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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千尋    


  向鈴謙是個都會女子,看男人和看股票一樣准。

  就如同阿雪說的,像他這樣的男人,沒有幾個女人不喜歡,除非他擺同昔日臭臉,可為達目的,他怎麼可能在向鈴謙面前耍臭臉?

  因此,所有發展全掌握在他手裡,他幾乎可以預見明日的勝利。

  只是誰也沒想到,在他還沒擬定計劃如何說服朱苡宸之前,他便先在路教授的辦公室碰上不該遇見的人。

  朱苡宸驚訝到無法開口,目光直擊安凊敘以及……掛在他身上的向鈴謙。

  他無法對她做任何解釋,因為向喻勝,向鈴謙在場,而他不願意打破計劃,所以他只能假裝與朱苡宸不熟識。

  路嚴為他們介紹,「來,我向大家介紹,這是我的愛徒朱苡宸,這幾年我有許多論文都是出自她的手筆,她啊,是我接班人的唯一人選。」

  向喻勝向她伸出友善的手,朱苡宸不得不禮貌性回握,只不過藏在胸口裡的那顆心再無法平靜。

  問號一個接一個,像泡泡似的湧出,這個女人是誰?為什麼她和阿敘那樣親密?為什麼她的眼光離不開阿敘?為什麼……

  三秒鐘,教授的幾句話解除她的疑惑。

  「阿朱啊,向喻勝先生你是認識的,這們是向鈴謙小姐和安凊敘先生,他們很快要結婚了,到時喝喜酒,我們一起去……」

  結婚?向鈴謙和安凊敘?誤會大了,她還以為會是朱苡宸和安凊敘呢。

  太陽射出冷光,她淡淡地望向安凊敘,目光自始至終,不離……

  第8章(1)

  關起房門,朱苡宸冷靜地聽著安凊敘努力解釋「很快就要和向鈴謙結婚」這件事,他把來龍去脈,每個細節都講解,分析得一清二楚,那口條,語法,很適合當教授,他絕對有本事把無聊到讓人瘋狂的課,講得台下學子熱情向學。

  平日裡波瀾不興的冷漠臉龐,為了說服她,充滿豐富多變的表情,還帶上手勢做輔助,看得她有一股發笑的衝動。

  可不是嗎?多年後重逢,轉了性子的他話少,而她話多,她不介意熱情頻頻被潑冰水,就當他是牙牙學語的孩子,需要大量吸收語言資訊,才能學會開口,因此每每他給予些回應,她便兀自高興老半天。

  好不容易,到了後來,他願意和她一句一句對答,讓她這個「語言課」教師充滿成就喜悅。

  誰想得到,他終於畢業了,畢業感言的每句話,邏輯都合理到讓她無人反駁,雖然內容讓人很滴血。

  早該看出來的,自從將阿姨接回家,他突然間變得很忙,宅男經常性出門,安心將母親交給他照顧。

  誰想得到,他的忙是為了對付親生父親,是為了織就一張大網,讓安家無法東山再起。

  該怪他狠毒嗎?不,她不是那種人家打完左臉還湊上右頰,求人家多揍兩下的聖賢,她不會天真地以為,所有的恨都該不咎既往。

  所以,她會說那叫做因果報應,當初安理衛一個錯誤決定,造就親生兒子的性格脾氣,是他親手把溫暖男孩變得刻薄寡情;是他把溫柔的阿姨弄得患上精神疾病,他該為自己種下的因,嘗受苦果。

  她不會反對阿敘報復,只是……值得嗎?

  為仇恨把自己的婚姻搭進去,會不會太大手筆?況且他可以算計一切,卻無法算計女人心,他真以為可以複製阿雪的成功經驗,真的相信到最後,向鈴謙會願意吞下這個啞巴虧與他平和分手?到時候,已成為公眾人物的他,真能無損無悔地全身而退。

  不,她無法樂觀認同。

  安凊敘望著她冷凝的臉孔,她沒有罵人,沒有憤怒狂吼,她連一點點的情緒都沒有表現出來,但他的心像被什麼東西強行扳走一半,空空的,虛虛的,像站在危樓之上,腳下分明是堅固的泥土,卻總覺得下一秒鐘,自己將要失足。

  她越是這樣,讓他越心急著想說服她,他寧可她同自己辯駁,寧可她像瘋婦一樣,對自己狂喊吼叫,也不願意她安靜得……讓他心慌。

  「你該對我有信心,我說到做到,兩年,我發誓不會讓你等上更多的時間……」

  看著他篤定的眼神,朱苡宸知道,沒有人可以改變他的決定。

  可,她生氣嗎?

  當然氣,氣壞了,氣瘋了,氣得想隨手抓起架上厚重的原文書,狠狠地砸上他的後腦,把他那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念頭給打出腦袋。

  如果將安家千刀萬剮,能保他一生幸福無虞,OK,不必他麻煩,她很樂意親自操刀,問題是,不能嘛,就算那一家人全被醜聞搞死了,又如何?

  他怎麼能蠢到丟棄手邊的幸福,去執行一項半點意義都沒有的報復舉動?

  朱苡宸低低發出兩聲嗤笑,似怒似諷,似一鍋沸騰爆濺的熱油,而她的心在油鍋裡滾了幾圈,炸得中空外脆,一碰就斷。

  滿腦子的怒火欲發無處洩,因她明白,他是個固執的男人,她無法說服他的,從一開始,他就打定主意瞞她,不正代表了他打算先斬後奏,不管她能否接受,到最後,他都會逼迫她接受的。

  他認定知道內情的她會妥協,算準她離不開他,離不開生病的阿姨,也料定她將會點頭,給他計劃中所需要的兩年?

  他錯了,大錯特錯。

  她可以在任何地方妥協,獨獨在愛情裡,無法放下身段。

  她是無父母疼惜的孩子,她絕不允許自己的下一代重蹈覆轍,而阿姨更是一個血淋淋,活生生的例子,她怎能容許自己愚昧。

  她絕對相信,當年安凊敘的父親肯定也對阿姨說過,等我,等我結束那個令人憎恨的婚姻,我會來到你身邊。

  可到最後呢?

  是,他與元配相處困難,夫妻之間已無愛情,但為了社會形象,為自己的事業與未來,割捨愛情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實例就在眼前,她憑什麼相信與篤定,愛情的力量大過一切,他終究會回到自己身邊?

  苦著,澀著,心口舌尖像翻倒了五味醬,酸甜苦辣全在那裡徹底翻攪。

  她深深皺起眉頭,十指在胸前扭絞著,她不哭,哭只會弱了氣勢,無法改變現況,就算淚水能夠教他心痛,又如何?她依然阻止不了他的計劃,安家是他的心頭刺,阿姨的病讓那根刺又扎深了五公分,痛得鮮血淋漓的他,無法不動手拔除。

  「所以……」安凊敘再次停下長篇大論,走近她,抱住她,他相信她一定可以理解。

  她的確是理解了,但無法認同,她甚至分辨不出壓在心頭上的,是怒或是慟,她定定看著他的眉眼,利爪狠狠撓著,撕扯著她的五腑六髒,一下一下的抽搐,讓她用力抓住他的衣襟,半天不能言語。

  朱苡宸壓著,吞下堵在喉間的不明物體,好半天,才從牙關裡擠出一個字。

  「好。」

  她說好。

  喜悅浮上臉龐,他竟然說服她了?這麼簡單,他還以為要一次,兩次,無數次的說服,才能慢慢說得讓她點頭答應。

  沒想到,她應了好,簡單利落,不必多餘商量。

  可是她的表情……太陽姑娘染上寒霜……她是真心說好,或是敷衍?她是支持認同,或打算陽奉陰違?

  安凊敘猶豫了,勾起她的下巴,與她四目相對,再次確定。「你說好?」

  「對,我說好。」她沒有自大到認定自己說「不好」,他就會捨棄多時的經營。

  「你沒有任何想法,想要和我溝通商量?」

  「溝通應該是你和向鈴謙之間的事,我們之間,不需要。」

  他該去問問向鈴謙願不願意成為他的復仇工具,問問她是不是願意和他當兩年有名無實的夫妻,至於他和她,那樣大的觀念分歧,她除了生氣,其他的,無能為力……

  「你沒有其他的話想對我說?」

  「我說了,你肯聽嗎?」

  朱苡宸淒然一笑,心痛得想抱住些什麼,更想狂怒發飆,丟得他一屋子亂,讓潔癖的他和自己一起狂叫咆哮,怒氣張揚,可是她相信,就算弄出這般場景,也無法改變他的心意,咬牙,她吞了。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會聽?」他望著她的臉,鼓吹她說出想法。

  他喜歡他們的溝通方式,很理智,沒有吵嚷哭鬧,沒有瘋狂發飆,他們很努力地讓對方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如果所有的情侶都能用這樣的態度談分手,那麼台灣每年會減少許多社會案件。

  「好,我說。」

  「我洗耳恭聽。」

  「第一,我認為最好的復仇是過得比他們更好,我們和阿姨幸幸福福地生活,彼此關心對方,疼愛對方,把對方的快樂視為人生最重要的事,與安幗豪和他妻子,你父親與你大媽貌合神離的婚姻生活相較,我們不是贏他們太多?」

  「第二,你心疼阿姨,想為阿姨討回公道,我舉雙手同意,但你只要把真相攤在陽光下,就像對待安幗豪和他外遇的女人那樣,民眾會知道你父親當年是怎麼對待你們母子,知道他是個為求勝選,不在乎說謊的男人,像這樣有道德瑕疵的政客,不會得到太多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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