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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梁心    


  「你想知道,我怎麼可能不說,但是你得讓我延個幾天,梓姨交代我不少事情,期限短促又急,我得優先處理。」

  「好吧,既然你都抬出梓姨了……」她紅著臉,忙著澄清。「先跟你說好,我這個人什麼事都好奇,你可千萬別會錯意,以為我……對你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呵,當然。」他漾起淺笑。

  她若好奇心旺盛,梓姨怎麼成天念她一副死人樣子,對人對事都愛理不理的。

  呵,這丫頭,還真嘴硬……

  ★★★

  過了幾天,日子來到十五,早上飄點小雨之外,依舊風和日麗,滿城飛花。

  按照慣例,尋蝶不到日落絕不踏出房門一步,平常編曲授琴的她還得練習新曲,剩餘時間全分去閱讀小說、傳記、軼聞,收集編曲的靈感。

  奇怪的是,今天日未西沈,遙掛東方,尋蝶纖纖襲人的身影就出現在春撥樓二樓的主座上。她斜臥躺椅,手持紅皮小說,頭梳雲髻,頰邊自然垂下兩綹微彎的髮絲,不點而朱的櫻唇小口吃著綿白的桂花榚,一旁的桌上還有一碟杏仁薄餅供她換口味。

  「梓姨說你該待在房裡練琴的。」鳳歧覷了個空,捱到她身畔坐下,將手上一疊厚厚的標單擱到桌上。

  尋蝶擱下翻不到幾頁的小說,不知是讓書裡的人物氣著,還是讀累了,揉著鬢角,臉色微恙。

  「梓姨又沒說我不可以到主座上看書,礙了鳳管事的眼了?」她沒好氣地回答。

  她太小覷管事一職了,他的事只有多沒有少,要坐下好好談上半個時辰,連譜都沒有。

  「倒也不是,是擔心你準備不周,事後會怨怪自己。」他輕笑,拿出草繩繫好一疊標單,準備午時開標。

  為了尋蝶晚上的演出,春松居上下忙得跟過年似的,從卯時開始競標主座,至正午時開標,誰不轉得像顆陀螺,而且初一、十五住房的客人遠比其他時候多,鳳歧能得空坐在這兒聽她抱怨,還是犧牲早膳的時間,先將能準備、能吩咐的事情辦好才抽空過來。

  只能說義母太有遠見,重建春松居時,特地辟了兩層宿房,繞著尋蝶撫琴的舞台成一個「回」字,收音雖不比主座清楚,也是悅耳,加上普通、精緻、上等的宿房一應俱全,能不爆滿嗎?

  「你放心吧,本姑娘可不是空有名氣的草包,經得起考驗的。」

  「呵,是我多慮了。」鳳歧拿起杏仁薄餅就口。

  他知道尋蝶還在等他的故事,可時候未到,他也沒辦法,總得把事情先處理好吧?

  第6章(2)

  鳳歧囫圇吞了幾塊餅,拍去指間碎屑。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他就是有辦法教人停下目光,欣賞他煥發的神采。

  她這幾天觀察下來,發現他挺得人心的,每每到了主座,跑堂的夥計總會畢恭畢敬地遞上酒水,連她調教的琴姬也不例外,見了他便親自送來一壺黃山毛尖,而且一刻前,她才在露台為客人撫完曲子。

  「她挺有心的,你不對人家表示表示?」瞧那名琴姬離去時頻頻回望,似乎在等他出聲,她莫名地惱火了。

  「我該表示什麼?」他眨眨眼,俊臉湊近她。

  「別靠我太近,快吸不著氣了。」一把推開他的面容,尋蝶倚回貴妃躺椅上,低頭隨意翻著小說,掩飾臉上的紅潮。「小喜兒成天鳳大哥長、鳳大哥短的,淨說你的好話,連我底下那班樂師個個都像情竇初開的姑娘家,一提到你,哪個不掩嘴直笑,你還跟我裝傻,講笑話呀?」

  「你呢,你提到我的時候,感覺如何?」

  「不就是個無賴?」她故作鎮定地翻頁。

  鳳歧也不生氣,笑得像只偷腥的貓。「那你還想知道無賴背上的傷怎麼來的?」

  「你——算了,我不想知道了。」管他是被火燒、被刀砍,或是被女人抓傷的,統統不關她的事。她合書站起,裙擺飄飛。「鳳管事,我晚上還有演出,先回房練琴了。」

  就算她不肯承認自己就是傲梅,鳳歧對她的身份也已瞭然於心,那迎風搖曳的金桂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嘴上說要求得她的原諒,卻把她當成小貓逗著玩,難道他看不出來她真的很在意他背上的傷嗎?

  她知道自己很矛盾,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止不了心底的恐懼。

  初始,她氣他拖了好幾年才來,而且不是為了尋她而來,後來得知他為她蓋了衣冠塚,特地買來桂花糕,她的心防漸漸剩下最後一道關卡,叫作嘴硬。

  她害怕鳳歧只是出於愧疚,不像她喜歡他喜歡到骨子裡了。

  殊不知,他比她想像的更高明,她都忘了自己說過舊家門前種了兩棵金桂的事,他卻記得牢牢的,違背蘭姨的遺旨也要在春松居的門口植桂樹,只為了讓她把這裡當成家。

  蘭姨只要她留下來,他卻要她把這裡當成家,她能不感動嗎?

  她還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背上的傷瞬間將她萌生的感動又打散了。她只想著他留給自己的難堪與苦痛,絲毫沒有想過當初被留下來的人是他,從來沒想過他的心情與處境。

  她想多瞭解他一些,把這五年的空白補回來。她就算不願說,他還可以問梓姨,但他所發生過的一切,她只能從他身上一點一點地探問。

  結果呢?她獲得的卻是追著風跑的無力!

  「別走!」鳳歧攥回她的小手,刷過她纖指上練琴所生的細繭,神色再誠懇不過。「再等我一段時間,好嗎?」

  「不——」對上他懇切的雙眼,尋蝶心軟了。「不要讓我等太久,我可沒耐性。」

  「好——」

  「不如直接帶上床算了,你們意下如何?」梓姨殺風景地出現在二樓主座,臉色黑如雷雲。「我都快忙死了,你們還有時間談情說愛,想累死我這老婆子嗎?」

  「才四十幾歲就說老,梓姨,你這苦肉計真失敗。」尋蝶趕緊抽回玉手,捲著頰邊鬢髮。她對鳳歧以外的人,不太能坦然,總是顧著面子。

  「呿,都被你們兩個氣老了。」梓姨揮著帕巾,白眼都比黑瞳多。「鳳小子,廚房說菜蔬翻了兩車,食材不夠用,你快想想辦法補救。」她又轉到尋蝶身上開炮。「你這時候不是該練琴嗎?還有,上回給你的曲目,樂師們練得怎麼樣了?明天夏培館接了婚宴,你可別丟我們春松居的臉哪!」

  「曲目?什麼曲目來著?」她一頭霧水,梓姨嚇得帕巾都掉了。「春松居何時接起婚宴了?夏培館適合嗎?」

  「除了夏培館外,還有哪裡能辦婚宴?總不可能清空我們最賺錢的春撥樓吧!噯,我跟你說這作啥,鳳小子來的那天不是給了你一張曲目,就是為了明天的婚宴,你快想想擱哪去了。」

  「咦,有這回事嗎?」她看著鳳歧,不解偏頭。

  「初一時,我不是給你一張半大不小的短箋,你拿著就走出房門了,那天你練琴練到一半,記得嗎?」鳳歧耐心解釋著,尋蝶的眼神才從疑惑轉為明瞭,過了不久,心虛立刻跑到她臉上。

  「唔,我沒抓好,被風吹到百花湖上了。」總不能要她為一張紙跳下去撿吧?

  「吹到百花湖上?!你、你可害慘咱們啦,我收了祈老爺十錠黃金,還打合同,他聽不到那些曲子,尾款五千兩收不到就算了,我們還得賠人家三十錠黃金呀!」梓姨急得像頭受困的野獸,無助地繞著籠子轉。

  「這合同也打得太不合理了吧……」是太貪財還是太相信她的實力?尋蝶知道自個兒做錯事,只敢小聲咕噥。

  「你這丫頭還有臉說這種話。」梓姨作勢要打她洩恨,鳳歧連忙將她護在身後。「有靠山了是不是?天啊,真造孽,我又要白頭髮了!」

  「梓姨,你先別急,會有辦法的。你先坐下,咱們檢討檢討。」

  鳳歧的笑容似乎能安定人心,梓姨也收起煩躁,坐到他們面前。

  「蝶兒,你還記得上頭寫了什麼曲子嗎?」

  「呿,什麼蝶兒,不害臊……」還當著梓姨的面,不怕她亂編派故事嗎?尋蝶撇過頭去,心裡卻是有些竊喜。「那張單子我瞧也沒瞧一眼,上頭寫什麼,我壓根兒不知道,真得上頭的曲子不成?婚嫁的賀曲我倒有作幾首,都不能用嗎?」

  「唉,能用我們自己的曲子,祈老爺用得著指定嗎?聽說他二十年前就是靠這幾首曲子才娶到元配的,希望長子的婚宴上也能演奏同樣的曲子,象徵永浴愛河。」梓姨雖然好奇他倆進展到什麼程度,可還是正事要緊。

  不過話說回來,是鳳歧太會瞞還是尋蝶太遲鈍,連她這個忙到分身乏術的管事都知道郎有情,妹怎麼還像個局外人呢?

  「不能跟祈老爺再要一次曲目嗎?」

  「春松居丟不起這個臉的。」這句話,竟然是出自向來不管公事的尋蝶。「樹大招風,不少同業等著看我們的笑話,當年蘭姨過世時,還有幾個惡劣的傢伙燒香放鞭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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