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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田婈 整間店被小偷這麼一掃,什麼都沒了,徒留幾張被當垃圾丟棄在地上的報表和進出貨單據。 「有金錢方面的損失嗎?」喻韜見收銀櫃檯抽屜都被拉出,便問。 本來打算送她到家,他就立刻閃人的,這下他非得再日行一善,留下來幫她不可了,否則實在無法想像她要如何單獨面對這種意外。 「沒有,我出門都會將錢存進銀行或帶在身上,店裡不會放錢。」莊詠竹邊哭邊回答,傷心透頂。 「支票呢?」 「我也都隨身攜帶。」 「那還好。」 「哪裡好?你知道我整間店幾百雙意大利進口的鞋子加起來多少錢?嗚……你是有錢人不知人間疾苦啦!就會說風涼話,什麼還好?一點也不好——我一無所有了,你知不知道!」莊詠竹汗水淚水齊流,狼狽不堪。 「還有十二雙。」喻韜冷靜的說著。 「十二雙有個屁用呀?」莊詠竹仰天長嘯,現在她最想打昏的人是他! 他如果不會安慰失意人,就乾脆閉嘴好了,幹嘛自曝其短,愈說愈讓人覺得他非但沒什麼誠意,還有點何不食肉糜的昏昧感覺。 「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你的意思是說,十二雙鞋能幫助我東山再起?喻先生,你的想法會不會太天真?」莊詠竹哭得容顏慘烈,還不忘反駁這位表面酷得可以,人生觀卻天真得可以的男人。 「我沒說十二雙鞋能助妳東山再起,我只是說妳,妳就是妳人生中誰也偷不走搶不走的資本。再說,妳若真有心,為什麼十二雙鞋不能幫助妳東山再起?」 「你的話太難懂了啦!」才說他天真,他就說出一串令人費解的話來,她一句也聽不下去,仍一味的以哭泣來追悼她失去的財物。 「所以我說妳……」 「笨蛋笨蛋笨蛋,我知道你要罵我笨蛋。」莊詠竹氣急敗壞的吼著,就像孩童般哭鬧。 「那麼笨蛋,妳可不可以站起來擦擦鼻涕和汗水?老坐在地上像小孩子一樣耍賴的哭,也不是解決事情的辦法吧?」 他從沒看過女人哭得那麼豪邁而不顧形象,雖說她是只小貪吃豬且頂著阿菊姐髮型,但至少她也算是個美女,她實在不該如此糟蹋自己的外貌。 是說這又與他何干? 為什麼與她認識並不深甚至陌生得很,她卻常常引起他的注意與好奇?而他也難以言喻的在她身上投下許多關切? 比如說,他明著是受趙新之托,送她回家,但暗的卻是他也覺得與她同處並不是件很討厭的事,甚至是件頗具娛樂效果的事,她的圓臉圓眼和圓嘴都那麼可愛而好笑,舉手投足間每每令他發噱。 喻韜朝她伸出手,示意她沮喪哭鬧該適可而止。 「那你不要走,留下來幫我……不然我不知道怎麼辦?再說……是你沒幫我追小偷,你也有過失,算虧欠於我,所以你多少要為我負點責任。」莊詠竹仰起涕泣花臉,哀望著他,楚楚可憐。 失去店裡所有的財物,莊詠竹一下子變得好脆弱,對於茫茫未來已經沒什麼信心,而且莊母到現在還沒回來,她實在很擔心除了店被偷個精光之外,莊母會額外帶回什麼麻煩給她。 「報警的是我,我當然會留下來。」沒追小偷的興致,幫忙善後喻韜倒是義不容辭,不過被強迫負責任倒是他始料未及。 而且她還動用到虧欠這二字,未免太嚴重。 「你總算是有點溫暖。」莊詠竹這才心甘情願將手放在他掌裡,由他幫忙拉起她的身子來。 「哎喲!腳很痛。」莊詠竹誇張的叫了一聲,本能地抓緊他的臂膀,一方面是跪太久一下子真站不穩,一方面又像是要藉機投入他懷裡。 如果他沒拒絕她,也許就可證明,他其實也挺喜歡她。 問題是,她幹嘛希望他喜歡她? 莫非她真想這個愛裝酷臉的男人,當她的男人? 有可能喔!不然幹嘛有那麼大的一股衝動,想躦進他寬大的懷裡嘗嘗被擁抱的滋味? 身邊有個男人應該是很好的感覺,她每次看別的女人偎在男友懷裡,總一副小鳥依人備受呵護的樣,她也很嚮往。 長到二十五六歲,她是從沒看上過什麼男人,不過她深知自己對於愛情始終有分熱切的渴望,若有天讓她遇到了屬意的對象,那麼她一定不顧旁人眼光,卯起來倒追也無妨。 喻韜會是讓她心動的第一個男人嗎? 雖然不能確定他是否是她的真命天子,但至少在她大難臨偷的此時此刻,他就在身邊。 也許,只要她稍微積極用點心思,他就永遠非她莫屬? 「妳在幹嘛?」喻韜並非不知道她的意圖,只是訝異她會這樣輕浮。 這只貪吃豬竟然也跟別的女人沒兩樣,對他主動投懷送抱來了。 「請你抱我啊,我的意思不是很明顯。」莊詠竹倒大方承認。「如果你看不出來,那笨蛋該換你做,連同豬的王冠一併讓給你。」 「妳……」喻韜被她的坦白給打敗,不自覺地感歎道:「妳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 說她貪吃,或許一點也沒冤枉到她,但說她笨,她卻又未必真的笨,簡直是狡猾了,她剛剛才哭得驚天動地,現在卻能以嫵媚之姿大膽與他調情,這個女人的行為無端矛盾。 「有興趣的話,歡迎光臨莊詠竹的世界。」 「沒興趣。」喻韜毫不手軟的潑冷水過去,雙手一鬆,壓根兒沒想抱她。 「沒興趣你也不能就這樣鬆手啊!你會害我跌倒的。」莊詠竹被他一推,腳步不由得踉蹌了幾下。 他見狀又隨即出手抱住了她,當了英雄,臉上卻儘是懊惱與不耐。 「喻韜、喻韜、喻韜。」莊詠竹練習喊他的名字,嘴邊笑容有點得意。 「安份點,坐好了。」喻韜將她輕放在一張長型的穿鞋椅上之後,他便欲往一旁站去。 「你也坐!」莊詠竹胡手扯住他的衣袖,硬是使力將他拉到她身旁坐下。 「妳很粗魯耶!」喻韜斥了一句,但是人都已坐下,他也沒再勉強自己站起。 「我是主人,主人都坐了,客人怎能不坐?我這是親切的待客之道。」莊詠竹笑嘻嘻的說。 喻韜沒再搭腔,只懷疑她哪來的魔力,竟有辦法一再的使他無言……和妥協。 兩人並排坐著,沒再說話,靜待警方「造訪」。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十幾分鐘後,一大一小、一高一低的背已經對靠在一起,就要昏昏睡去。 為了睡得舒適點,莊詠竹索性在長椅上躺平,且問也沒問一聲就很主動地將喻韜的大腿挪來當枕頭,開始呼呼大睡。 喻韜俯首瞅著那張經過淚水洗禮而愈發圓腫的臉,一陣怪異的感覺略過心尖,有點想笑,又有點無奈,但不管心情多麼複雜、難以形容,他終究沒將她推開,任她親暱的枕在他腿上。 手指揪起她一小撮短卷髮,搓了搓,不禁想像起她長髮飄飄的模樣。 「是你們這家店遭小偷、報警的喔?」 可敬的警察先生,正義的使者、人民的褓姆終於姍姍來遲,一進門就劃破了長椅上兩人詭譎的寧靜。 也中斷了兩人彼此若有似無的碰觸和依偎。 第四章 報案是報案,但誰都知道要追回失竊物的機率簡直少得可憐,莊詠竹很有自知之明,她所努力攢來的一切都將歸零,凡事又要從頭做起。 自怨自艾成不了事的道理她當然懂,但面對挫折時要她做到無怨無尤,還真的沒辦法。 這次莊母也被嚇壞,眼見店裡被偷得空無一物,想開分店的事她是連提都不敢提,乖乖聽女兒的話,什麼主意也不敢出。 「小竹,那你到底有什麼打算?」莊母小聲的詢問,就怕女兒一個不爽又開始發飆。 連日來,莊詠竹壓力太大,情緒暴躁到不行。 「我去借錢好了。」沒錢不能進貨,沒貨不能做生意,不能做生意就沒錢賺,沒錢賺,房租就付不起、飯也沒得吃,她們母女倆早晚要流落街頭喝西北風,所以只剩下借錢這條路可走,不然還真要靠十二雙鞋東山再起?那太難了吧! 「借錢喔?」莊母不敢相信女兒竟會提出跟人借錢的辦法,因為女兒一生最痛恨的就是伸手跟人借錢。 「這是最快的辦法了。」進貨是當務之急,固然長期配合的廠商也願意延長票期提供她貨源,但莊詠竹卻認為自己若沒有把握到時付得出貨款,那麼她寧可一開始就不要進貨,免得出差錯,造成日後難以彌補的缺憾。 「你認為我們能跟誰借?」親戚是一個比一個摳呀! 「這事我來處理就好,媽你什麼都不要管,免得你愈幫愈忙,到時錢沒借到不打緊,反而被騙那才糟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