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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寧馨 葉蘭被眾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笑著開口問些村裡的事情,婦人們很是熱情的替她介紹,後來不知道是誰提起山子,於是屋子裡就更熱鬧了。 第十九章 等到骨灰罈(1) 原來,山子家也是村裡的外來戶,他幾歲的時候跟著爹爹來村裡落腳,不想老爹沒過兩年就病死了,留下他一個人在村裡,大夥兒看著可憐就總是接濟他一些吃食,幫著縫兩件衣衫,山子也不知道在哪裡學的武藝,慢慢長大就去山上打獵,日子勉強也過得去。 後來西疆戰事起來了,徵召民夫,村裡人家家戶戶雖都以贖作良民,但還是要出一個人手,不出人就出銀子。山子沒錢,就跟七、八個村裡人上了戰場。 不知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總之最後只有山子活著回來了,村裡人雖然悲傷,似也知道戰場就是九死一生的地方,不想山子卻開始不停出門,回來就會拿銀子接濟那幾戶沒了頂樑柱的人家。 四年下來,有的人家蓋了新院子,有的人家娶了兒媳婦,有的人家孩子進私塾讀書了,只有山子還住在那個破院子。 年前,山子送了一筆銀子分給幾戶人家,然後就說他要走了,以後再不回來。 村裡人聚在一起送他,都說當年就算再大的恩情,他也還完了,想去哪裡就儘管去吧。 沒想到,這話說完才不過兩個月,山子就回來了,還帶了胡家一家人,眾人心裡有多好奇,簡直可想而知。 葉蘭聽得津津有味,實在沒想到一直沉默寡言的山子還是一位知恩圖報的無私英雄。 女人沒有不喜歡八卦的,她還想再問兩句,不想院子裡卻有人喊道—— 「山哥,山哥,是你回來了嗎?」 一眾婦人們卻是聞聲色變,紛紛湧出門去,只留了吳大嬸守在門口。 葉蘭好奇的透過窗縫張望,只見一個穿了花棉襖的姑娘想要衝進吳家正房,婦人們七手八腳的攔了她,勸著,「翠花,爺兒們都在屋裡喝酒呢,你一個閨女就別進去摻和了,反正山哥兒也回來了,你以後肯定見得著。」 「不行,我就要現在看看山哥,他上次偷偷跑了,害我哭了多少回。我要問問他,怎麼就這麼狠心?」那花棉襖姑娘也是個執著又大膽的,喊聲極大,想必山子在屋裡一定聽到了,但他卻沒有出來。 葉蘭想起先前在村口聽到的話,不禁問道:「吳大嬸,這就是翠花姑娘吧?」 「是啊。」吳大嬸疑惑問道:「你怎麼知道,難道山哥兒說起過這丫頭?」 葉蘭搖頭,又問道:「這姑娘是不是擅長醃酸菜?」 「是啊,滿村裡沒有比她醃的酸菜更好吃的了。」 葉蘭再也忍耐不住,笑倒在床上。前世的北方有個很出名的酸菜品牌就叫翠花,還記得那廣告裡,梳著兩條黑黝黝辮子的女孩兒操著一口東北方言,托著盤子上酸菜的鏡頭實在讓人印象太深刻了。 沒想到,時空雖然變換了,這翠花擅長醃酸菜居然始終不變,實在是太惡搞了。 吳大嬸看得一頭霧水,不過倒也覺得葉蘭這樣子更讓人覺得親近,於是也笑了起來。 一晃眼,胡家搬來村子也有一個多月了,二月的天氣早晚凍冰,正午有日頭的時候卻很暖,山子的小院拾操得乾乾淨淨,院角的兩棵楊柳已恢復了些許生機,過不得幾日就要發芽抽條了。 葉蘭洗了兩件衣衫,眼見太陽好,就把兩個孩子抱到廊簷下的木踏上見見光兒,喜得他們咯咯直笑,不時伸出小手在半空亂抓,好像在同春風玩耍。 住在隔壁的王嫂子越過籬笆看見葉蘭母子三個這般悠閒,於是玩笑道:「大妹子,你就是個壞心的,整日裡陪孩子玩耍,也不多烤幾爐燒餅,害得大伙頓頓吃飯不香,就盼著你家的鋪子趕緊開起來呢!」 葉蘭聽得好笑,就攀著籬笆同她閒聊,「我家姑母和姑父已經看好地方了,山子哥也跟村裡的幾個大叔打過招呼,過幾日天氣再暖一暖,就在村頭路口那裡開家鋪子,到時候大伙什麼時候想吃都成。」 「那可是太好了,路口那裡是進城必經之路,離老寨溝、三灣子兩個村子也近,到時候保管賺大錢。」 「借嫂子吉言。」 兩人正說得熱鬧,胡伯和胡婆就踩了一腳泥回來了,葉蘭趕緊上前接過兩人手裡的籃子,胡婆臉上帶著笑,一邊換鞋一邊說起出門見聞,顯見很是歡喜。 「那個青木鎮也很繁華啊,我們去逛了逛,細面和素油賣得不貴,以後鋪子開起來,置辦這些東西可不用跑去都城了,太遠不說,東西一定也貴很多。」 胡伯摘下腰上的酒葫蘆晃了晃,笑道:「哈哈,酒鋪裡的好酒真是不少,比碎石城那邊便宜好多。」 葉蘭對於連累兩老搬離故里,一直很是內疚,如今見他們這樣歡喜,心裡自然也是長鬆一口氣,湊趣道:「晚上我下廚,多做兩個好菜,姑父再好好品品這裡的酒如何好喝。」 「那可好啊,」胡伯很高興,應道:「山子這幾日張羅蓋鋪子也累得慌,我喊他一起喝兩杯。」 葉蘭繫了圍裙就要下廚,結果正拎了竿子去取掛在房樑上臘肉的時候,院子外又跑進來一個梳著兩根長辮子的姑娘,紅臉膛,濃眉大眼,身形高姚,典型的農家勤快孩子。 可惜,她一見葉蘭卻是瞪眼睛、噘嘴巴,極不友好。 葉蘭這幾日常同這姑娘打交道,對她已經是熟悉至極,於是手下該切肉就切肉,該洗菜就洗菜,臉上笑嘻嘻地挑釁道:「怎麼,翠花姑娘,你又想起什麼我不該住在這院子的理由了?來,趕緊說說,我今日無聊得緊,正盼著你來磨磨嘴皮子呢。」 翠花顯見是個脾氣急的,先前在家裡想好的說詞,一見葉蘭這般模樣,早就扔到腦後去了,只見她氣咻咻的跺腳,惱道:「你……你就是不要臉!山哥個是男人,你居然賴在他家不走。你……你臉皮厚!」 葉蘭不痛不癢的撇撇嘴巴,手下菜刀把臘肉切得薄薄的一片片,隨口應道:「怎麼,他是男人,我是女人,我就不能住他家裡了?那你爹、你哥哥都是男人啊,你是女孩子,不是也住在一個院子裡?憑啥這事你做了行,我做就不行啦?難道你區別對待?嚴於律人,寬以待己?」 「什麼嚴寬,大魚小魚的?」翠花聽得發懵,一揮手不耐煩的嚷道:「總之你就是不能住在山哥家裡,他還沒成親,他……」 「哎呀,沒文化真可怕。」葉蘭點了火,鍋裡放了油,「滋啦」一下把臘肉倒進去,一邊翻炒一邊笑道:「成啊,我今日閒著就教教你。「嚴於律人,寬以待己」的意思就是說,嚴格要求別人,寬鬆對待自己,明白?再簡單點說,就是烏鴉站在豬背上,說別人黑,不知道自己黑。」 「你……你!」翠花終於明白了,葉蘭說她是烏鴉!她氣得跳腳,但無奈嘴皮子實在不夠利落,磕巴半天也沒找出一句反駁的話。 葉蘭乘勝追擊,笑嘻嘻又道:「還有,翠花姑娘,你口口聲聲說山子這好那好,但你每次上門怎麼都不拿些東西來啊?我聽說,你家酸菜醃得特別好,下次別忘了帶兩棵過來啊,我最喜歡吃酸菜餡的餃子了……」 「吃,吃,吃!怎麼不撐死你!嗚嗚……」翠花再也受不了,使勁跺了幾下腳,再次敗退了。 她那兩根又黑又亮的麻花辮砸在屁股上,一甩一甩真是可愛至極。 葉蘭呵呵一笑,歡快唱道:「村裡有個姑娘叫翠花,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 老倆口一人抱了一個孩子站在廊簷下曬太陽,見此忍不住搖頭苦笑。 胡伯低聲嘀咕道:「這翠花也是個倔脾氣,明知道吵不過大小姐,還總跑來找架吵。山子那個悶葫蘆也真是,這多好的姑娘啊,他怎麼就躲著不見?」 胡婆沒有應聲,扭頭看了看廚房裡忙碌的身影,輕輕歎了一口氣。情情愛愛這東西,從來都是沒有理由可講的,強求不來,銀錢也買不到,只能等,等到順其自然,等著水到渠成…… 不說胡家人在寶塔村如何興高采烈地開始了新生活,只說這一晚,藏鯤城角落的某一個小院子裡落下了一隻鴿子,鴿子腿上的小竹筒很快被摘了去,兩道黑影映在窗紙上,一坐一跪,坐著的黑衣人神色十分惱怒,跪著的卻是忐忑驚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