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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頁 梁心 昨天失去理智傷了她,一早起來他就後悔了,可是見她投水的余慍未消,他也煩了一個早上,沒想到她是為了救人。 是他後來救起,然後扔給駱雨照顧的小伙子嗎? 知道自己誤會了她,還虐了她一身傷,陸長興恨不得給自己幾刀子。 身體的創口會好,心上那道疤呢?她本已千瘡百孔,而誓言做她避風港的人,又反噬了她一口,吞掉她唯一的那道光。 他真是畜生。 第10章(2) 沈蓉清不知道身後的他思緒百轉千回,早就把自己咒罵了千百遍,低頭看著自個兒手腕上的傷,淡淡地說了句:「你居然拿這方法來懲治我……連你也瞧不起我嗎?」 「不!」陸長興立馬否認,心疼得要死,像有人拿著帶刺的籐蔓緊緊地綑了他一圈。 「我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失去你,看你投河,我整個人都瘋了。蓉清,我不能沒有你,我會瘋的,我會瘋的!」 「我知道,當你托我上岸,我回頭瞧不見你,以為你力盡落水時,我也以為我失去你了,要不是路雨阻止我,我真的要跟你去了。」沈蓉清回想起當時絕望的感覺,居然比他加諸在她身上的還要強烈。 「我也怕失去你,怎麼會想著離開你呢?」 「蓉清……對不起……」陸長興埋首在她頸邊,緊緊地抱著她,又怕勒疼她,一下松、一下緊的,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是氣極了才這樣,尋常不會的,你在我身邊這麼久,肯定知道,下次不會了——不對,是沒有下回了!」 「隨便你怎麼發誓。」沈蓉清忿忿地說。「真有下回,說不定真的被你玩死了!」 都不曉得她是怎麼撐過來的,原本沒有尋死的念頭,在他的肆虐逼迫下,都想自行了斷了,誰能接受前一刻還處處呵疼的枕邊人,一下子變成從深淵爬出來的惡鬼,不聽任何解釋,只知道傷害她? 「不會的!你別胡說,別講什麼死不死的。」光用說的也讓他心驚膽顫。陸長興小心翼翼地撫上她的肚皮。 「以後我們一家三口要好好的,指不定還有四口、五口。蓉清,你說我們生幾個好?跟你手足一樣的數嗎?」 「等等,什麼一家三口?」沈蓉清動了一下,疼得她直吸氣。 「你小心,悠著點來,別說你現在病了,肚子裡還揣著一個呢。」陸長興現在可以放膽高興了,把她的手舉到唇邊,在她腕上心疼一吻。 「我們要當爹娘了。」 「真的?」沈蓉清掩不住開心,笑了起來,隨後又陰沉了下去。 「昨天我淋雨又落水,你還在我身上逞獸慾,孩子會有事嗎?」 「咳——」什麼逞獸慾?陸長興難得臉紅了。「大夫說好好調理,半個月就好,這半個月可得委屈你多躺床了,我們也得在河間多留一陣子。」 「那就好,希望這孩子平平安安,人生沒我們倆這麼波折。」她撫上肚子,卻發現他兩手穩穩地貼在那兒,沒留個縫給她,索性就放他的掌上了。 「有我們倆撐著,怎麼會呢?」陸長興在她頰邊落下一吻,看到她臉側的指痕,都想把自己剁了。「蓉清,你不氣了吧?」 「氣,當然氣!你以為這麼容易就消了嗎?想想你昨天都幹了什麼好事?」沈蓉清使勁地捏了他的手背一把,聽到他濃重的呼息聲,才覺得解氣些。 「我錯了,寶貝兒,你要我怎麼做才會消氣?你說,我一定辦到!」陸長興恨不得傾盡所有來換回她的信任,要他掏心掏肺都可以。 「這話可是你說的?」沈蓉清斂下雙眼,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我要求不多,你躺下讓我來一次就行。」 「什麼叫我躺下讓你來一次?」陸長興背脊開始發涼。 「你昨天怎麼來,我就怎麼來,一人一次很公平,只是你這麼大一個我難翻身,到時候就請漕運使大人自個兒轉了。」 「你不是認真的吧?」聽她輕哼兩聲,他額上都冒冷汗了。「你要來?你有東西來嗎?」 「這就不勞大人費心了。」沈蓉清在他面前伸出兩指。「小歸小,還是能用的。」 「一定得這樣嗎?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就當為孩子積德,別做這種陰損的事了。」陸長興軟言相勸。說起來他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傢伙,都忘了她一旦步上絕境,做出來的事都是驚天動地的。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想讓她疼,讓她長記性?他是不是該疼一下?「你說只要我乖乖的,我要摘星星摘月亮,你都給我取下來,可我不想摘星星摘月亮,我只想摘你,你說出口的話到底作不作數?」 「這……不如等你病好了,胎位穩了,我們再來說好嗎?這事不及旁人,我們很好商量的。」這輩子頭一回用上緩兵之計。陸長興呀陸長興,你真栽到她手上了。 梢公河段屬於支線,河道上行走的船隻沒有漕河主幹上的多,每日停靠在河間分舵的漕船最多不過百來艘,多是運貨,少運人,不過今天卻有一班船是專門載人過來,而且一船都是官。 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兵部武選清吏司員外郎、工部營繕清吏司員外郎、翰林院侍講,一字排開,縣老爺嚇得差點爬過來。 陸長興也接到消息,笑著放下卷宗,迎了出來。 「各位沈大人風塵僕僕地趕來河間這處小分舵,是有什麼急事要找陸某呢?」陸長興拱手一揖,笑容帶著揶揄。「我還以為御史大人辭官了。」 沈容燁變了臉色,不過還是忍了下來。「晚點再跟陸大人敘舊,小清人在哪兒?」 「小清?」陸長興面帶疑惑,氣死人不償命地說:「沈大人找誰呢?這裡沒有小清,只有被兄長遺棄的瘦馬芙渠。」 「你——」沈容燁氣極,就要衝上前理論。 「大哥,冷靜點。」沈容堰連忙攔住他,對陸長興動之以情。 「陸大人,我知道你替小清抱屈,不過大哥都親自過來了,你意思意思刁難一下就行。你不知道我們聽見小清自盡的消息時有多震驚,已經好幾日沒睡好了,才起復不到半個月就告假離京,我想小清也不願見你跟我們翻臉吧?」 他留在京裡,等了大半個月,見到了一堆牛鬼蛇神,就是沒見到自家兄弟,家書寫了不知道幾封通通石沈大海,結果傳進耳裡的消息居然是漕運使陸長興滯留河間分舵,除了治水之外,也讓自盡未果的姨娘能寬心休養。 聽到沈蓉清自盡,沈容堰整個人都不好了,雖然京裡流傳的消息是沈蓉清跪拜父母牌位之後,自覺瘦馬身份有辱家風,投江自盡,以死明志,可他們兩人離京前來跟他辭行,有說有笑的,哪裡有尋短的可能?絕對是回家受了什麼氣才讓妹妹想不開。 他立馬修了封信,急遞回家,要他們速速上京,不消幾日就把人盼到了。 從二哥跟四弟口中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沈容堰差點一口血梗死現場,把沈蓉清這幾年的辛苦說了一回,兄弟四人只差沒抱頭痛哭,隔日到吏部述職,取文書、官印和朝服,回到崗位轉個幾圈後,立刻上書告假。 京裡誰不知道陸長興的姨娘是誰,所以沈家兄弟的假條遞送得相當順利,當天下午就批下來了,立刻聯絡離京最近的龍泉北分總舵,表示要搭最近的船班到河間分舵,貨船也無妨。 北分總舵主早就得了陸長興的密函,先一步備好快船,還得裝模作樣地說正好有批安胎養身的藥材要送到河間分舵,就搭這一班。 沈蓉清懷孕又落水,沈家兄弟還沒上船就先暈了,一路提心吊膽,終於來到河間分舵,懊悔都能糊滿一面牆了。 「三哥都開了這口,陸某能不給面子嗎?這裡請。」對沈容堰稱三哥,對沈容燁稱御史大夫,這親疏遠近真夠沈家人喝一壺的。 陸長興招呼四人進屋,直接領到廂房內,一打開門,濃濃的藥汁味撲鼻而來,沈家四子紛紛皺起眉頭。 「蓉清,你瞧瞧誰來了。」陸長興率先入內,坐到床邊,將她扶了起來,將捲好的棉被墊在她的後腰處。 她這陣子孕吐得厲害,已經沒幾兩肉的身子又消瘦了一圈,臉色有些蠟黃,頭髮更是褪去光澤,眼睛水泡泡的,有些浮腫,看上去十分令人擔憂。 「小清!」沈容堰看到妹妹黃花憔悴,與她離京時的模樣差了十萬八千里,忍不住一聲驚呼,奔到她床邊來。「你怎麼變成這樣子?下巴還有些紫青,是落水時跌出來的傷嗎?」 陸長興默默撇過頭。 「三哥,你怎麼來了?」沈蓉清訝異極了,難道是陸長興通知他的嗎?她想撐起上身招呼,卻有些吃力。「長興,幫我一把。」 她知道三哥提起她下顎的傷,無意間觸及了陸長興最在意的事,每天替她上藥兩回,回回都是苦著一張臉,末了就抱著她直說對不起、他混帳什麼的,聽得她直揪心,氣也沒有一開始旺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