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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艾林 她慢慢從旁人口中一點一滴拼湊出他待她好,悔恨也一點一滴地聚積在她心頭,原來在她所不知道的角落裡,他一直為了她、為了關家嘔心瀝血,可她都沒發覺,只是理所當然地享受他的默默付出,埋怨他的不擅言詞。 他救了冒犯公主的大哥,不讓她擔一點心,笑兒還告訴她,當悠仁在咸陽出事時,是瀾哥哥派他去幫忙的。他一直都把她的事放在心上,即使他討厭悠仁,卻還是不遺餘力地幫她,只因她是她在乎的人。 她的他啊!不論是不是出於愛,都將她捧在了手心上,盡其所能地呵護她。雖然後來他偷偷與孫艷雪來往,傷了她的心,雖然他從未說過愛她,但她與他的約定他一直是記得的。 她曾是天下最快樂最幸福的女人。 當越來越多的秘密被揭開,一個慾望也越來越強烈。 她想見他,好想好想再見見他,看看他是不是找到了幸福,回到他所想要的道路上,看看他漂亮得讓女人都會嫉妒的眼眸,看看他的銀髮,再跟他真誠地說一聲謝謝,謝謝他一直以來的疼愛。 帶著思念與追悔的心情,來到初秋那一棵聽了他們好多誓言,見證許多約定的櫻桃樹,櫻桃樹生病了。 看護櫻桃樹長大的關小白對著逐漸枯乾的樹枝,心痛不已,樹身上爬滿白色的小蟲子,吞食樹木的健康,她只能無助地守在樹下捉蟲,希望它快點好起來。 這棵樹猶如她一樣,生病了,心被無數的蟲子啃噬著、折磨著,先是痛疼,後是麻木,最後只能漸漸死去。 櫻桃樹有她守護,而她的心,沒有了他,就此一病不起。 「怎麼辦,蟲子就是抓不完……」關小白急出淚來。 幫忙她抓蟲的家人都連連搖頭。 「往年都是瀾兒護著這棵樹,春天他來施肥,夏天他會除蟲,所以這棵樹才會長得這麼好……」 關大力不由得感歎,體貼女兒的關大娘連忙給他使眼色。 呀,不小心說漏嘴了,關大力連忙岔開話題,「一會就捉完了,小白你看,爹又夾到一隻哦。」 低首咬住唇,關小白強壓住淚意,轉身走出了老宅。 「你這個死老頭!哪壺不開提那壺。」 「我忘了嘛,瀾兒也真是……」 關小白閃身來到街上,爹娘的對話消失在身後。 那棵她最珍視的小樹,那棵她眼裡永遠不曾生病、健健康康的小樹,她很少親手照顧它,從好久好久以前開始,就是由他默默地為她看顧。他替她看顧藥店,看顧爹娘,看顧兄弟,看顧小樹,他看顧著她珍惜的所有。 如今他走了,樹病了,她也病了,從心裡生出的病。 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還有多少事是他靜靜地為她做了卻從來不說的?當他有一天消失,那些他刻劃過的痕跡才漸漸的顯現,齊齊壓到她面前。 以往,他為什麼不提醒她,不告訴她?為什麼? 「瀾哥哥。你在哪裡?為什麼這麼寵我?為什麼?我一定要找到你,向你道謝。」她漫無目的地失神閒逛,嘴裡呢喃著。 深黑的雲浮在長安的上空,緩緩的,冷冷的秋雨澆到頭上。 傻傻的關小白停在朱雀大街中央,抬首四望,她又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她與他相遇的地方。 這一輩子,她根本無法走出他構築的天地,任何努力都是白費,她曾以為她可以離開他的懷抱,但當這片天坍塌,只剩下一片瓦礫時,她仍是走不出來。 好像她會隨著他給予過的一切,一起消失。 「瀾哥哥,告訴我,你在哪裡?」昏昏沉沉的地,不在意雨水浸透衣衫,繼續在長長的街上漫步,至到黑夜降臨,她才又轉回老宅。 沒有回東廂休息,帶著一身疲憊和濕衣,她跪在櫻桃樹前,兩手無力地攀著樹下, 「都說萬物有靈,櫻桃樹,你告訴我好嗎?他在哪裡?」家中的人都睡下了,她可以不再忍耐情緒,一邊掉淚一邊輕問著。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那個人這麼多年都在照顧你,你一定也在關注他的行蹤對不對,為什麼不告訴我呢?」她也怨自己,當初為什麼要那樣大方地放他走。「瀾哥哥,我其實一點也不勇敢,櫻桃樹,告訴我,他在哪裡,求你了。」 這兩年來,好多人都在打聽風長瀾的行蹤,可最後誰都沒有收穫,她更是不知該從哪裡追上他的腳步。 「我知道他在哪裡。」低啞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關小白回頭,看見面色黑紫的君莫笑。 抹掉淚水,關小白傻呆呆地看著他,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是一張路線圖,姐姐,跟著我畫的……這張圖,你就能找到瀾當家了。」君莫笑額頭冒出冷汗,渾身僵硬地遞出一張紙。 他看不下去了,冒著隨時殞命的風險,他勉強用法力嗅到風長瀾的所在,在之前的一年多時間,他什麼也沒嗅到,直到最近才有了眉目,他心底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只要是活人,不論離得多遠,他那很靈的鼻子就能嗅到,可一年多前,天地間竟沒有風長瀾的絲毫氣息,他很害怕,怕那個人的死訊傳來,他的小白姐姐恐怕也會鬱鬱而終。 他們兩人情絲相牽、性命相系,這是誰都看得出來的。 「笑兒,你怎麼知道……」關小白愕然。 「瀾當家曾跟我說過這個地方,我到今日才想起個大概。」隨便編了一個理由搪塞過去,君莫笑身體晃了一下,差點撲倒在地。 「笑兒!你沒事吧?」 「姐姐,笑兒沒事,快出門吧,要想見他就盡快。」 關小白擔憂地看著他,沒有動作。 「快走吧。」君莫笑拿出最後的力氣,把收拾好的包袱塞給她,推她出門。「城門快關了,快去。」 緊緊握住那張紙,關小白眼睛裡像是要衝出一團火,她對他點點頭,離開老宅,出了明德門,朝西北迸發。 關上老宅的大門,笑兒摀住嘴,滑坐到地上,黑色的血從他的指縫中流出來。 姐姐,快點將那個人帶回來吧!再不回來,他就要去見閻王了。 抱著好好見一面的急迫心情,關小白風餐露宿,日夜不停地朝冰天雪地的西北趕去,按照地圖上所指的方向,她來到常年積雪不融的天山。 歷時半月,她才在冰封的天山上找到正確的方向,來到天山的右麓的山樑上,在山梁的背風處,一座雪中宮殿似的建築出現在她眼前。 這是哪裡啊? 剛踏入宮殿的外圍,一道黑影便竄到她身後,那道黑影打量她後,發出奇怪的驚歎。「是你?」 「姑娘,可否……」身體和意識都很勞累的情況下,她還是聽出對方是個女子。 「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是來幹什麼的,跟我來。」黑影藏在宮殿外圍層層的巨石陣中,對她招著手。 她一個生人,首次來到天山,對方竟然什麼都沒問? 「還愣著幹什麼,不想見你夫君了?」風長翎很不客氣地說道。 這人連她有夫君都知道?天山上難道住著的是神仙? 前面的黑影就要消失了,關小白顧不得種種疑問,快步跟上。 追著黑影跑了半個時辰,腳酸的關小白終於見到了她想見的人。 然而眼前的景象,令關小白幾乎失去呼吸。 這裡是一座很大的綠沼池,池溫帶著微微的熱度,池中堆滿綠色的泥,綠泥冒起咕咚咕咚的小氣泡,綠沼池上空聚集著黑霧,四周還飄散著難聞的硫磺味。 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此刻正裸著胸膛躺在這片綠沼池的深處,雙眼緊閉,露在綠泥外的身子上佈滿傷口。 「關小白,瀾弟還能不能復原很難說,兩年來,他的進步緩慢。你要是現在就走,下山改嫁也好,另找良人也罷,我們風家都不會找你麻煩。」用黑霧掩藏身影的風長翎隔著一塊巨石跟關小白對話。 為什麼是這樣?這兩年來,她還以為他幸福地過著他想要的生活,可為什麼他會是這樣?現實與預想的落差令關小白痛苦得不能自己,胸口像被什麼擊穿,空蕩蕩的讓她說不出話來。 「他怎麼會傷成這樣?」關小白緊盯著綠沼池那頭的風長瀾,握住胸口的衣襟,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問道。 「兩年前在去咸陽的路上,你跟君莫笑差點被雪崩推下深谷,你可還記得?」風長翎的聲音頓了頓後又道:「你們躲過了一劫,全是因瀾弟憑一己之力,飛身到大雪之上,拼盡全力用爹教給他的定咒之術,為你們爭取到時間。 「後來你們脫險了,而用盡全力、不惜犧牲性命的他卻被大雪包裹帶進深谷。還好在墜下深谷之前,他用最後一絲力氣發出風家獨有的信號煙花,我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事發之地把他救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