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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陽光晴子    


  此後原就孤僻的她也被孤立了,西晴院裡鮮少有人進出,除了梁芝芝時不時會帶著兩名通房丫頭過來,嘲弄一下她的殘疾以自娛。

  此時,再看著夏天擎摘了朵含苞待放的紅玫瑰,溫柔地插在梁芝芝的耳際,襯得她那張明艷動人的容顏更加嬌媚,臉上笑容比頂上的陽光更為燦爛。

  夠了吧?還不夠嗎?樊芷瑜不笨,她明白夏天擎就是要當著眾人的面給她難看,看她這個正室究竟有多麼不受寵!

  「我想回房了。」她低聲道,身子因為寒了心而冷得發顫,只能將雪兒抱得更緊。

  紀香跟蘇玉早就待不下去了,這會兒連忙掩住臉上的悲憤,推著輪椅離開,不打擾另一邊卿卿我我的一對儷人,往西晴院而去。

  一路上,樊芷瑜低著頭不願讓任何人看到她在流淚,一回到寢房,她立即放下乖巧的雪兒,從輪椅上起身,兩名丫鬟正要上前扶她——

  「不用,我自己來,我可以自己走!」

  她難得顯露厲色,但不是氣她們,而是氣自己,怨自己這麼沒用,還有這該死的右腳,她是瘸子!她配不上俊美如天只的天擎哥哥,她還自以為是的以為他愛她,她是白癡!

  她在心裡嘶聲吶喊,將梁芝芝罵過自己的話拿來再羞辱自己一遍。

  她想她要瘋了,她愈走腳步愈快,微跛的身子一拐一拐的走到床前時,一個踉蹌直接撲跌到床上撞到膝蓋,一陣痛楚襲來,原本隱忍的哭聲再也忍不住,熱淚崩潰地落下,「嗚嗚……嗚嗚……」

  「夫人……」紀香跟蘇玉也忍不住哽咽,跟著哭了出來。

  這一天,樊芷瑜狠狠的痛哭一場,她躺在床上吃不下也睡不著,終究又病了。大夫來看過,沒什麼大礙只是身子虛,但嚥不下任何東西,沒病也有病了,偏偏什麼藥也入不了口,她一日日的憔悴……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某一日她睜著乾澀的雙眸看著放在寢房一角的輪椅,她突然覺得她再也用不著輪椅了,因為她連再看天擎哥哥一眼的機會都沒了。

  然而,日日夜夜睡夢中無意識的囈語,狼狽地透露她這最後的想望。

  紀香跟蘇玉為了她這個無用的主子跑到東雲院長跪不起,只求夏天擎能去看她一眼。

  「求求爺,夫人已經撐不下去了!奴婢們請求爺去見她一面吧,求求爺,嗚嗚嗚……」

  一求再求,兩個丫頭最後還磕頭磕到頭都流血了,連齊江也忍不住的下跪求情,才讓鐵了心腸的夏天擎繃著一張俊顏來到西晴院。

  但他身邊還是帶著他最寵愛的梁芝芝。

  當這對俊男美女走進飄著濃濃藥味的寢室,乍看到躺在床上的樊芷瑜時,臉上的驚愕之情是那麼明顯,但夏天擎很快恢復一貫的漠然。

  「呼呼……」樊芷瑜想說話,她知道她看來肯定很可怕,她亦能想像自己定是一副骨瘦如柴、眼窩凹陷、皮膚青白的模樣,過去那個美麗出塵的少女已不復見。

  但她不在乎自己的美醜,她只想再聽一次他的聲音,想再多看他一眼,所以她連眨眼都不捨,只貪婪的、眷戀的凝望著他。

  老天爺,她是多麼的愛他,即使他不曾愛過她……

  「爺,這屋裡藥味好重,我不舒服……」梁芝芝一手撫著明顯的六月肚,美麗的臉蛋都揪起來了。

  夏天擎原本漠然盯視著樊芷瑜的視線立即轉到自己寵愛的小妾身上,黑眸也變得憂心,「我們出去。」

  「不要啊!爺,再待一會兒吧。」

  「對啊,爺,求求爺再陪陪夫人吧,夫人日盼夜盼的好不容易才盼到爺來,求爺再留一會兒吧。」

  紀香跟蘇玉急急跪下磕頭,你一言我一語的哀聲懇求。

  對,再留一會兒,再一下下就好,樊芷瑜虛弱的想伸出手挽留,但她提不起半點力氣,那雙難得有了光亮的眸子哀求地看著挽著梁芝芝就要離開的夏天擎。

  「爺……」

  夏天擎冷眼忽視兩名丫鬟的苦苦哀求聲,擁著愛妾轉身離開房間。

  「天、天擎……哥哥……」

  樊芷瑜氣若游絲的吐出她生命終點的最後一聲呼喚,看著他頭也不回的決然背影,闔上了眼眸。

  人生謝幕的最後一幕太虐心,此番回想,傷痛淚水再度灼燙樊芷瑜的眼。

  不會了!絕不會再有那種剮心刺骨的痛楚,重生回到十四歲,這一世定會不一樣,她已經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若是再傻傻的愛天擎哥哥,那她就一拳拳的把自己打到清醒為止!

  沒錯,就是這樣,不許再哭了!

  「作惡夢了嗎?芷瑜?醒醒,你一直在哭,芷瑜,快醒醒。」

  驀地,一個低沉熟悉的嗓音穿過重重回憶,在她耳邊響起。

  她瞬間睜開眼眸,乍見夏天擎這張與回憶裡重迭的俊逸容顏,想到他的冷漠、他的絕情、他的頭也不回,美眸裡突然冒出憤怒之火,樊芷瑜突然握住粉拳打向他!

  他迅速扣住她的雙手,「怎麼了?是我,是天擎哥哥!」

  「壞人!壞人!你是大壞人!」她用力的掙扎著、哭叫著。

  他深邃黑眸迅速閃過一道驚訝,但很快地出聲安撫,「你作惡夢了,芷瑜,這裡沒有壞人,只有你的天擎哥哥。」

  「壞人,嗚嗚嗚……大壞人、壞人!」她知道是他,就是他將她的前世弄得烏煙瘴氣,將她傷得又深又重,她知道他有理由報仇,可、可是……她心裡還是有怨也有恨!

  就當她作惡夢吧,她也想揍他幾下宣洩心中的苦,反正她也不可能真的傷了他。

  夏天擎卻擔心她在掙扎中會傷到她自己,不得已只能將她整個人拉起圈入懷中,緊緊抱著,「醒了嗎?」

  醒了,卻巴望著自己不要醒來,因為在她紊亂的呼吸裡,有著屬於他的陽剛氣息,那是她眷戀不捨的味道,卻也是今生碰不得的味道。

  她咬著下唇,努力再努力地忍住淚水,也努力抗拒他這個擁抱帶來的誘惑及溫暖,半晌才沙啞著聲音道:「我怎麼了嗎?天擎哥哥?你怎麼抱著我?」

  他放開了她,低頭看著垂著臉不敢看他的樊芷瑜,「你在椅子睡著了,還作了惡夢,差點打了我,我想安撫你,可你又用力掙扎,我只好……」

  「對、對不起。」她仍低著頭,聲音帶著哭音。

  「芷瑜,抬起頭來看我。」

  她深吸口氣,這才抬起頭來露出那張淚濕滿面的容顏。

  他拿了袖裡的帕子溫柔地替她擦拭淚痕,卻也敏銳的發現她僵硬著身子,眼睫低垂不看他。

  在他將手帕放回袖子前,她伸手拿走,低聲說著,「我洗好再還給哥哥。」

  「何時與哥哥如此見外了?」他再度拿回帕子,見她低頭不語,他抿緊薄唇一手執起她的下顎。

  她的腦海瞬間浮現他在花園裡執起梁芝芝下顎的那一幕,如遭電擊般,她急急倒退一步不想與他有任何碰觸。

  「芷瑜,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最近看我的眼神也有些不同,發生什麼事了?」他擰著濃眉問。

  糟糕,她對他的憎惡表現得太明顯,這樣是不對的,老天爺給了她另一個生命,並不是讓她來怨,來恨的……

  她暗暗吐了口長氣,小手在袖內緊握,這才抬頭看著眼前比記憶中年輕的哥哥,努力露出一抹笑容,「沒有什麼事,只是芷瑜長大了變得有些彆扭,天擎哥哥莫要放在心上。」

  他定定的看著她,總覺得不只是如此而已,但想起她短短時間就病了兩場,也許真的多想了些事,於是伸出手輕輕將落在她臉頰的髮絲勾到耳後,「沒事就好,我聽爹說,你在練走路?」

  她忍著向後退的衝動,擠出笑容,對他暖心的動作,心裡還是疼啊,看來有些傷口還是得多花點時間才能復原。

  「嗯,我想以後都不要坐輪椅了。」她再吐了口氣,看著外頭刺眼的陽光,「我走給哥哥看。」

  她走出書房,走得很慢還有一點兒跛,但她不在意,再跟他單獨相處,她覺得自己連呼吸都有點困難。

  雪兒也不知何時已跑到亭台下曬太陽,半闔著眼睛好像睡著了。

  她走到它身邊蹲了下來,雪兒就靠向她的手蹭了蹭。

  不一會兒,夏天擎也走到她身邊,微笑看著她以手指頭輕輕搔著雪兒的肚子,讓小奶狗舒服得四腳攤得開開的。

  「你走得很好,哥哥也很開心你終於願意捨棄輪椅。」他說。

  「我想學著自立,也想出去走走。」她沒抬頭,長睫低斂,仍與雪兒在玩。

  他眸光一閃,心裡的疑惑更深,她真的變得不太一樣。

  似乎可以感覺到他的困惑,她站起身,勇敢的抬頭直視高大英挺的夏天擎,這個男人看來溫文儒雅,無形中散發的傲氣將這張俊美容貌襯托得更為不凡,只是一旦發火時,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意同樣令人膽戰心驚,這在前世她感受最多,幾度心痛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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