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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寄秋    


  她到了三叔父和三嬸娘的院落,正打算開口一喊,屋頂上卻跳下一隻黑貓,她嚇了一大跳,腿軟便坐在屋子外的牆角,等腿不軟的時候再站起,那時四下無人。

  突然間,窗口傳出三叔父和三嬸娘的交談聲,兩人笑得很開心,她聽到自己的名字,以及他們所做的盤算。

  當時她怕是自己聽差了,衝進屋裡和兩人對質,三嬸娘卻反手打了她一巴掌,說她不孝,叔父和嬸娘養了她一些時日了,她也該做些回報,別當自己還是舉人老爺的女兒,要知道落難鳳凰不如雞。

  她被打懵了,有些沒法接受三嬸娘的橫眉豎目,那個笑稱她是小心肝的和善婦人哪去了,她只看到夜叉化身。

  後來她看見那支原本要送她的銀釵插在三嬸娘的發間,她喜孜孜地逢人便說是侄女的孝敬,她不愛戴就給了嬸娘。

  大伯娘氣歪了臉,堂姊月如、堂妹月雲也逼著她要金釵銀簪,她不給,她們就自個兒去她的梳妝台奪取,把娘留給她的細銀簪給搶走了。

  「……他們說生個閨女真是好,隨隨便便就能賣個好價錢,還是別人家的傻姑娘,賣了一點也不心疼,他們把我當成貨物買賣……」季小元既氣憤又難過的抹著淚。

  「那你想怎麼做?」要不是看在娘苦苦懇求的眼神,她早把這朵苦情花丟出去,任其飄零。

  一見大姊冷淡的表情,季小元心裡打鼓的怯了聲音,「我……我聽大姊的,我會乖、會聽話。」

  季薇沒回應,語氣淡得如陌生人。「你是如何逃出本家的?」

  光靠薛婆子一人是辦不到的,她只是一名不受重視的下人。

  「三嬸娘把我關在屋子裡,用一把大鎖鎖住,薛婆婆是給我送飯的人,四叔父去偷三嬸娘的鑰匙交給薛婆婆,薛婆婆拿了鑰匙開了鎖,我們就從後門離開……」一路上她提心吊膽,深怕被三叔父和三嬸娘捉回去。

  「話還沒說完吧,繼續。」季薇以指敲著桌面,一叩一叩地,雖是無意間的動作,卻讓人有驚心動魄的感覺。

  大姊的威儀好迫人,眼眶還紅著的季小元不敢說謊,噙著淚低啜,「是四嬸娘在後門等著我們,她給我三兩銀子叫我快走,看要去投奔你們還是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她知道是四嬸娘怕她中途被捉,身上有銀子才好找機會逃走,一個人在外還是要有銀子才能過活。

  嗯,這樣的劇情還差不多,土匪窩裡總會出現一、兩個爛好人。「後頭沒人追來嗎?」

  「薛婆婆帶著我繞小巷子跑,一出鎮又專挑小路,天……呃,很暗,我不熟路況,好幾回跌到泥水裡,是薛婆婆拉了我一把,我們倆一路沒停的逃……」她慌不擇路,只顧著往前跑,唯恐被三叔父和三嬸娘捉到,由白天跑到深夜才到山溝村。

  「嗯,拿出來。」季薇手心向上。

  「拿什麼?」季小元一臉困惑。

  「銀子。」

  她「啊」了一聲,面色有些潮紅,「那是四嬸娘給我的……」

  「食宿費。」

  「嗄?」什麼食宿費?

  「你想住在這裡是吧?!」

  季小元慌忙地點頭。

  「那要不要吃飯呀!」

  她又點頭。

  「當初我們來到山溝村時,這裡只有幾間勉強能住人的破屋子,雜草長滿整個院子,還有蛇鼠鑽動,是我和娘……」

  「還有我。」怕被忽略的福哥兒趕緊出聲。

  季薇溫柔的朝弟弟一笑,稱讚他乖巧又懂事。「對,還有福哥兒,是我們三人胼手胝足、一點一滴的累積,才蓋了如今你所看到的大屋,既然你什麼也沒做,那麼憑什麼來住我們的屋子,我收你食宿費是看在娘的面子上,否則……」外面的豬圈隨你挑,免費。

  「薇兒……」對你妹妹別太嚴厲。

  周玉娘擔心兩姊妹會起衝突,她護著誰都有失公允。

  季薇朝娘親投了個安撫眼神,表示她有分寸,不會把人逼死。「季小元,你要留下來不?」

  眼露委屈的季小元從繡花荷包中取出三兩碎銀。「我要住下來,大姊不可以趕我。」

  「我有幾個要求,雨一停,你也要跟著我們下田幹活,不許喊苦、不許說累,家裡的家務你要幫著分擔,以及你在山溝村的一天就不准擦紅抹綠、穿金戴銀的炫耀……」

  「你要我素面朝天的見人?」季小元大驚。

  季薇一根食指往她腦門戳去。「你才幾歲呀!抹什麼胭脂水粉,你不曉得太早上妝會讓皮膚提早老化嗎?等你三十歲時眼皮就會下垂、臉皮發黃,一條條的皺紋跟你的嘴巴一樣明顯,眼袋浮腫得像兩顆發臭的雞蛋。」

  所以說她最討厭屁孩,尤其是半大不小的少女。

  「你……你騙我……」季小元抖著手指。

  她很灑脫的一撇頭,「愛信不信,我警告過了,日後後悔也是你自找的,反正黃臉婆配瘸子相公相得益彰。」

  「聽大姊的準沒錯,她說的從沒錯過。」福哥兒忽地一喊。

  季薇投以讚許的一眼,此子有前途,夠狗腿。

  第九章  季家小妹來依親(2)

  季小元掙扎的點頭,「好,我聽大姊的,你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以後我們還是一家人。」

  「對了,三叔父和三嬸娘收了人家多少聘金?」足夠他們涎著臉賣侄女,不怕人說他們背後話。

  她忸怩地說了個數字。

  「什麼?!你哪值兩百兩,是不是聽錯了?」討了個懶婆子在家裡當人肉沙包,她覺得不值。

  「大姊!」季小元憤然。

  「得了,叫娘也沒用,十兩銀子倒貼給我,我還要考慮考慮呢。」買個廢物回來很佔地方的。

  她氣惱不已又不敢反抗大姊。「萬一三叔父和三嬸娘上老家來討人呢?我要躲到哪裡去?」

  季薇恨鐵不成鋼的掃了她一眼,「你當我跟你一樣是傻的呀!你是寄宿三房,不是過繼給三房,娘還沒死,你的終身大事還輪不到隔房的叔父嬸娘插手,要娘同意才算數。」但若已收了禮就要另外說了。

  「啊!原來是這樣……」季小元恍然大悟,也鬆了口氣。

  真是個沒大腦的傻妞。「薛婆婆,你也別跟我比來比去的,反正我也看不懂你在比什麼,不過我這兒缺人,你要不要來幫工?我包住包吃,每個月還給你工錢。」

  以為要流落街頭的薛婆子驚喜萬分,點頭如搗蒜的跪下來謝恩,連磕了三個響頭,呀呀呀地笑得闔不攏嘴。

  「好了,那邊有三間空屋,你們各自去挑一間住下,我困了,要去睡覺,你們自便。」

  季薇打著哈欠,挎著同樣眼皮往下垂的福哥兒回房,她是船到橋頭自然直,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秋雨連下了三日,到了第四日才放晴,季薇等了一天,等地裡的土曬乾了,才帶著一家老少上梯田割稻。

  薛婆子不愧是幹活的人,一個頂兩個,一群人還割不到一半,她已經到了地頭,又繞回來往回割。

  多了一個勞力的她,很快地割完一塊地,所有人又接著往下一塊田割去,一階一階的梯田上下方便,運送割好的稻穗也便利,一個在上面遞,一個在下面接,紀老爹家的老黃牛在最底下等著,等收割完後用牛車載到打穀場,將黃澄澄的稻米打下來再載往曬穀場或自家的曬穀屋頂曬上幾天。

  最沒用的當數做不到半天就喊累的季小元,不過她也真沒幹過農活,在這之前一直是嬌滴滴的小閨女,要她一下子像個土生土長的農婦是不可能的事,她連踩在田埂都會被自己絆倒。

  因此季薇讓她給大家送水,順便拾拾穗,誰的鐮刀鈍了她便送上新鐮刀,有空時將割下的稻子紮成捆,堆放同一處。

  「你是怎麼收服她的?」

  季家二房的準女婿也來幫忙收割,他穿上短打挽起袖子,腳下一雙未來老婆編的草鞋,有模有樣的一茬接著一茬割,手腳倒是不慢,令人為之驚奇。

  只是割久了難免腰酸背疼,他假意起身喝水,眺望遠方的風景,實則在拉開背後的筋絡,減緩酸痛。

  「呿,離我遠一點,你不曉得男女授受不親嗎?為了我的名節著想,請保持十尺的距離。」她的閒話被人說得還不夠多嗎?

  聞言的方開明低低發笑。「你還在意季家三房的混話?」

  「是不是混話不重要,重點是傷人,他們居然惱羞成怒的說我不安於室,死皮賴臉的抱著三甕醬菜去勾引方家船行的四爺,我實在是不守婦道,謝家的退婚退得很對。」她真想一鍋子砸下去,讓他們聽聽鐵鍋夠不夠響。

  季小元逃回山溝村的隔天,季三爺夫婦也冒雨前來,一進門就口氣不悅的要人,直言他們三房的閨女被人偷了,要二房把人交出來,他們可以既往不咎,原諒二房偷拐的罪名。兩人很不客氣,季薇卻客客氣氣的說了一句話,要他們把過繼文書拿出來,二房一定二話不說的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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