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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雲袖 寬闊的肩、挺直的背,彷彿能為天下百姓撐起一片安寧天地的背影,她早就記住了。 他身上還穿著戰袍,大概是剛從關城回來,來不及換下就來找她們,今天要不是他來得及時,怕是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眼眶又有濕潤感,就連心裡也溫溫熱熱的,她低頭在涼雨耳邊輕輕說:「涼雨,不用害怕,爹來「爹來了?!」驚魂未定的涼雨回頭看,蒼白的小臉立即綻放出光彩。「娘,我們不會死了,是不「對。」她親了親涼雨的臉頰,要到放鬆下來的時候,她才感覺到一直抱著涼雨狂奔的她,手臂有多麼酸疼,正想放下涼雨,讓她站在乾淨的地方,一旁的顧琴茵先伸出手要接住涼雨。 「讓我來吧,嫂嫂。」 「也好。」她讓顧琴茵接手,不意發現顧琴茵的臉慘白過了頭。也對,哪個人遇到這種場面不會受到驚嚇?思及此,她很快的甩掉心裡面的異樣感。 第7章(2) 前方,被辛巖踩住的黑衣人原本還昂著頭,沒一會兒頭卻垂了下來,辛巖彎腰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將手裡的劍入鞘後,朝她們走過來。 「他咬破嘴裡的毒藥,自盡了。」辛巖大步走過來,確定三個人都沒有受傷後,他精鑠的目光定在賀蓮依臉上。 他的氣息好不容易回穩,心中的焦急也逐漸消散,灼熱的視線捨不得離開她分毫。他差一點就失去她了!雙手至今仍帶著冷意,他無法想像自己若晚來一步的話,她將會面臨怎樣的處境? 若真失去了她——不!他不敢想像!現在……他只想用力的抱緊她,感覺她確實活著的溫度。 少年時她給予他的溫暖,經過時間的淬鏈,慢慢轉變成一種帶著感激的喜歡。 但成親後,經由實際上的相處,累積出來的感情已不僅僅是感激和傾慕,直到今天他才明白,這份感情已經變成愛了。 對,他真的愛上她了,無可救藥、確確實實的愛上她了! 他朝她靠近,伸出手,撲進他懷裡的卻是涼雨。 「爹……剛才好可怕,我以為會死,以後再也看不到爹了……」涼雨趴在他胸口上,聲調軟軟地訴說方纔的害怕。 「涼雨不用害怕,有爹在,誰都不能傷害你們。」他安撫地摸摸涼雨的後腦勺,壓抑情緒的嗓音比平時還低啞幾分。 「大哥,還好你來了。」臉色蒼白,看來楚楚可憐的顧琴茵走到他們父女身畔,一手輕輕撫在涼雨背上。 「讓你們受怕了,現在沒事了。」越過顧琴茵和涼雨,他凝望著賀蓮依,眼神中透露出毫不掩藏的濃烈情意。 賀蓮依淚眼迷濛,微笑迎視他深情的眸子,強撐著不讓淚水掉下來。 方纔生死一瞬,她差點以為將在想念他的幻影中死去,要不是他來得及時,恐怕她們幾個都成了刀下亡魂。 此時站在她眼前的他,是她傾心依戀的人,也是面臨死亡時唯一想到的人,如果他晚來一步,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她眷戀著他的溫柔,他的深情,他的可愛……還沒好好的道別,她怎麼捨得走進黃泉?怎麼忍心留下他一人……怎麼捨得……萬般情緒沉澱之後,她這才發現他的上臂有道選№子,微顫的手拿出絹帕上前紮住他的傷口。「謝謝。」他心喜答謝,低頭看她親手幫他綁上的櫻色絹帕。那是剛才急著制止僅剩的兩名殺手之一取她性命時,被另一人所傷的。 「沒事了。」他看出她的難受,大手覆在她剛綁好結的冰冷手背上,稍用力的一握。 「嗯。」她的小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靜默的望著他,感受著他的溫度和力量。 能這麼和他手貼著手,再和他面對面看著彼此,已經是上天給他們最大的幸福了。 她知道了,終於明白自己心底最在乎的是誰了。原來人都要等到歷經危難之後,才能瞭解什麼才是牛命中最重要的。 她看向草地上的腥紅,心頭滿是心酸。 她的人生還有往後,可是卻有那麼多人為了保護她們犧牲了性命,她要怎麼樣才能償還這份恩情? 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到柳管事的遺體旁,她跪在地上輕輕闔上他睜著的雙眼,低聲道:「柳管事,你和弟兄們一路好走,蓮依謝謝你們。」人生一世,何時會離開誰也不知道,生死之間只有一線之隔,她是真切體會到那種感覺了。 若不是柳管事苦撐到最後,她們也等不到辛巖來,想到柳管事和士兵們的忠心保護,她的鼻眼就酸酸的,好想哭。 辛巖放下涼雨,走上前檯起她,知道她旁哭又心軟,不讓她沉浸在傷痛裡,並對身後軒去的手下吩咐著:「李副將,厚葬犧牲的柳管事和弟兄們,從殺手身上留下的蛛絲馬跡,全力追查倖存者。」 「是!」 李副將帶來的將士們聽從指揮在旁收拾殘局,賀蓮依怔怔站在原地,複雜的愁緒糾結在一塊。 地面上,殺手的屍體橫陳,呼吸間儘是血腥氣味。他們為何想殺她? 當時賊人首領大喊「取她首級」,而非「殺了她們」,目標分明只有她,涼雨和顧琴茵是受了池魚之殃,飽受驚嚇。 欲取她性命的原因,是她得罪過誰,那人為了報復」,才雇了殺手要她的命? 她能得罪誰呢?過去在娘家她是備受保護,難與他人接觸的閨閣千金:出嫁後,她是只有夫婿相陪才會出門的將軍夫人,來往的人十分有限,哪有機會得罪別人? 除非,是因為辛巖的緣故—— 腦中忽然閃過一道纖柔的身影,但很快被賀蓮依抹去。 不可能是她亂想的那個答案,她……應該不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麼,七條人命為了保護她而逝去是事實,但願辛巖能早日查出主使者,以慰柳管事和士兵們的在天之靈。 她閉上眼,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乾淨的細布條一圈圈纏上坐在床邊的辛巖手臂,賀蓮依神情專注的替他重新包紮傷口。 靳原的府邸不若京城的將軍府豪華廣闊,卻別有幾分清幽雅致;臥房內的佈置簡單清爽,金黃色的夕陽餘暉透進屋裡,很有幾分如畫意境。 「好了。」打好了結,她把剪刀和剩下的布條收進木盒。 「幸好傷口不深,大夫說上幾天藥就會尰合。」 「嗯。」他放下捲起的衣袖,視線定在她臉上。 他馳騁沙場多年,參與過無數場戰事,沒有一次像今天那麼心驚,在看見殺手舉起大刀欲朝她砍下時,他幾乎忘了呼吸。直到現在,他還是怕眼前的賀蓮依是幻影,而事實上她已命喪刀下……他瞬間回過神,默默注視她眨動的長瞼和烏黑的眼眸。在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前,他已經伸出手想碰觸她瑩潤的臉頰,確定她真的存在。 但指尖在她頰畔一寸遠處驀然停住,他的手指動了動,正想縮回手,她卻伸出手抓住他手背,讓他的掌心貼上她臉頰。 她唇角上揚,拉著他粗糖帶繭但很厚實溫暖的手心在面頰上摩挲。 他從小就吃苦,長大後為了擁有一片天更是過得艱辛,手掌上的這些粗繭——記錄著他的過去,她細細感受,體會他奮力往上爬的每一步。 回想幼年的那個冬日,她和那不在乎性命的少年的初遇,當時誰知道她小指上綁著的紅線,竟和他連在一起。 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在他身邊就能感到十足的安心,能遇上他,她不後侮。 「就算我在你心裡是金玉雕成的,但我已經喜歡上你,你就別再擔心會證犯我,想親近我就親近啊,不然老是我主動、老是我一頭熱,我會很困擾的。」 「蓮依……」她的貼心逐漸化去他隱藏許久的心結,他略顯激動的看著她的笑臉。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她肯定的點點頭,希望他以後和她相處時別再這麼木頭了。 「我真高興。」他伸出另一隻手,雙手貼著地的臉頰,感受指下傳來的柔潤觸感。 「下午你出現的時候我很感動,但想到那麼多人為我們而死,我很難真的開心。」她眸光一黯,又想到先前的那場殺戮。 他很想抹去她臉上的憂傷,不讓陰暗的傷痕留在她心裡,但要淡化她的傷痕,頭一件要做的是查明真相。 「這是我們來靳原後的第一個初一,本想回府再帶你們去寺廟參拜,你們怎麼會先行出門?」她聞言大驚。「不是你要柳管事帶領士兵護送我們先出發,說你離開關城後不回府,直接來和我們會合的?」 「不,我沒這麼吩咐柳管事。」他攢眉細思。他極在乎家人,不會讓她們在沒有他親自保護的情況下出門。 「你沒這麼說?」話說明了她才恍然大悟。也對,他細心謹慎,的確不可能讓她們置身於危險之中。「可是我不認為柳管事會背叛我們。」柳管事死前的愧疚眼神她怎麼也忘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