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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頁     愛曼達·奎克    


  乒乒乒。

  她起初以為是雨點,但月光那麼明亮,所以不可能是下雨。

  乒乒乒。

  不是雨點,是小石頭。

  「迪生。」

  她翻身下床,穿上睡袍,跑過去打開窗戶,探頭出去往下看。

  迪生站在窗戶正下方的花園裡抬頭望著她。

  見到他安然無恙使她寬慰到有點頭昏眼花。「你沒事吧?」她輕喊。

  「沒事。下樓到溫室來,我有話跟你說。」

  出事了。她可以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來。「我馬上下去。」

  她關上窗戶,綁好睡袍繫帶,拿起桌上的蠟燭,悄悄走出臥室。她躡手躡腳地經過薇麗的房門,從後樓梯下樓進入廚房,直奔溫室的門。  她一開門就看出她不再需要蠟燭。銀色的月光傾瀉進玻璃暖房。

  「迪生?」

  「這裡。」他從兩棵樹之間的陰影裡出來,沿著月光照耀的通道走向她。「別太大聲,我不想吵醒屋裡的人。」

  「好的。」她吹熄蠟燭擺到一邊。「出了什麼事?有沒有找到那個梵薩鬥士?」

  迪生在她面前停下,把大衣扔到近旁的工作台上。「有。」

  他不帶感情的聲音令她擔心。「怎麼了?你有沒有……你是不是……被迫殺了他?」

  「沒有。」

  「謝天謝地。你把他怎麼了?」

  迪生靠在支撐玻璃屋頂的柱子上,雙手抱胸地望著她背後窗外的夜色。「我把他送上一艘駛往梵薩嘉拉島的船。」

  「原來如此。」她停頓一下。「他是不是像你猜測的那樣年輕?」

  「是。」

  「原來問題出在這裡。他使你想到當年的自己。」

  「你的洞察力有時真的太強了,愛瑪。受雇者有這種習慣很容易惹僱主生氣。」

  「那是可以推想而知的結論。」她道歉似地說。

  「你說對了。」他吐出口大氣。「他的身世、遭遇和心情都使我想到當年的自己。」

  她摸摸他的手臂。「你在煩惱什麼?懷疑自己做對了嗎?」

  「該不該送史約翰去梵薩嘉拉島嗎?不,我對那一點毫無懷疑,那裡是他唯一的希望。我雖然看不起梵薩學會會員編造的那些怪力亂神之說,但我必須承認我在梵薩嘉拉島上領悟到我該走的人生方向。」

  「史約翰有沒有告訴你他那個叛離份子師父是誰?」

  「沒有,但我找到他時就會知道他是叛離份子。現在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她從他漠不關心的語氣中聽出他今晚的思緒都放在往事上。  與史約翰的邂逅喚起太多回憶。她很想安慰他,但不知該如何穿越他心中的那堵厚牆。

  「很遺憾,今晚你在鏡子裡看到的是年輕時的自己。」她輕聲細語。

  他一言不發地望著她。片刻後他自嘲地說:「我還不覺得自己有那麼老。」

  「喔,迪生。」她感到啼笑皆非。

  她衝動地環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他一反常態,粗魯地抱住她。

  「愛瑪。」他用力親吻她,好像世界馬上就要毀滅了。

  [刪除N行]

   

  下一次,他默默發誓。

  下一次。

  一定有下一次,很多個下一次。他的未來不能沒有愛瑪,她現在想必明白那一點。

  「愛瑪?」

  「天啊!」她猛然坐起。一臉迷茫地環視週遭。「我們竟然在你祖母的溫室裡。我們必須在被人發現前離開這裡。」

  「別慌,親愛的。」他以臂當枕,抬眼望著她。「你不再是必須時時擔心品德問題的貴婦伴從了。」他覺得她衣衫不整的模樣很迷人。

  「但是被人發現我們在這裡,還是會很令人難堪,先生。」聽到「先生」兩個字使他皺眉蹙額。積習難改,他提醒自己。「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人闖進來撞見我們。我想我們這次不會被人發現。」

  「我們不應該再冒險。」

  她慌張地站起來,但因腳軟歪向一邊而急忙伸出一隻手恢復平衡。

  「快點,先生。」她邊說邊整理儀容。「天快亮了,僕人就快起來活動了。」

  「好吧。」他勉為其難地站起來,正要扣襯衫鈕扣時發現她表情怪異地盯著他看。「怎麼了?」

  「沒什麼。」她回答得太快了。

  他皺起眉頭。「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只不過我剛發現我還是沒看到你沒穿襯衫的樣子。」

  他緩緩露齒而笑。「讓我把我的刺青給你看,親愛的。」

  他重新點燃她帶來的蠟燭,嘲弄地向她一鞠躬,然後脫下白襯衫。

  「迪生。」她倒抽口氣,瞪視他的目光好像他當場變成了妖怪。

  他揚起眉毛。「我的刺青顯然不如預期那樣讓你印象深刻,下次我不脫襯衫了。」

  「我的天啊!迪生。」可悲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為她不欣賞他赤裸的胸膛而難過。他的笑容消失。

  「我要提醒你幾分鐘前你並沒有怨言。」他開始把襯衫穿回身上。

  「等一下,你的刺青。」她抓起蠟燭靠近他。

  「希望你不是打算放火燒我的胸毛。」他嘀咕。

  她不理會他,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多年前刺在肩膀附近的梵薩記號。

  他低頭看著刺青。「這叫梵薩之花。你以為會是比較有趣的圖案嗎?」

  她抬眼望向他。「我以為會是完全陌生的圖案。」

  他靜止不動。「你說什麼?」

  「我在別處見過這個記號,迪生。」

  「哪裡?」

  「康莎莉繡的手絹上。」

  迪生茫無頭緒。「誰?」

  「她是魏夫人臨終前幾個月的伴從。在魏家堡的宴會期間,我住的就是康小姐的房間,記得嗎?」

  「對不起,愛瑪,我不太明白你想要說什麼。」

  她舔舔嘴唇,深吸口氣。「康莎莉在一條手絹上繡了由那種記號構成的圖案。她把手絹和兩百英鎊藏在她的房間裡。我發現了手絹、那筆錢和一封寫給她朋友霍茱藜的信。」

  「說下去。」

  「莎莉顯然打算把錢和手絹給霍小姐。回到倫敦後不久,我就帶了它們去找她。你記得那天嗎?我回費夫人家的時間遲了點惹得你很不高興。」

  迪生注視著愛瑪。「關於這個康莎莉——」

  「她在跟魏巴瑟發生曖昧關係之後就失蹤了。」

  「該死!」他默默地在腦海中重新整理和拼湊線索。

  愛瑪不安地望著他。「我猜你在想我應該早點告訴你康莎莉和手絹的事。」

  「不,我在想我們是品德問題的受害者。」迪生說。

  「什麼意思?」

  「如果我們早一點發生關係或做愛的次數多一點,你早就會注意到我的刺青和康莎莉的刺繡圖案十分相似。」

  第十四章

  他遲了一步。人去樓空的屋子只剩下管家。

  迪生獨自站在魏巴瑟的書桌前,檢視燭台底部殘留的那一小段蠟燭。深紅的顏色跟他在史約翰的房間裡找到的蠟燭一模一樣。他掐下一小塊湊到鼻子下面嗅聞。味道也一模一樣。

  觀其徒之燭,知其師之名。

  那天下午一點多,愛瑪聽到迪生的聲音從玄關傳來。她放下筆,推開一直在嘗試寫給妹妹的信,從椅子裡跳起來。

  「他總算回來了,艾夫人。」

  「我注意到了,愛瑪。」薇麗從書裡抬起頭,拿下眼鏡,望向書房門。「希望他帶來的消息能使你的神經放鬆。」

  「我的神經不需要放鬆。」

  「真的嗎?你整個上午都像恐怖小說的女主角一樣,不是走來走去,就是滿口不祥的預感,我沒有被你逼瘋才是奇跡。」

  愛瑪陰沉地看她一眼。「會有不祥的預感也是身不由己。」

  「沒那回事。只要有決心和毅力,你一定可以克制那種傾向。」

  書房門在愛瑪被迫回答前打開。迪生不等簡金通報就走進房間。他先看愛瑪一眼,再朝他的祖母點個頭。

  「兩位好。」他說。

  「怎麼樣?」愛瑪急忙繞過桌子。「有什麼發現,迪生?」

  「魏巴瑟收拾行李離開倫敦了。」

  「跑了。哈!他知道我們盯上了他。」

  「有可能。」迪生走過去靠坐在書桌邊緣上。「管家告訴我他離開倫敦到鄉下的莊園去住了。我派了其中一個警探去魏家堡察看,但我懷疑他會發現巴瑟住在那裡。」

  薇麗皺眉。「愛瑪把過去幾個小時發生的事扼要地告訴我了。你認為現在的情況是怎麼樣?」

  「我還不清楚整個狀況,」迪生說。「但巴瑟以前想必是梵薩學會的會員,唯有如此才能解釋康莎莉注意到的梵薩之花刺青。」

  「可憐的康莎莉。不知道她是不是因為發現了刺青而遭到他的殺害。」愛瑪說。

  「我懷疑。」迪生說。「刺青對她不會有特殊涵義。」

  「但她成功地向他勒索到金錢,由此可見他一定有把柄握在她——」愛瑪突然住口,回想起寶莉說的故事。「對,當然是那樣。」

  「什麼?」迪生問。

  「殺人。我認為她看到他殺人。天啊!」

  薇麗瞠目而視。「他殺了誰?」

  「魏夫人。」愛瑪一邊說一邊繞著書桌走。「女僕寶莉告訴我,魏夫人去世那夜,她看到巴瑟從臥室出來。他告訴她他的姑媽剛剛去世,然後下樓去通知僕人準備後事。寶莉進入臥室,拉起被單蓋住魏夫人的屍體時,莎莉從梳妝室裡衝出來,一副見到鬼的樣子,然後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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