斷對那丫頭下馬威了,要她別以為做了燕夫人後就能騎到我頭上來,其實那丫頭也還算老實,諒她也不敢對我囂張。」趙彩雲逞強潑辣的說。 然而幾個女人心知肚明,她不怕畫眉,卻很怕燕子飛,在燕子飛面前絕不敢動畫眉一根寒毛的。 她們真的憂心,前途堪慮啊! 「他們百日內必成親,還是,咱們主動對那女人示好?」燕怡淑想了想後說。 這一提,所有人都瞪向她。 「妳說的這是什麼渾話?!咱們欺壓那女人十多年了,這會要咱們低頭,做不到!」燕怡君怒道。 「我也做不到,那女人是我的仇人,就是因為她,燕子飛才不肯多看我一眼!」趙相印也氣憤不休,完全忽略了在畫眉沒出現前,燕子飛就不曾對她有好感了。 「可是……我夫家希望能夠與咱們娘家做生意,將上等的繡品批點出來賣……」燕怡淑尷尬的說。 「住口!人言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如今為了私利,妳這丫頭連老娘的顏面都不顧了!」趙彩雲大罵。 燕怡淑被罵得面紅耳赤,「娘!」 「行了,這家我還是長輩,就不信那小子與施畫眉在老爺一死後,敢對我怎麼樣?!」 第十三章 光線微暗的黃昏,畫眉走進靈堂,見著守靈的燕子飛,不禁露出擔憂的神色。他不吃不喝好幾天了,都是這麼不言不語的跪著,這樣下去身子會吃不消的。老爺過世讓他很傷心,傷心到食寐不思,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瞧在她眼裡,心裡頭也著實不好受。 她端了碗鹹粥,希望能勸他喝些,移步走近後,發現跪著的他眼睛是闔上的,這不禁教她鬆了口氣,他終於肯休息了,悄悄將鹹粥擱到桌上去,回頭跪在他身前,靜靜地盯著他的睡顏好一會。 很累了吧?瞧他眼窩深陷,胡喳都冒出頭來,看起來好疲憊的模樣,她心疼的泛紅了眼眶。 她忍不住手伸了過去,撫上他冒著青髭的下巴,可手才一碰觸,他就醒了。她懊惱的趕緊縮回手,他好不容易才小憩的,她怎麼吵醒他了!該讓他再多休息一會的。 燕子飛睜眼見著她,勉強露出一笑,「妳來了呀!」 「嗯,吵醒你了,對不住。」她還在惱自個兒多事的手,沒事去碰他做什麼?! 「我睡著了嗎?」他神情訝異的問。 「你太累了,不如回房休息一會吧,這兒就由我來幫你守著。」畫眉趕緊勸說。 他望了父親的靈位一眼,搖了搖首,「不了,爹才剛走,我想多陪他一些時候。」他憂傷的道。 「可是你已經連續在這跪陪三天了,再這樣下去,連你都要倒下了。」她心急的勸。 「三天?」爹不是昨兒個才過世的嗎? 「你怎麼了?」見他神態忽然變得怪異,她不解的問。 「爹過世三天了?」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說不出為什麼,總覺得他……好像有點怪? 「沒……沒有不對,妳說得對,我八成太累了,還是、還是回房休息一下好了。」他匆匆轉身要回房。 「等等。」畫眉又喚住他。 他臉色忽地一陣緊張。「還有事?」 她只當他過累,神色才會不太對勁,端過擱在桌上的鹹粥捧到他面前,「你這幾日什麼都沒吃,把這碗粥喝了再回房休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