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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寄秋    


  逼不得已,疼女兒疼入心坎的縣太爺只好放棄與其他官員結親的打算,痛心疾首的接受有個家無恆產的郎中女婿,並要求他入贅。

  不過一得知縣太爺父女的想法,陌千臾當晚就帶著點墨翻牆跑了,足足有一年光景不進縣城。

  「在下養不起你。」光看她身上的配飾和出入婢僕成群,他行醫所得供不起大佛。

  「我又沒要你養,只要你和我回府……』  鰲婿用的是妻子娘家銀兩,不花他半毛錢。

  「你有完沒完,聲音尖得像被勒住脖子的母雞,咯咯咯地吵得要命,明明醜得要命還要賴定人家,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嘛!幹嘛這麼不要臉的纏著人。」紅紅跳出來大罵。沒人要很丟臉耶!還好意思大呼小叫,逼良為夫。

  「你…你敢這麼說,我……你……  你……」

  被指著鼻頭的紅紅根本不管杜晴雪是不是氣得全身發抖,她一臉不屑的挺起很平的胸脯,嫌棄又輕蔑地連哼三聲。

  她當龜時都沒這麼沒志氣過,怎麼人間女子臉皮厚如城牆,人家都明白拒絕她了,她還能自說自話,以為自己是傾城傾國的大美人,人家若不娶她,便會心如搞灰地了無生趣。

  厚顏無恥,她紅紅徹底鄙視,人貴在自知,連這一點都不懂枉為人。

  「紅紅,休得無禮。這位姑娘,小孩子不懂事,口無遮攔,請別放在心上,」

  阿壽出面打圓場,

  被個小女娃拂了面子,杜晴雪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把怒氣一古腦地發洩在容貌更勝於她的女子頭上。

  「你是什麼東西,本小姐說話有你開口的餘地嗎?你是什麼身份敢來插嘴,嫌命太長不想活了是不是!」她難掩妒色,射出無數欲將人捅成馬蜂窩的眼刀。

  「請自重,」

  杜晴雪不過是怒極想揮拳洩憤,並無毆人之意,可是揮臂的動作過大,讓人誤以為想捆巴掌,陌千臾當下面色不豫地擒住她皓腕,不太和善的甩開。

  在婢女攙扶下站穩的杜晴雪震驚地揉按發疼的手腕。

  「你……  你護著她,你居然為了她弄傷我的手……」

  雖然她帶了四名家丁、兩名婢女,可是他們都知道陌神醫是小姐的心上人,對這種情況也只能面面相覷。

  「你若能收斂言行,陌某豈敢冒犯,小姐當知勿逼虎傷人。」他容忍她,不表示她可以為所欲為,對他心愛女子不利。

  明眼人都看得出陌神醫的袒護,他面容冷凝地護在佳人身前,眼露戒心地防著心高氣傲的縣太爺千金。

  他這舉動像一根刺,深深扎入杜晴雪的眼,赤紅的瞳心盈滿委屈和不甘。

  「她是誰,你們是什麼關係,憑什麼你要為她說話,她有什麼能跟我比的,家世還是才華?」她盛氣凌人,眼神輕蔑。頭一次感到威脅的杜晴雪絕口不提阿壽的絕世容顏和氣質,她能抬出采的也只有官家千金的身份,和她讀了點書就自以為才女的文采。

  和碧妝華衣的她一比,一身樸素的阿壽確實不夠醒目,但是氣質若仙,不食人間煙火,雖無美服為襯,仍如美玉一般瑩澤發光。

  「她是春山翠,她是雪中梅,她是冷峰上的一抹虹影,她是落入塵世的孤鴻,她是人間最美好的風景,她是落在我心尖的一滴朱墨。」雖輕卻暈染,慢慢滲透他的心房。

  「你想說你喜歡她嗎?她在你心中比我更重要?」杜晴雪眼眶泛紅了,有些淚意。

  陌千臾並未正面回答,但綿綿情意盡在不言中。

  「你會找到比我更好的良緣,夫妻同心,共效于飛。」

  「你怎麼……怎麼敢辜負我,你不知道全縣城百姓都知曉我一心愛慕你嗎?因為你,我拒絕無數追求者,你怎能負我?」她丟不起這個臉,讓人家笑話她。

  陌千臾微逸歎息。

  「我與小姐一無山盟、二無海誓,何來負心一說,在下問心無愧,不敢擔此薄倖之名。」

  言下之意是落花有意,涼水無情,一切都是她一相情願。

  「哼,你明知我心繫於你,還如此踐踏我的自尊!」她憤然看了他身側女子一眼,怨懟(dui)中多了絲恨意。

  「還是我在她臉上劃幾刀,毀了她狐媚男人的容顏,看你是否還會對她如此癡情。」

  她說的是氣話,有些賭氣意味,打從她十六歲初識陌神醫之後,一顆心儘是他的清華風姿,再也容不下第二人。

  其實她本性不壞,是爹娘自幼的溺愛養成她蠻橫個性,總認為凡是她想要的都該屬於她。

  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陌千臾冷眸一沉,潤淨面容布上令人驚懼的陰霾。

  「我希望你只是說說而已,並非有心落實,否則……  」必要時,他絕不留情。

  「否則你要我一輩子受人嘲笑嗎?」看到他異於往日的漠然神情,杜晴雪心裡難過,她越想越傷心,忍不住遷怒,「都是你破壞我們的感情,要是沒有你,莫大哥對我會像以前一樣好,噓寒問暖關愛有加。」

  被指責的阿壽一愣,旋即搖搖頭道:「千臾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論是對你或是我,他都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雖然有時話語輕佻,但無傷大雅,他的無賴行徑大都只針對她,而她不討慶他隨興而起的逗弄,只是有些赫然。

  「阿壽,能從你口中聽到對我的稱讚真不容易,沒想到你這麼相信我,教我受寵若驚。」陌千臾一掃冷意,兩眼笑意盈盈。

  羽睫一掀,水眸輕睞,她嬌顏柔和,面帶笑意。

  「哪來的驚?我看你一底笑開了,想從我嘴裡多騙幾句好聽話。」

  他呵呵低笑。

  「知我者,阿壽也。」

  他滿眼含笑地凝視,不挪半分專注,彷彿此生有她相伴,於願足矣。

  「她知道你什麼?是我先認識你的!我不許你們在一起,趕緊給我分開,快點分開,你是我的!」又妒又恨的杜晴雪眼紅兩人的親近,發怒地拆開他們,一人一邊,中間隔著她。

  這一拔,沒留心的阿壽往後一跌,而沒良心的紅紅居然捧著堆滿菜的碗往旁邊一閃,嘴角一揚等看看她出糗。

  幸好陌千臾及時伸手一攬,順勢擁人入懷,再故作失手地推了紅紅一把,讓她一張小臉埋進碗裡,眉毛、鼻子黏上飯粒和菜葉。

  這是給她的懲罰,誰教她小小年紀不學好,一肚子壞水,連對她最好的恩人也袖手不理。

  「你……」  可惡,等她學到仙術,一定要好好修理他。

  沒讓小丫頭張口,陌千臾大掌一壓,壓得她無法抬頭,

  「不是餓得沒空理人?那就埋頭多吃點。」

  「我要你們分開,誰准你們又在一塊,非要逼我命人把你們拿下才肯乖乖聽話嗎?」一見兩人貼得比之前更緊,氣極的杜晴雪恨到咬牙切齒。

  她一聲令下,家丁和婢女立刻待命,只要她一打手勢就上前捉人,她不信這麼多人還奈何不了他們。

  「杜小姐,胡鬧也該有個限度,令尊愛民如子的清名禁不得你如此敗壞,否則縣太爺的位置早晚不保。」他試著與她講理,盼她能及時悔悟,勿做損人不利己的強求。

  「用不著你對我說教,我爹一向疼我,我想要什麼他都會給我……」氣沖腦門的杜晴雪聽不進去,隨手拿起桌上物朝人一擲,

  驀地,她聲音一頓,杏眸圓睜,再開口,嗓音帶有驚慌。

  「我……  我不是要丟你,我看不順眼的人是她……  」

  阿壽不發一語,輕輕抬起皓腕,拭去陌千臾劍眉上方被瓷碗砸傷而流出的一道血沫。

  「血光之災。」

  血光之災?這也算?陌千臾眉一挑,似在取笑她大驚小怪,這點小傷比上山採藥被芒草割的傷還輕微。

  不過轉頭看向杜晴雪時,他的眼神變為駭入的深沉,冷得教人心底發寒。

  「你滿意了吧,杜小姐。」

  唇落一顫,她漲紅了臉,泫(xuan)然欲泣。

  「陌大哥,我跟你道歉,你別生氣,我以後不會再亂發脾氣,你原諒我這一回。」

  「到此為止,杜小姐,我不想後悔救了你。」他面如秋霜地撂下重話。

  「陌大哥……」  不要走,不要走,我真的愛你……她想大聲喊出口,可一瞧見他如看陌生人的神情,跨出的腳為之卻步。陌千臾看也不看她一眼,轉身拉著阿壽下樓,經過她身邊時,連一聲「借過」也吝於給予。

  杜晴雪心很痛卻不敢追上去,他額上那抹刺目的紅映入眼簾,她心慌意亂,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喉嚨,半絲嗓音也發不出。

  另一頭,結了帳的陌千臾一行人緩緩走出吉祥酒樓,灑下的陽光似在他們身上鍍上金色,燦爛奪目。

  「你實在不該苛責她,她的日子不多了。」拂不開的死氣籠墨她週身。

  「日子不多了?」什麼意思?

  阿壽抬眸回頭。

  「她只剩下三天的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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