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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頁     綠光    


  她不用抬眼也知道高掛在空中的只是月牙,能有多亮的月光?

  皺皺眉,梁歌雅猶豫了下,強迫自己橫下心,「你自己小心。」話落,甩著緩繩便朝城門方向而去。

  睇著她的背影,花借月直覺她騎馬姿態極為爽颯,丟下他也挺呆斷的……討厭他嗎?他笑了笑,無妨,他現在有很多時間去打動她,不急。

  拉著緩繩,他縱馬上山。

  雖然他並非武將,但他精武藝,騎術也不差,只是在宮中沒機會表現罷了,而眼下他急著想看她說過的千花洞,於是他縱馬如電,憑借微弱月光在山道上奔馳。

  來到半山腰,他循著她指點過的方向,繞過山坳,一座山洞映入眼簾,他將馬拴在洞外,帶著一種興奮莫名的心情,踏進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

  摸著洞壁往前,一會便見前方有亮光,邁步而去,驚見此地竟是別有洞天,在月光下,林木花從滿坑滿谷,再向前,情淡的花香撲鼻而未,甚至能聽到遠處傳來飛爆聲響。

  他在崖邊坐下,想像著心愛的她獨自一人待在這裡,托腮看著四季變化,想像著她是如何愉悅地笑瞇眼,自在地席地而坐……

  驀地,後方傳來腳步聲,他回頭望去,驚見竟是提著風燈而來的梁歌雅。

  「歌雅?」他怔然道。

  「城門關了。」她面不改色地撒謊。

  他豈會聽不出來,不由得笑柔魅眸。

  「歌雅,你瞧那花好特別。」他指著崖邊的花。

  他知道,她是擔憂他不熟山道會出事。

  這份認知暖著他的胸口,彷彿就連痛楚都緩和不少。

  順著他比的方向望去,她嘴角抽了抽。

  「花公子,那是扶桑,宮……」驚覺險些就說溜嘴,她驀地打住。

  那大紅扶桑東宮就有難道他不知道?她撇撇唇,認為他根本是在說謊。

  「扶桑?」他輕呀了聲。

  「原來扶桑是長這樣子。」

  「這是很尋常的花,你真沒見過?」想了下,她走到他身旁坐下,並沒有靠得太近,但至少可以映亮他的前方,以防他一個不小心掉進山崖。

  這山崖說高不高,但要人命可是綽綽有餘。

  花借月笑了笑。

  「其實我府上有栽種,可我從未認真地看過。」

  「是嗎?」瞧他笑得開懷,不像在作戲,梁歌雅不禁猜想,他大概滿心權謀計策,根本沒有閒情逸致停下腳步欣賞。

  說來,他也頗可悲,長在帝王家,為求自保,步步為營,就怕一個不小心身份效露,別說帝王夢碎,就連頸上人頭都不保。

  「那個呢?」他指著長在洞外崖壁上的花。

  瞧他探出頭,梁歌雅不由分說地將他扯回。

  「你是想死是不是?身子探那麼出去,要是掉下去怎麼辦?」

  花借月瞅著她,突然皺起眉撫著胸口。

  「我、我扯痛你了?」她有些手足無措。

  「對不起,我只是……」

  「沒事、沒事,我只是開心。」他笑露白牙。

  在月光暈染之下,在燈火搖曳之間,那張不再存有心計的笑臉,純真得像個大孩子,有些靦色、有些受寵若驚,還有更多的深情期盼,柔和了那張魔魅臉龐。

  梁歌雅看得出神,心魂像是要被攝入那雙琉璃般的黑眸,她隨即別開眼,扯了扯唇角,道:「剛剛你指的花是萱草。」

  話落,她暗暗吸了口氣,平復有些失控的心跳,同時微惱仍受他影響的自己。

  「萱草?」

  但聽到他回話,她趕忙移回視線,就怕他又探出身子,卻意外對上他那雙變得愛笑的眼,未完全平復的心跳再度亂了序,好一會她才找到自己的舌頭。

  「其實這地方要白天來,到晚上什麼都看不見。」收斂心神,她指向遠方。

  「這個時節的白天來,左邊崖壁上可以看見許多野百合,而底下有大理花,滿山的合歡和突竹挑,到了冬天,只要一踏進洞內,就可以聞到歲蘭和黃海的香味,而旁邊那裡,現在看不出是什麼植物,其實那是垂枝海,開花時是整串的粉紅,很漂亮。」

  說著,她不自覺地笑起未,怔怔地看著崖洞外。

  六年了,她終於回來了,終於回到了魂牽夢縈的故鄉。

  花借月貪戀的瞅著她的側臉。那微瞇著眼的笑顏,就像是初識時的歌雅,萬般想念故鄉的一花一木,他可以想見她回到故鄉是怎生的激動。

  終於,可以幫她圓夢了。

  但可能是他的注視太露骨,她微微不自在的收了笑,察覺到這點,他隨口問:「可現在也有股花香,那是什麼花?」

  「是籐花。」她看向遠方。

  「籐花?」

  「籐花長在主靈谷,成片的籐花有各種顏色,不過現在花季快過了。」

  「咱們去瞧瞧。」他驀地起身。

  「天色這麼暗,什麼也瞧不見。」

  「你有帶燈火。」他提起風燈。

  瞧他一臉興匆匆,梁歌雅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其實她也想到主靈谷走走。

  「走吧。」她率先走出山洞。

  「這邊有快捷方式可以走。」

  就在她沿著坡道往下走時,身後突然傳來樹枝折斷的聲音,她猛地回頭,就見他狠狽的緊抓住一旁的樹,差點沒滾下山坡。

  「我踩到落葉。」他笑得無奈。

  他並不想在她面前出模,可這坡道泥濘,加上他身上有傷,他無法像她那般矯健的行走。

  看著他半晌,梁歌雅終究朝他伸出手。

  他愣了下,隨即漾笑握住她的手。

  「昨兒個有下雨,落葉會滑,你要走慢一點。」她低聲叮濘,努力忽視他掌心傳來的涼意。

  「嗯,有你在,我會慢慢走。」他開心道,止不住心底的狂喜。

  瞧,這就是他的歌雅,待人有防心,可卻心軟善良,就算討厭他,還是會記掛著他的安危。

  兩人鉛著坡道往下,越靠近山谷,飛爆的聲音越是磅礡,直到他們來到山谷的腹地,終於瞧見她口中震撼人心的美景。

  飛爆成束從山巔急落而下,猶如千軍萬馬疾馳衝入巖池,池水情澈,聚成蜿蜒小溪往西而去。

  「哇……」此情此景美得教他轉不開眼,不由自主的發出讚歎。

  過去的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宮中度過,宮中雖然有不少造林美景,但沒有天然的飛爆,眼前這氣勢磅礡的飛爆深深地撼動著他。

  「漂亮吧。」梁歌雅有些驕傲地說。

  「美……」

  瞧他恍神著要往前走,她趕忙將他拉住。

  「喂,別再上前了,你身上會被水花弄提的!」

  「看得太忘我,一時忘了。」他笑道。

  那溫謙笑意教她不禁感歎。

  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曾經,她想過有一天,要和他一起回映春城,帶他到孤嶺山看這絕妙的風景,可……怎會是在這種情祝下?

  她的心變了,變得醜惡而鏤著恨,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可她沒有辦法不去恨,但他的轉變,偏又牽扯著她的心,她好矛盾、好痛苦。

  「歌雅?」瞧她褪去笑意,垂眼不知在想什麼,他試探性地輕觸她的手。

  就在即將碰觸的瞬間,她不著痕跡地回頭,看向身後數以千計的籐花。

  「可惜籐花大都已經枯萎,四、五月才是它們開得最美的時候,七月了,榮景不再。」

  那花……似她。

  花季過了,只剩荒蕪。

  花借月回頭,瞧見成串籐花只剩枝梢還開著幾朵。

  「調零也是一種美,那是在儲存能量,好在明年再艷一個花季,就像荒涼的盡頭,定有處繁華,生命不就是如此嗎?沒有歷劫,如何重生。」

  梁歌雅怔愣地看著他。這話,是說給她聽的嗎?

  「效,這地上……」

  聽他的聲音像是發現什麼,她不禁防備地低頭望去,就怕陰暗處又要跳出她最討厭的蟾螃。她比較喜歡待在千花洞,因為那裡不會有蟾蛛,但這兒可就難說了,尤其現在又是夏季。

  只是她盯著好半晌,什麼也沒看到,懷疑他存心嚇她時,又聽他說:「這地上滿是掉落的花瓣,這樣一步步地踩著,就像是在雪地上踩雪,印出一地的足跡呢。」

  她一怔。踩雪……她低頭望去,地上掉落的幾乎都是白色籐花,乍看似雪,印著他倆的足跡。

  驀地,谷底刮起一陣風,成片籐花搖曳,抖落花瓣,彷彿漫天飛雪。

  「歌雅,你看!」他興匆匆地指著不遠處。

  「原來這世間是有七月雪的。」

  梁歌雅失神地看著,想起小時候爹娘帶她未時,她也說過類似的天真話。

  說來諷刺,為何是重生後的他帶著幾分孩子氣,反倒是她變得如此醜陋可憎?

  無聲歎了口氣,她收回視線,淡聲道:「好了,別待在這兒,這裡濕氣很重。」

  「改天白日時,咱們再來一趟吧。」他笑道,自然地握過她的手。

  「你自個兒來,我有事要忙。」垂眼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她有些抗拒,可那微涼的掌心偏又教她在意極了。

  「忙什麼?」

  她沒好氣地晚他一眼。

  「與其管我要忙什麼,你倒不如先想想自己今晚要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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