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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寄秋    


  「乖,祖母中意你,以後和籐哥兒好好地過日子,生幾個白胖曾孫好讓家族旺盛。」

  目光清澈,眉眼如畫,果然是個標緻又讓人歡喜的小人兒,難怪籐哥兒對她傾心。

  老夫人一句「中意你」意含不可違逆的威儀,意思在警告其它人,別想在敬茶中弄出什麼亂子,她老太婆還沒死,想有個動靜前先考慮清楚,她澴沒斷氣呢!總有整治人的手段。

  她一說完便低首垂目,錢嬤嬤挪著她身後的迎春花蟒紋大靠枕讓她背靠著,在場有不少人微微變了臉色。

  其中以方氏的反應最為明顯,她拿著石榴色絹帕的手倏地一緊,一條帕子硬是被她揉皺了。

  一旁的周姨娘、金姨娘,包括入門一年卻遲遲未孕的小方氏方玉蟬,她們嘴邊看熱鬧的興味變淡了,露出一抹妒意。

  新媳婦太好命了,甫一進門就有老人家護著,一時半刻誰敢找她麻煩,又不是存心和老夫人槓上。

  只是,她能稱心多久呢?老夫人的身子骨好不了,一旦倒下了,她的苦難才要真正到來。這是大家心裡所想的。

  「爹喝茶。」

  「好。」

  齊向遠很實際,他直接給了一隻赭青色荷包,荷包很扁,裡面裝的是一千兩銀票,很符合蘇輕憐的心意。

  沒有什麼比銀子更好用了,能置田產、能當私房。

  「娘喝茶。」

  方氏像是太過疲累打了個小盹,沒聽見新媳婦的聲音,蘇輕憐又面不改色的喚了一聲,看似敬茶,實則不動聲色將雪白瓷碗往方氏放在大腿上的手一塞,方氏不接便會灑了。

  「你在幹什麼?想燙死我……」

  老夫人適時一咳,方氏神色僵硬的壓下欲發作的惱色,語氣冷冰冰的隨手丟下一根不到一兩重的銀簪。

  看到她給媳婦的臉,不少人暗地的笑了,那禮還真「重」呀!賞給二等丫頭都不只這個檔次。

  「向遠媳婦,你是不是給錯了,我看你也老了,老眼昏花。」董氏端起茶碗一飲,身後的錢嬤嬤走到方氏面前,不發一語地解下方氏頸上的百蝠盤雲赤金瓔珞圈放上托盤。

  形同被搶的方氏陰沉著臉,更加忿然。

  「謝娘親賞。」蘇輕憐是何等眼色,不等方氏說起便自行起身,又把她氣噎了一回,眼神如刀的瞪著。

  不過蘇輕憐一點也不在意方氏惱不惱,她又笑臉迎人的向周姨娘、金姨娘等人行了半禮,彷彿是天真不解世事的小媳婦,一切由夫君做主。

  周姨娘給了赤金碧玉縷空嵌花簪,示威地睨了方氏一眼,金姨娘則是一對鎏金芙蓉花鑲紅珊瑚花鈿,表情似是得意地炫耀,嘲笑方氏的小家子氣,一府當家主母居然拿不出像樣的玩意兒給媳婦。

  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方氏此舉是落新媳婦面子,但是他們更樂意看方氏出醜,她這些年出格的事越做越多了,再不知收斂的恣意妄為,遲早會被收拾。

  一旦方氏落馬了,可有不少人盯著她空出的位置,只是沒人想過官家千金出身的新婦有什麼能耐接掌大位,目光短淺的後奼女子一心盯著方氏,期待她真做出什麼,好把自己逼入絕境。

  「大哥、大嫂喝茶。」

  齊正英與田氏送出的是一對通體透綠的鴛鴦玉珮,玉質上等,瑩綠翠澤,對新婚夫妻而言的寓意是十分吉慶。

  只是蘇輕憐並不喜歡,因為象徵夫妻情堅的鴛鴦並非如世人所想的,一公一母形影不離,情比金堅,而是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它們在交配期會有別的伴侶,不會守貞。

  「二弟娶了賢良嫻德的小妻子,以後就是大人了,大哥很是欣慰,日後齊府就由你、我兄弟二人齊心守護了,咱們是兄長,要照顧底下年幼的弟弟妹妹,不可以有所偏袒。」

  齊正英像只笑面虎,皮笑肉不笑的端著長兄名頭,話裡話外暗示著他才是大哥,齊正籐是嫡子又如何,還是比他晚了一年出娘胎,他自認在家主的繼承權上還是佔了「長」的優勢,完全不理會嫡庶之別。

  至於齊正風、齊正雲他根本沒放在眼裡,一個是只會吃喝玩樂的紈褲,沒什麼擔當能力,一個是被嫡母寵成廢物的小鬼,他一根手指頭就能將人掐死,毫無威脅性。

  唯一令他忌憚的是站在他面前的嫡弟,齊正籐有能力、敢沖拚且腹有心術,年歲又與他相差無幾,娶的妻子又是縣太爺的千金,這才是他最大的阻力,不除不可。

  「大哥此言差矣,不是兄弟二人,而是四個人,你把風哥兒、雲哥兒往哪擺?三弟、四弟雖然還小,可總有長大一天。咱們得好好調教這兩個小的,督促他們上進,來日才好分擔府中重擔。」只要安分守己,不動歪念頭,庶弟、嫡弟他一視同仁。

  一聽他話中有話,齊正英陰晴不定,「呵呵,二弟說的是,是大哥失言了,老二媳婦,以後多和你大嫂走動走動,一家人別生疏了,有什麼不懂的事就去請教你大嫂。」

  「是的,弟媳省得。」蘇輕憐露出最端莊的淺靨朝田氏一頷首,隨後又向小姑小叔們問安,送出適合的見面禮。

  等了許久,以為終於輪到她的方玉蟬抬高不可一世的下巴,準備仗著「長嫂」的名頭給新媳婦下馬威,誰知蘇輕憐看也不看她一眼的走過,溫順秀雅的站在齊正籐身側,讓她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惱恨得想衝上前理論。

  就在方玉蟬剛要一動時,知道她心思的方氏開口了,搶先一步向蘇輕憐發難,要知道誰家婆婆不為難媳婦。

  「老二媳婦,你給我過來跪下,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嫁入齊府的頭一日就遲至,讓一干長輩空等你二人,你知不知錯?!」她不信以自己婆婆的身份壓不住一個小丫頭片子。

  給她跪下?她想得倒美。蘇輕憐慣會裝柔弱,眼眶一紅,睜著小白兔似的紅眼,可憐兮兮的瞅著,模樣很是無辜。

  「跪什麼跪,她又沒做錯什麼,你擺什麼婆婆的譜。」董氏口氣不悅的睨了方氏一眼,要她少無理取鬧。

  方氏態度很強硬的說道:「老夫人,這事兒你別管,我在教媳婦。」

  「我也在教媳婦。」她掩著口,摀住壓抑不住的咳嗽。

  「老夫人你……」一把年紀了還死硌應著。

  董氏手一揮,雙眼迸出難得一見的清明,「媳婦都進門了,你也該鬆快鬆快了,手頭管事的權要放一放,新婚三日無大小,等過了回門就教教你媳婦,這個家總要交給她來管,宜早不宜遲。」

  「什麼?!」

  不只方氏臉色大變,忿然的咬破下唇,在場心有盤算的人皆震驚不已,他們聽出老夫人的意思,齊正籐一成親,老夫人就打算將齊府交給嫡子嫡孫打理,同時也十分看重蘇氏。

  方氏不樂意交權,她認為齊府是她的,她想給誰就給誰,由不得年老力衰的老夫人指手劃腳,老夫人的身子還能拖多久,哪日嘻了氣,齊府便是她的天下,唯她是大。

  同樣的,蘇輕憐也不大有意願接下這個爛攤子,她嫌麻煩,因為她光幾百頃土地、果園和釀酒作坊就忙不過來了,哪有空閒理各自為政的小宅,吃力不討好不說還惹人嫌。

  婆媳倆面和心不和的應允,先敷衍體力不支的老夫人,但私底下仍未有交權的動靜,方氏依然掌著齊府大權。

  只是,方氏管著內院,可她手上能有多少銀兩?真正的銀錢掌握在齊向遠和齊正籐父子倆手上,他們由前院撥銀子才能到了賬房,方氏所取有限,她不曉得她正慢慢地被架空,府裡的下人只聽從發月銀的主子。

  「二少夫人,你不忙吧,能否歇歇腳咱們聊聊,好好連絡連絡感情?」媚得酥人的嬌笑聲輕快地響起。

  「你是……金姨娘是嗎?」明明知道她是誰的蘇輕憐裝出一臉迷糊,一雙盈盈水眸很認真的認人。

  金姨娘甩著香帕送媚,「哎呀,可不是我嘛!我姓金,叫雪雁,跟了老爺十多年了,當得起二少夫人喊我一聲姨娘。」

  「金姨娘有事嗎?我們到亭子裡坐坐。」無事不登三寶殿,肯定又是麻煩事。

  第十二章  新婦難為(2)

  齊府是本地首富,傳了數代的老宅子佔地甚廣,齊老爺年輕時也學人附庸風雅,在自家挖了能乘船的深湖,湖裡種了幾株蓮,年年花開花落,蓮花已滿整個湖面,花與葉互相輝映,蔚為壯觀,美得令人駐足。

  在近湖的湖邊搭建了一條九曲彎廊,橫過半座湖,湖上有座八角玲瓏寶塔涼亭,朱漆柱身,赭青瓦片,四面寬敞透風,亭中有張大石桌,六、七個散落的雨花石石凳。

  「沒事不能來找你串門子嗎?閒磕牙兩句,你這麼說不是太生疏了。」她仰頭笑得花枝亂顫,隨手拉出身後神情有點倨傲的黃衫小姑娘。「來,這是你大妹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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