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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湛露 情急之下,東野鴻一閃身,竄入一間大帳。 在他衝進去的那一刻,帳內的燭光陡然熄滅,有人低聲問道:「什麼人?」 這聲音威嚴而冷峻,但奇怪的是,音色柔美,像是個女人。 東野鴻心頭一動,順勢摸了過去,說聲「得罪」,漆黑的大帳中,他竟然一下子便攫住對方的手腕。 這時身後的那個人也竄入大帳,漆黑的帳內,一片死寂。 「退下去,如果你不想這個女人死的話。」東野鴻被迫開口,這樣等於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他知道這麼做很危險,但是這人跟得太緊,如果不能甩脫,今夜的行動將告失敗。 那人聲音沙啞的斥責,「放了她!你竟敢……以女人要脅!」 東野鴻微微一笑,反諷道:「在你們北陵人面前,不必講規矩。你們搶劫進貢東野的貨船,行事手段才『令人佩服』。」 「哼!那是你們東野的說法,你……」 「退下吧。」輕輕三個字,出自於東野鴻鉗制住的那個女人口中,「赤多妖,你先出去。」 「可是……」 「我說『退下』。」依然是平淡的語氣,卻讓那黑影不置一辭的瞬間離開。 東野鴻吃驚不已。他本以為自己鉗制住的只是個小婢女,但聽她的口氣,不僅知道跟蹤他的人是誰,而且竟然可以命令這個叫赤多妖的男人。 「你是誰?」 女人卻笑道:「這個問題該我問你吧?我沒有大聲呼救,還幫你暫時化解了危機,你若是君子,就該鬆開我的手,然後告訴我,你是誰。」 「你很大膽!」東野鴻不禁對她產生了好奇。「在軍營中,他們居然會帶著你這樣一個女人出行。莫非你是——」 他故意拉長聲音,想引誘出對方的答案,但顯然對方不上當,笑著回答,「別問我是誰,你是東野的密探,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立刻離開這裡,回到東野大營;第二,我叫人來,把你送回東野大營。」兩軍對打,會夜探軍營的,必是敵營之人。 東野鴻不禁挑眉,臉上卻沒有一絲慍色。「我沒聽出這兩者有多大的區別。我是要走,只是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沒有選擇讓我死?」 「我不喜歡流血,也不想和東野為敵,是你們愚蠢的東野皇帝非要發動這場戰爭,我只能盡可能地想辦法讓兩國士兵少死幾個。」 東野鴻強壓下心中怒火,冷笑道:「若不是北陵人冒犯東野在先,東野又何必開戰?」 「君主想開戰,會找很多借口。你是東野人,難道你沒問過你們東野的士兵,究竟有多少人想要這場戰爭?」 東野鴻被問得一怔,卻仍強辯道:「東野人是為戰而生。」 「那是百年前的東野,現在的東野如果還是一味的勞民傷財,耗掉巨資在戰爭上,勢必會在國力和經濟上越來越被其他三國甩在身後。我看,東野鴻這個皇帝實在不怎麼精明。這些話你也毋需轉達給他,他必定會不服。」 雖然覺得她所說的不無道理,但他堂堂東野皇帝,怎能向一個敵國的小女人示弱? 「你不會是北陵女皇身邊的謀士吧?」他信口開著玩笑。 她沉默不答。 一時靜默,才讓東野鴻發現手下一片濡濕,換手一聞。竟然是血腥味!「你受傷了?剛才你在包紮傷口?」 他攥住的,應該是她的傷口,而她竟然一聲不哼,也沒有掙扎。是故作堅強,還是她骨子裡本就是個堅強的人? 他探索旁邊的桌上,果然有藥盒和棉布。藉著些微光亮,他草草地幫她包紮傷口。 「女孩子的肌膚該像花兒一般嬌嫩。」在這種危機時刻,他竟然還有閒情逸致和她打趣。「怎麼受的傷?該不會白天也參與作戰了吧?」 她似乎哼笑了下。「你這個人真奇怪,明明在逃命,卻和我這個敵國的人在這裡閒聊。你不怕外面的北陵兵馬衝進來,擒住你?」 「你剛才已經維護我一次,想來,外面的人暫時不會闖進來,因為這裡有你,不是嗎?」他雖然還不知道她是誰,卻好像很瞭解她似的。「這世上的女人總是心軟的。」 「女人狠起來是你料想不到的。」她故意把話說得惡狠狠的,卻惹得他笑了起來。 「我還真想看看我這位說話如此溫柔的救命恩人,會怎麼狠?」他笑著,幫她在手臂上打好最後一個結,伸手一探,抓住她的肩膀。 「你幹什麼?」她看出他的企圖不軌。 「帶你去個更適合你的地方。」摟住她,他不敢從帳門出去,而是抽出藏在小腿處的匕首,割開另一頭,帶著她竄了出去。 帳外是一片帳群,在他們的身後有許多人正舉著火把往反方向跑。 他正思忖是否從另一頭繞出這裡時,被挾持的女人卻笑道:「算了吧,你自己一人要逃跑已是難事,還想帶著我一起跑,就更不可能了。」 「和我回到東野,我保證你會過得比在北陵好。」東野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帶她走不可。的確,她是個大包袱,可能把他此行的目的完全破壞掉的大包袱,還會威脅到他個人的安全;但是她所說的話卻帶給他極大的興趣,即使不帶她走,他也很想看清楚她的相貌! 他才側過身,她竟然像游魚一樣,突然從他的鉗制下滑脫開來,然後迅速地退到一片陰影下。 東野鴻大為驚訝,脫口說道:「原來你也會武功!」 「這是教你一招:在戰場上,不該輕視任何敵人。」幽幽的笑聲中帶著幾分挑釁的嘲弄,隨之而起的竟是一道尖銳悠長的笛聲。 這笛聲讓東野鴻臉色大變。雖然以前從未聽過,但根據傳說,只有南黎之笛有這樣高亢又嘹遠的笛聲。他記得當年赤多族曾經從南黎手中拿到這樣的笛子,萬萬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女子手中竟然會有這笛子。 這無疑是一種警鐘,驚動了全部的北陵士兵向這邊迅速移動。 東野鴻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從今以後,我記得你了!」 他輕鬆躍上旁邊的樹枝,足尖輕點幾下,掠出了即將形成的包圍圈。 身後那個鬼魅的影子又要跟上,卻聽到那女子叫道:「赤多妖,窮寇莫追!」 這話差點讓他為之氣結,從樹上掉下來! 窮寇莫追?他何時變成了寇?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言辭上羞辱他,早晚有一天,他要把今夜她加諸在他身上的羞辱全回報給她! ☆ ☆ ☆ ☆ ☆ ☆ ☆ ☆ ☆ ☆ ☆ ☆ ☆ ☆ 沒多久,北陵中軍帳裡,燃起了通明燭火,一干將領面容嚴峻地端坐著。 「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半夜的,怎麼會起火了?」蕭叢飛將軍厲聲質問。 出身赤多族的赤多和也瞥他一眼。「你還想不到嗎?這只是東野那些奸詐之徒的詭計罷了,久攻不下,就想藉此來打探我們的虛實。」 「沒有抓到他們的人嗎?」蕭叢飛笑,「我記得深夜的大營安全是你們麒麟旗負責的。難不成敵人派來的是鬼,否則怎麼能從赤多將軍的手下安然逃脫呢?」 「是由我負責大營安全,但是我的人不會抓鬼賊。」赤多和也冷著臉,反唇相稽。 「剛才的笛聲是怎麼回事?」蕭叢飛蹙眉追問,「是誰吹響了南黎之笛?」 「是我。」淡淡的女聲從帳外挑簾而入,一個穿著深紫色衣裙,面帶一張小巧面具的女人走了進來,身邊跟隨著一個黑衣冷面護衛。 眾人一見到她,紛紛站起躬身道:「陛下。」 「沒有抓到那幾個東野人是嗎?那就算了。不必為這點小事爭執,他們不過是東野鴻派來的密探而已。東野鴻現在拚命想找到我們的弱點,這一夜,各位將軍辛苦了。」紫衣女人正是北陵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女皇——蕭遙,也是這一戰中,北陵真正的幕後指揮者。 蕭叢飛趕過來叩首,「聽說陛下在今天外出巡視的時候被對方的流箭射到,不知傷勢如何?前線畢竟不比後方安全,陛下還是回陵都去吧。」 雖然小巧的面具擋住了她的臉,但是那雙秋水般的眸子卻極有穿透力地凝固在他身上。「蕭將軍,我若是怕,就不會來了。」 「陛下,微臣是為了您的安全著想。」被她的威儀所震懾住,蕭叢飛不由得低下頭。 「我的安全有赤多妖和你們的保護,足夠了。」她似笑非笑,「夜已深,敵人不會再來了,各位還是早些歇下吧。」 說罷,她轉身出了帳門。 外面星斗燦爛,點點星輝投照在她青銅面具上,映射出清幽的色澤。 剛才那個自負的刺客,如果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還敢挾持她嗎? 曾經北陵蕭氏因為自負,使得國土淪喪在赤多族的手中。雖然幾經波折,如今北陵的國主重新姓了蕭,但是赤多族在北陵的影響力依然巨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