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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杜默雨 「侄兒家中茅廁穢臭不堪,需得娘娘的香包驅走臭氣。」 「這有什麼問題!」談豆豆已經氣無可氣。人家拿到皇太后賞賜之物,莫不供奉為傳家之寶,他竟……「呵!你有十間臭茅廁,老身就賞你十個香包,這才不會讓你渾身臭氣上朝,污了神聖的金鑾殿!」 「侄兒先謝過太后伯母了。」 鹿死誰手仍未知呢!談豆豆昂起下巴,喚回旁觀戰事的寶貴。「寶貴,這裡空氣污濁得很呀,咱回去……」 「捷報!我軍大捷!」一個太監從外頭通道跑了過去,興奮大叫道:「我軍攻下崑崙國的國都,俘了他們的國王了!平王爺在哪兒啊?皇上急著找平王爺!快!分頭去找平王爺傳捷報!」 談豆豆驚訝地回頭,端木驥卻像沒事人似地取下編鐘的小木槌,一張俊臉還是似笑非笑地惹人心煩。 「喂!你根本就是知道捷報,這才跟我打賭嗎?」她質問道。 「不,我不知道。」端木驥微蹲下身,一邊敲著甬鍾不同部位,傾耳凝聽,一邊還能分神說話。「我只是沒想到崑崙國如此不堪一擊,不然剛才打賭的天數就縮短為一天了。」 「可你明明才指示皇帝如何調度糧草,怎麼一下子就——」 「娘娘不懂軍機就不要胡亂猜測。軍隊回程也需要糧草。」端木驥愉快地敲起編鐘,幾個高低流暢的樂音立刻串成了曲子。 「啥?!」所以她一開始就入了他的圈套?談豆豆氣得跳腳,很想搬大鼓砸了他那張可惡的神氣馬臉。 「娘娘,願賭服輸。」馬臉又說話了。 談豆豆緊緊攬住了香包。天朝打勝仗是一大喜事,她也不吝惜送出一個香包,可她就是要爭回公道。 「這場打賭不公平,你是小人伎倆,存心捉弄我。」 「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端木驥竟然唱起曲兒來了。 「平王爺!」太監興匆匆地胞了進來。「原來您在這兒……」 「住口!」談豆豆大叫。 「皇太后?!」太監惶恐不已,立刻跪倒。嗚,他沒看到她呀。 「你起來,沒你的事,回頭到寧壽宮領賞。」談豆豆不願波及無辜,她是叫端木驥住口,不是叫太監住口。 他是故意唱的。她剛才唱的小曲全讓他聽去了,那麼他來多久了?皇宮這麼大,她隨便亂跑到這兒來,這樣他也能神通廣大地出現? 或者,他是存心跟蹤? 跟蹤她做什麼?想找出廢掉太后的罪狀嗎?當王爺的都這麼閒嗎?還會敲大鼓振奮人心呢……振奮?他振奮她的心? 她心頭一跳,不自覺往臉上摸去,那灼燙的熱度令她慌張地低下了頭。原來,她聽到他唱曲時,就已經渾身不自在地燥熱了。 蓮子,憐子,當她黯然自憐時,是否亦有人懂得憐她呢? 她臉紅了嗎?為什麼臉蛋熱得蒸騰出眼裡的濛濛水霧了? 都是端木驥害的啦!想討香包用說的就好,唱什麼曲兒嘲笑她的心事!在他眼裡還有沒有她這個皇太后伯母呀! 她扯下香包,本想遞給寶貴交給那匹木頭馬,但心頭鬱積一股莫名且無從發洩的氣惱,乾脆用力扔了出去,轉身大步就走。 弧線拋出,端木驥從編鐘後面飛身而出,長臂一撈,大掌接住。 「謝老祖宗恩典!」他的笑意更濃,眸光也更深了。 第四章 一個月後,龍翔宮,皇帝夜難眠。 「皇帝,老身求你了。」這是倚老賣老的哀兵政策。 「不行。」端木融難得擺出了皇帝威勢。 「阿融,我求求你了,你最孝順娘親了,我好歹也算是你名義上的娘啊。」談豆豆搬出親情攻勢,死纏著端木融不放。 「不行啦!娘娘,朕也求求妳了,嗚!」端木融簡直快哭出來了。「要是讓我的王爺王兄知道了,他就要廢掉我的帝位了。」 「你們不說誰知道!而且在這種大典上眼睛都不能亂瞄的,他絕不會看到的。」談豆豆拍胸脯保證,柳眉倒豎,豪氣干雲地道:「再說他要敢廢你,老身就先廢了他。」 「娘娘啊,這還是不行,再說也得顧慮娘娘的安危……」 「阿順公公,快!」談豆豆直接找到目標人物,興奮地道:「咱倆差不多身材,你快將衣服扒下來。」 「嗚嗚,太后娘娘,您這是要了小的人頭啊!」隨侍皇帝的小太監阿順哭哭啼啼的,扯緊了衣襟不給扒。「平王爺那麼凶!」 「再凶也凶不過老身,你們別怕他。好了,就這麼說定了。」 「嗚,萬歲爺啊!」阿順一跤跪倒,扯著皇帝的袍襬,哀號道:「如果平王爺斬了小的,小的斗膽要求,請您一定得為小的上一炷香,這也不枉小的服侍萬歲爺一場了。」 「嗚嗚,阿順,朕不會忘記你的!」端木融仰天長歎,悲切地揮淚道:「說不定朕會比你先走一步,等著你過去服侍朕了。」 「嗚哇!」主僕倆抱頭痛哭。 說得好像是真的一樣!談豆豆只能目瞪口呆看著流有端木家搞怪血統的阿融,這孩子……深藏不露! 明明是一件大好喜事,卻被他們演得好像天快塌下來似地。 就算讓端木驥發現了又如何?他會有他的處罰對策,但絕對不至於殺人或廢帝。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很明白這人雖然表面狂妄得令人髮指,可實際底子卻是處處遵循法統和禮制,再古板不過了。 而且……她竟有一種期待他發現的渴望,然後見他氣得臉孔發青,用那冷冷的聲調跟她說理、鬥嘴,她再用力反駁回去,駁到他無話可說,只能心悅誠服,無比崇敬地盛讚天朝皇太后聰明睿智勇敢無敵…… 「哈哈!」她雙手叉腰,志得意滿,總算可以扳回一城了。 「咦?」端木融和阿順發現太后「演」得比他們還精采。 「阿融,你長大了。」談豆豆恢復正常,拿手掌比著端木融的頭頂,感性地道:「去年才跟我一樣高,這會兒已經高我半個頭了,也越來越有皇帝的威嚴了。管姐姐每回提到你,都要開心地抹帕子,還不敢相信你竟然當皇帝了呢。」 「娘……」端木融想到委屈了半輩子的娘親,眼眶不覺紅了。 「可惜我們女人不能去那種場面,其實管姐姐很想看你神氣的樣子,她既然不能親自到現場,那就由我幫她瞧瞧,回去轉述給她聽了。」 「朕也可以說給母后聽。」 「那可不一樣。多一個人說說你的神氣不是很好嗎?讓你母后聽了高興,就算作夢也會笑,這樣子才能身體康泰、長命百歲啊。」 「這……」他可以不當皇帝,只希望娘親能開心。 端木融還在猶豫,卻見太后娘娘已經跑去追阿順扒衣服了。 天哪!娘娘是勢在必得了。他是不怕王兄廢他啦,但是冷面王兄鐵定會叫他看不完奏章兜著走了。 啊嗚!為啥娘娘總是要去招惹王兄啊。 ☆ ☆ ☆ ☆ ☆ ☆ ☆ ☆ ☆ ☆ ☆ ☆ ☆ ☆ 午門,凱旋受俘大典。 談豆豆努力抑下興奮得快飛起來的心情,端正肅立,執穩手裡的拂塵,還刻意拿拂塵尾巴遮住半張小臉,認真地扮演隨侍皇帝的宦官角色。 她所站的地理位置實在是太好了,皇帝坐著,她站在他身後,還可以比阿融看得更遠、更闊呢。 廣大的午門廣場前,已是密密麻麻站滿了各式皇室儀仗,五彩旗旛隨風招展,獵獵有聲,將士鏜甲熠熠生輝,馬匹雄壯,軍容威武,充分展現出天朝的強盛軍威。 百官按品站立,談豆豆瞄了過去,爹照樣讓胖胖的周大人給擋住了,她看著爹露出來的官帽一角,逸出了孺慕的甜笑。 視線往前拉,端木驥就站在前方左列第二個位置,站第一的是他爹端木行健;老人家半瞇著眼,嘴巴一呼一呼地吹著鬍子,而那匹木頭馬卻如老僧入定,目光沉斂,靜靜地等候典禮開始。 他真是鶴立雞群啊!一樣是日頭照大地,為什麼他朝服胸前的繡金麒鱗就特別地閃閃發光,映得他那張線條深刻的臉孔格外醒目呢? 她仔細打量他的神情。那雙眼眸不笑時,看起來就是若有所思,深沉得令人難以捉摸;笑起來時,卻又老是似笑非笑,不知他是開心還是生氣,老奸巨猾得更教人猜不透。 也難怪臣子們怕他了。嘿!他們怕,她可不怕。同樣是人,他只是腦袋好些、出身好些、身形大些,難不成他還有本事將她吞了…… 嚇!她藏在拂塵尾巴後面的笑容僵住,那匹木頭馬彷彿察覺她的注視,竟然往這邊看來了。 四目相對,她看到他眼裡陡起的訝異,正得意嚇到了他,可才不到一眨眼的工夫,就見他眸光轉為深邃,倏忽變成幽沉得不見底的毒龍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