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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寄秋    


  「管二哥你……」她好笑又好氣地捂著沖喉而出的咳,心裡有一絲絲暖意流過,她知道他捨不得她太辛苦。

  「挺……挺什麼屍,哪……哪個有娘生,沒爹教的臭……混帳小子敢叫我臭老頭,我用……籐條抽……抽他……」斷斷續續的沙啞話聲十分虛弱,似有若無。

  禮國公房伏臨有氣無力的吐出罵聲,他臉白如紙,勉力睜開無法聚焦的眼,眼前一陣白光晃動,只看見一片白茫茫,一道女子的身影緩緩走到床邊。

  過了一會兒,他兩眼能識物了,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那力氣使不出來,連抬個手臂都十分吃力。

  「房大人,你好些了嗎?有哪裡不舒服,你剛發完汗還有些氣血不足,休息個兩天便可無礙。」她記著的藥方果然有用,他氣色看起來比先前好得多。

  「你是……」眼生得很,不是他家的丫頭。

  「我姓裘,房大人喊我裘娘子即可。」裘希梅倒了杯溫水,她扶起禮國公的頭輕柔地餵他喝水。

  「你成過親?」不愧是老閱歷,一語道出。

  她一怔,微露苦笑。「老人家見多識廣,從稱呼中就能得知小女子曾有過的一番遭遇。」

  「是死了丈夫還是被休?」女人不外乎兩種下場,他想都不用想,若是丈夫還在,不會讓她來照顧一個孤老頭,要避嫌。

  裘希梅又是怔忡,眼露苦澀。「是和離。」

  「和離?!」房伏臨雙眼一瞇,訝色不顯。

  「房大人還有些發熱,待會再服一帖藥,多休息休息也就沒事了。」他身子骨還算康健,熬過去了。

  「你是大夫?」她看起來年紀不大。

  「我不是大夫,只是……」愛看醫書。

  一聽她不是大夫,房伏臨的臉就臭了。「你不是大夫憑什麼醫治我,還開什麼藥方,別以為我躺著就沒聽見你們的對話,你是死馬當活馬醫,拿我當畜牲治是不是?」

  「房大人你……」她笑不出來,頭重腳輕,感覺屋子在轉圈,她以袖子擦擦頸邊的汗,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下。

  是太累了嗎?怎麼她覺得渾身越來越沒力,身子也熱起來,喉嚨有一些痛,吞嚥困難。

  「臭老頭,你在說什麼屁話,要不是我家希兒日夜不眠不休的照顧你,你此時有命開口罵人?還不跪下來叩謝我家希兒的大恩大德,你這條老命是她救回來的!」不知感恩的老傢伙,讓他死了算了,何必費事救他。

  在門外聽見房老頭口氣不悅的臭罵聲,一陣心火往上冒的管元善大力地踢了門板一腳,火氣不小的回敬一二。

  從來沒人敢對他不敬,房伏臨臉一沉地想找東西砸人。「屋外的臭小子是誰,居然敢對老夫大呼小叫,把你爹娘叫來,跪著向祖宗懺悔沒教好兒子,養兒不教父之過。」

  「哼,你的話臭氣熏人,既然自稱老夫,也該知道自己很老了,趕緊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省得禍害別人。」關他爹娘什麼事,這老頭老愛牽扯旁人。

  「管二哥……」別和老人家鬥嘴。裘希梅有心阻止這一老一少嘴上爭鋒,可是沒人理會她。

  「你這小子是哪家的,氣焰這麼高……等等,你的聲音很熟,我在哪裡聽過……丫頭叫你管二哥……管……啊!高盛侯府的小滑頭?!」竟然是那個偷拔太傅鬍子的混世太保。

  管元善語帶狡獪的假笑。「老頭,你剛剛叫我爹娘跪祖宗,不知我娘聽見會怎樣啊?」

  「……你娘也在?」房伏臨氣弱的說。

  「你說呢?」一物克一物啊,他家老娘人人怕。

  他說呢?他哪敢說,管濟世的老婆是個心狠的,她連丈夫都能管得像兒子,他不敢對上那個潑辣的女人。

  屋裡屋外的兩個人忽然都不講話了,好像誰先開口誰就輸了,讓莞爾不已的裘希梅直想發笑,可驀地,她眼前一黑,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呼吸急促,只喊了一聲元善,人便失去知覺……

  第9章(1)

  裘希梅和管元善又是忙著查貪污,又是忙著救房伏臨時,洪雪萍來了。

  她是洪家姨娘生的庶女,不知如何哄得嫡母大魯氏收她為嫡女,甚至為了讓身體嬌弱的她養好身子,特意去信給丁府的妹妹小魯氏,要小魯氏以養病為由收留她,待在氣候宜人的江南。

  果不其然,她一到了景色秀麗的江蘇,據說吃藥也好不了的病居然好了大半,她氣不喘、夜不盜汗,臉色紅潤,讓江南的好山好水養出水靈靈的嬌媚,像朵開得正艷的花朵。

  才來不過半個月,十分有手段的洪雪萍把愛聽好聽話的小魯氏哄得暈頭轉向,讓一向嫌貧愛富的小魯氏把她疼得跟親生女兒一般,首飾啊、衣服啊,她要什麼就給什麼。

  頗有小聰明的她不只攏絡了小魯氏,連丁府的人也無例外的被她哄得找不著北,還提供了不少令人稱許的小主意,讓始終在知縣位置不挪位的丁旺海往上挪了一級,當上從五品知州。

  但她要的不只是丁府兩位長輩的喜愛,她更想在富裕的江南尋一門良緣,她年歲漸長到了該出閣的年紀,她不想像生她的姨娘那般委身為妾,過著被人瞧不起的生活。

  而她對盲婚啞嫁一點也不感興趣,想自己找看對眼的男人,而且要出身好、家世一流,最好是有錢的官家子弟,還要有才情,能與她吟詩作對,對女人溫柔體貼,最重要的是外貌要長得俊俏,絕對不能是歪瓜裂棗,嫡長子為最優,日後的家產由他繼承。

  毫無疑問的,第一眼就被她迷住的表哥丁立熙是個好人選,未來知州的長子自然吃香,又是小魯氏疼入心坎的寶貝,他將來即使不能走上官路,好歹一輩子不愁吃穿,他有用不完的銀子可供揮霍。

  目前她找不到比丁立熙更好的對象,暫且先將就,反正江南的大官不多,而且家屮和她年齡相符的公子哥兒大多已訂下親事,若無好的人選,嫁給表哥也不錯。

  「表妹小心,你的身子骨不太好,別吹了風,走路要讓丫頭扶著,要是摔傷了,表哥可是會心疼的。」生性風流的丁立熙趁表妹一腳沒踩穩身子歪了歪,伸手一扶時往她的小蠻腰輕佻地捏了一下。

  殊不知那是洪雪萍引他入彀的伎倆,她根本沒一腳踩空,是看他走近了才假裝沒站穩,故意往他懷裡一倒。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倒是鍋與蓋的相配,兩人眉來眼去的以眉目傳情,勾搭出一條曖昧的細絲。

  「多謝表哥對萍兒的關愛,萍兒是個苦命的,沒得壯實的身子,讓表哥和姨母費心了。」她聲音嬌嬌柔柔,欲拒還迎地往丁立熙胸前一偎,又故作驚慌的羞紅臉,在他伸出手想抱時閃開,給了甜頭又不讓人吃飽,吊他胃口。

  「誰說壯丫頭好,我就喜歡你這樣弱柳扶風的小美人兒,嬌柔的模樣惹人憐愛。」橫穿雲鬢,巧覆秋波,彎彎的眉如黛綠遠山,襯托出回眸一笑的嬌媚,誘人心頭亂……

  丁立熙真的被洪雪萍別有味道的風情迷住了,她眉目盼兮,勾魂似的一睞,就連見慣美色的他也忍不住骨頭一酥,心湖蕩漾。

  把她和木頭人似的前妻一比,裘希梅簡直被他嫌到不行,既不會討好人,又不懂得對丈夫撒嬌,無趣得像是一杯白水,沒滋沒味的,少了銷魂蝕骨的滋味。

  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丁立熙娶新婦的頭一日,他看新婚妻子樣樣都出色,溫柔婉約,秀外慧中,飽讀詩書的她就是大氣,有大家千金的氣度和風骨,還有一絲喜愛,可是一遇到洪雪萍後……裘希梅是誰呀?早被他拋到九霄雲外了,他滿腦子是洪雪萍掩嘴輕笑的嬌艷,連養在外頭的戲子和俏寡婦也勾不走他的人,一顆心都在表妹身上。

  「表哥欺負人,誰要你喜歡,我也不喜歡你!」洪雪萍一臉嬌羞的摀住臉,羽睫輕顫,但在她垂落的眼皮底下,一閃而過的是輕蔑。

  「你不喜歡我要喜歡誰?難道是掃地的旺伯?」他打趣地一點她俏鼻,手指有意無意地撫向抹了口脂的唇。

  「哼!表哥就愛逗弄人,誰說我不能喜歡幫我掃去落葉的旺伯,我還喜歡廚房的胖嫂、給我做鞋的周大娘、大嗓門的郭嬤嬤……」她眼波兒一轉,將自個兒的貼身丫頭也左拉一個、右勾一個。「玉桂和石榴我也喜歡。」

  玉桂和石榴都是十六、七歲的丫頭,是洪雪萍從洪府帶來的「自己人」,她們是嫡母大魯氏給的二等丫頭,跟了她三年升為一等大丫頭,與她的默契最佳,性子伶俐地知道什麼時候配合她作戲。

  「小姐,奴婢不敢讓你喜歡,你就饒了奴婢吧!奴婢給你磕頭了。」玉桂做做樣子要雙膝落地,胳臂肘卻讓人拉住,跪不下去。

  「是呀,小姐,別害奴婢了,要是讓表少爺怪罪我們姊妹倆,那真是冤枉死了。」能言善道的石榴一張巧嘴,死的都能說成活的,最得洪雪萍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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