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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艾林    


  這家人簡直是傻得不可救藥。

  「對呀,你不要擔心啦,關伯伯人特別好!我是被伯伯撿回來的阿貓。」

  「我是被阿貓撿回來的小宗。」有人搔著頭傻笑。

  關家人原來都有撿人的毛病,而且還有憨傻得讓人想笑的秉性,難怪關小白會那麼奇怪。

  一抹很淡的笑紋在風長瀾的嘴角出現。

  「孩子,你叫什麼?你爹娘呢?」關小白的娘端出一籠饅頭,細心地問道。

  「在下風長瀾,我爹和我娘,」他頓了頓,冰冷的眸子一沉,「他們為西域醫術所迷,長年在異邦流連……」這番說辭並不儘是實話,但也相去不遠。爹娘眼裡除了彼此,便是他們各自的修為。

  提起自己的爹娘,風長瀾不由得想起在家中的情形。

  「來,瀾兒把這個吃下去。」

  他娘也會給他吃東西,但是過一會他就會說:「娘,右邊的手指好麻。」

  「很好,還有什麼感覺?」

  「眼睛看不見了。」

  「還有呢?」

  「渾身發冷。」

  「好了,我知道了。」

  娘把他的話寫下來,然後就把他丟在一旁不再理會,等他死去活來又活去死來三遍之後,已是第三天早晨了。

  他爹也好不到哪裡去,對他說:「你想去哪裡都可以,不想回來也可以,是死是活你自己看著辦,只要守住家規,你愛怎麼我們都不會管,至於犯了家規有什麼下場,你很清楚!」

  他很清楚,輕則是被拿去試藥一一但他們家的孩子一天到晚被娘親拿去試藥,早已習慣了;重則會被下咒,變成活死人。

  風家家規有六條:一、爹娘之命不可違;二、不准易容假扮任何一位家人,假扮爹娘更是大罪;三、不可透露風家所在;四、不可在任何外人面前提及自己的爹娘;五、全家人人都要愛毒用毒;六、不可對仇家心軟。

  家規不算太多,甚至第五條更像是個玩笑,但爹娘對犯了家規的孩子從不曾手軟過,懲戒的手段更是令人毛骨悚然。但二姐風長翎就是屢犯家規卻死不悔改的傢伙,當然她也是兄弟姐妹當中受罰最多的一個。

  一股強勁的力道突然拍向他的背,將他從思緒裡震醒。

  「可憐的孩子,以後你就留在關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可憐的孩子喲……小白她娘,明天帶這孩子去裁身冬衣。」關大力粗魯地摟住風長瀾,眼睛裡還浮起同情的眼淚。

  「明兒我就去辦。」關大娘福態的臉上露出溫和又敦厚的笑容。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他終於知道那麼憨傻的關小白是怎麼來到這個世上的了。

  「好了好了,別說了,吃飯。」

  此話一出,熱烈搶飯的盛況再次出現。

  他彷彿是個局外人般地站在原地,瞧著眼前的一切,碗裡被塞滿了吃食。

  「你不要擔心啦!關家人很好的,我在這裡做了七年食客呢!歡迎你加入,跟我們一起做關家的萬年食客吧!」

  食客?他還沒有決定留下,不要隨便把那些身份加在他身上。以他的本領、學識與膽識,他到任何地方,都決不會是只個食客。

  不論在何處,他都是操縱大局的人!

  第2章(1)

  熱鬧的晚膳結束,關家藥鋪內的燈一盞盞地熄滅,男孩們和藥鋪中的夥計掌櫃都睡在西側的通鋪裡,那裡鼾聲如雷。關氏夫婦住在正房,關小白是唯一的女孩,獨自住在東廂房內。

  不習慣與人同住的風長瀾邁出西院,來到關家的正堂,這裡白天是人來人往的藥鋪,正堂的東面擺放著百眼櫥,每一個抽屜上都貼著鮮紅的紙,紙上皆是草藥名,一股股濃烈卻又安定人思緒的藥香在暗夜裡浮動。

  今夜真像戲園裡的雜劇,而他竟然也是其中一角,真是出人意料。

  咚咚咚咚!有顆小圓球正在黑暗裡從側門外跑來。小圓球連腳步聲都輕快活潑,像一粒四處亂彈的小豆子。

  輕移步子,他隱身在陰暗的角落中。

  小圓球急匆匆跑來,壓根沒注意到屋裡還有其他人,她只顧著撲向裝滿藥材的百眼櫥,嘴裡唸唸有詞,「傷口應該用一一爹說流血的傷口應該用……怎麼在這個時候想不起來了呢?」她可是藥鋪裡習藥典最用功的一個。她憨憨地摸摸自己的額頭,又傻乎乎地道:「原來頭這麼燙,難怪想不起來,那味藥叫什麼呢?」

  她受傷了!黑暗中冰霜般的冷眸有了情緒。

  臨睡前她還有說有笑的,怎麼會受傷?她傷到哪裡了?嚴不嚴重?連串的擔心令風長瀾自己都覺得訝異。

  匡啷!小圓球不知什麼時候踩著木椅爬到百眼櫥上端,伸手打開頂端的抽屜,誰知一個身形不穩,小球從櫥櫃上摔了下來。

  「好痛!」關小白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痛呼出聲。她可不想驚動其他人。

  揉揉摔痛的手肘,她可憐兮兮地從地上爬起來。

  忍著痛的小身子前突地無聲地出現了一抹青灰色身影。

  慢慢地移動圓滾滾的眼睛,她看向那人。

  「瀾哥哥!」她咧嘴一笑,卻倏地感到一陣虛弱,身子一軟便要滑向地面。

  瘦削的少年伸手接住了她,長長的銀髮隨著他傾身的動作散落在她肩頭。

  「哪裡受傷了?」他的臉色相當難看,在夜影裡如同陰間來客。

  躺進他的懷裡,關小白絲毫不被他的臉色嚇到。

  「瀾哥哥,你的頭髮……」那不是一個十幾歲少年該有的髮色,灰白偏銀的長髮覆蓋在風長瀾精緻的面孔兩側,初遇時他一直戴著黑帽,天色又昏暗,她沒有看清楚,現在她看到了。

  瀾哥哥以前一定過得很苦,要不然怎會白了頭髮!關小白心痛地想著,以後她一定要加倍加倍對他好。

  「到底傷在哪裡?」別用那麼哀怨的眼神看他,他不是該被同情的那個。「快說。」他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這裡。」見風長瀾不悅,她忙不迭地撩起中衣的袖子,露出粉嫩手腕上的傷口。

  只見幼嫩肌膚上兩個有些化膿的血洞,血洞四周的皮膚都高高地腫起。

  環住關小白身子的雙臂猛地收緊。

  雪白中衣裹著的小身子正受著高熱的折磨,那兩個傷口想必很痛。

  風長瀾的臉色一沉,思緒回到城門前的一幕。

  那麼大一個長安城,為什麼她要注意他?為什麼?為什麼要替他趕走那些野狗?明明他比她高比她年長,那些野狗,他根本就可以不用吹灰之力解決掉。

  她幹嗎傻到擋在他的前面?她直率、天真、可愛,但直率得太過傻氣,沒有人看顧,她一定會被自己的憨傻害死,世道險惡、人心黑暗,小小的她生在食物鏈的最低層,若沒人護著怎麼行!

  只要想到她可能在他看不見時被傷害欺侮,他呼吸就變得沉重,一吐一吸之間都覺得痛,同時也覺得陣陣心悸襲來。

  他一直沒給她好臉色,沒有對她好,她也能全心全意地對他,不求任何一丁點回報。

  會答應她來到關家,只是出於一種好奇,想知道她住在長安的哪個角落,也許某,一天,當他在外飄蕩得累了,想停下來休息時,會想要回到這裡瞧瞧這個傻得讓人忍不住要生氣的小圓球,她很傻很天真,卻又可愛得讓人無法去討厭,可以當成疲憊時的身心調劑品,他壓根沒打算長留下來的,可是……

  「頭好暈哦。」關小白咕噥著,虛弱地歎息,由於傷口化膿,她開始發起高熱,腦袋漸漸昏沉沉起來。

  「瀾哥哥,答應我,別告訴爹娘,要是爹知道了,一定會把我關在家裡,明天我跟悠仁約好要去寧心苑看火頭師傅炒田螺……咳咳咳……」

  小孩就是小孩,都已經軟綿綿地癱在別人懷裡了還想著玩。

  她的傷不容耽擱,風長瀾冷著臉沒理會她稚氣的話,將她放到檜木櫃檯前面的軟墊上。「坐好。」

  轉回百眼櫥前,他掃了一眼各抽屜上的草藥名,找到他所需的東西,拉開小抽屜,以修長好看的手指取出櫃中的藥材。

  他爹娘雖然對子女很嚴苛,但在傳授畢生所學之事上一直都是盡心盡力的,因此他雖只不過十四歲,但在藥理醫術上,已高出行醫幾十載的大夫不知多少,甚至超出了宮中御醫,治一個小小的創口,對他而言根本如同打個哈欠般簡單。

  月兒斜映入屋的微光照射在他頎長的身子上,承受高熱的關小白雙頰通紅,目不轉睛地看著風長瀾背對自己的身影。

  瀾哥哥好好看哦!每一個動作都那麼沉穩自信,那雙漂亮的杏眼像是一汪深潭,專注的時候會少一些冷色,讓她能多瞧幾眼而不被凍傷。纖長的手臂優雅地在抽屜間來回,令人越看越著迷。

  有些人,天生就帶著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

  小圓球看傻了,小小的心兒在胸口亂搗,害她幾乎要喘不過氣。

  瀾哥哥跟其他的哥哥不一樣。關小白很確定地想著,他相貌與其他人不一樣,身材與其他人不一樣,在她心上也與其他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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