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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棠霜 當別芝轉身時,別緹忽然伸出手,十分關心地拉住她的手問道。 「芝兒,你……沒事吧?」她發現芝兒的雙眼,奸像有點泛紅。 自從……那件事之後,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多月,別芝的情緒看似平靜,也默默地接受了閣主的安排,但她老覺得別芝的心一直在不知名的地方飄晃著,她經常抓到別芝心不在焉的閃神表情。 十年相處的姊妹情誼,別緹深知芝兒的性子一向沉穩踏實,很少這樣發呆的,因此她的反常讓別緹很是擔憂,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幫她。 「嗯,我很好啊。」微笑。 別芝的笑容看起來有些空空蕩蕩的,就連點頭的模樣都呆呆的,讓別緹看了很是心疼。 「你快去拿琴,然後先過去『霽月亭』彈琴給主子聽,我還要到廚房去做些小點送過去。」別緹推了推她。 別芝淺淺淡淡地點點頭,轉身進屋去抱琴。 別緹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什麼,也幫不上忙,只能悄悄歎了一口氣,順便再咒罵那個畜……嗯,楚爺,接著才轉身奔向廚房,幫主子去做一些聽琴助興的配茶小點。 心不在焉地將琴抱出房門,別芝緩緩地沿著彎彎曲曲的迴廊走著。走到轉角時,猛然和一道轉過彎來的修長身影迎面相對,不由得嚇了一跳。 「啊……」她向後踩了一個踉蹌,抱著琴的身子不穩地晃了晃,差點跌倒。 「小心!」一隻有力的大手忽地伸過來扶住她。 「多謝……」一抬頭,她便怔住了。 對方是自那一夜之後,便幾乎不曾出現在她面前過的楚逸浪。 若不是她清楚地記得自己曾讓別緹照顧了一天才下得了床,還服了兩天神醫雁鳴飛開給她的藥,否則這將近一個多月來,都沒見到他出現在她面前,她幾乎要以為那夜的事,只不過是一場不真實的黃粱夢境呢。 「呃……芝兒,是、是你啊……」他的表情十分尷尬,好像隨時會拔腿逃離一般。 楚逸浪認出她後,似乎也是嚇到了,語調有些結巴,原本扶著她的手,像被燙到一般,立即收撤回去。 別芝心裡像被針給狠紮了一下,但面上依然不動聲色,對他行禮。 「楚爺,好久不見。」溫潤的嗓音中,調著—絲若有似無的苦澀味道。 她知道,他在躲她。 從他在那夜解開春藥的藥性後,就在第一時間躲開了她…… 她的心又酸又苦,卻無處可訴。 「是啊,好久不見……」他有些恍神地瞧著她。 他腦海裡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覺得她瘦了好多。 她的臉蛋削尖了一些,也蒼白了一些,卻依然對他掛著淡然溫婉的笑容。 他感到一陣強烈的自慚形穢,原本一對炯然坦蕩的目光,竟不由自主地垂下,閃避她的視線。 他不是沒注意到她日漸蒼瘦,卻怎麼也鼓不起勇氣去跟她說話。 一個多月以來,他一直很努力地躲著她,不敢跟她說話,也不知該用什麼面目面對她,只好躲得遠遠的。 偷偷瞧著她纖秀到幾乎風一吹就要刮跑的瘦弱身影,見她一日一日消瘦,他只能在心裡暗暗發急。 對自己,他有著強烈的自厭,每見她一次,他就恨不得痛宰自己一次。 他時時刻刻都在不停地懊悔著那日誤中春藥後,對她所做的事。即使他失了理智,仍然罪責難饒。 今日這意外的近距離碰面,望著她嬌美的芙頰,他驀地發覺自己好想念她! 他想念她的嗓音、想念她的微笑、想念她的眉睫唇瓣,想念她軟玉溫香、柔若無骨的玉肌冰膚…… 什麼、什麼、什麼?他正在想什麼啊?! 他怎能對她產生意淫的念頭?他怎麼這麼的無恥下流?他怎麼可以……他、他…… 他真是個學不會教訓的畜生啊啊啊! 強烈的罪惡感沖刷而來,他擰著眉頭,臉色難看地用力甩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他正在努力定神,沒想到她卻將他自嫌的表情給誤會了去。 「您不去『霽月亭』聽芝兒彈奏一曲嗎?」她垂下眼輕聲問道。 「改天吧,我、我有事,先走了。」他有些慌張地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別芝忽地抬頭,想也不想就上前伸手拉住他的袖子。 楚逸浪不知道是嚇了一大眺,還是過度心虛羞愧,下意識地用力抽開手,結果不慎撞到她懷中的琴。 兩人都來不及反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琴飛脫山去,撞到廊柱後,重重地彈落到地面。 楚逸浪張大眼,整個人呆住了。 芝兒渾身一僵,也怔征地望著地上摔得支離破碎的琴,神情十分複雜。 「我……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楚逸浪不斷地對她道歉,蹲下身想要撿拾碎片,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從何撿起。 他在她面前怎麼變得這麼笨手笨腳的? 他明明是悠遊在香粉胭脂裡、與女人相處經驗十分豐富的情場浪子,結果不但沒能化解他和她之間莫名尷尬的氣氛,現在還硬生生地弄擰了場面,毀了她的琴。他懊惱得直想砍斷自己的手臂,心裡對她的愧疚又更深了一層。 芝兒沉默地低頭看著琴,心裡苦澀到了極點。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一直都不是故意的。 他以前對她好,是他本性如此,對所有姑娘一向溫柔、愛調笑,並不是故意要惹她動情的。 那天夜裡他中了春藥誤闖別院,也不是故意要傷害她,至少在他理智存在的時候,並不會對她做出那樣的事。 所以,她在怨什麼?她在傷心什麼?她期待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她神色轉為冰冷,抬起頭來看著他,眼底閃過某種決絕之色。 「芝兒不是死纏爛打的性子,若楚爺無意婚配,芝兒請閣主收回婚約便是,請楚爺不必為難。」她平靜地說道。 她沒有提高一絲音調,神情也沒有一絲激動,但她的嗓音聽在他耳裡,心口竟然一陣陣地收縮了起來。 她給人的感覺,向來是溫柔恬靜,像是和風薰月一般充滿了暖意的,為什麼現在會出現這樣冰冷又疏遠的表情呢? 「我不是……」他張口欲言,卻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他的行為,從頭到尾都差勁透了,差勁到連他都瞧不起自己。 芝兒不再與他說話,踏過一地的碎片,靜靜地轉身離開。 他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挫敗萬分地瞪著地上破碎的琴發呆。 她離去前的眼神,讓他莫名的心慌意亂。 琴碎,情碎…… 她…… 會不會真如地上的碎琴一般,將她對他的好感,一併都砸碎了? 「我真是個蠢蛋!明明不想這樣對她,明明是很喜歡她,明明願意娶她為妻的,怎麼會把自己弄得像是個負心的雜碎混蛋呢?」 面對無法收拾的一地殘局,他懊惱萬分地抱頭低吼。 ☆ ☆ ☆ ☆ ☆ ☆ ☆ ☆ ☆ ☆ ☆ ☆ ☆ ☆ 別芝拿著一支成色通透、一看便是上品的玉笛出現在「霽月亭」時,一臉百無聊賴、支手撐額斜臥在舒適軟榻中的何鳳棲,微微睜開了眼。 「芝兒,我不是說想聽你彈琴,怎麼拿成了—支笛子?」他揚揚眉,似笑非笑地瞧著她手中的長笛。 「閣主,剛剛芝兒回去拿琴時,一時心急,不小心把您贈給芝兒的古琴給摔毀了,請閣主降罪。」別芝馬上在他膝前跪了下去,腦袋垂得低低的。 「『春雷』古琴被砸毀了?」何鳳棲「喔」了一聲,語調十分平靜,好像在問「茶已經涼了?」一樣的雲淡風輕。 別芝並沒有吁一口氣,只是將臉垂得更低。 「芝兒知道『春雷』占琴價值不菲,千金難求,閣主大方地將占琴贈與芝兒,芝兒卻未能善加惜護,竟在芝兒手中毀損,壞了閣主一片美意,請閣主責罰芝兒吧。」 何鳳棲眨眨眼,才正要開口,一道白影倏地竄進亭裡。 「逸浪,你來了?也是想來聽芝兒彈琴嗎?可惜琴毀了,今天只能聽笛樂。」何鳳棲緩緩坐起來,笑望著神色問有些倉促不安的來人。 一聽到琴毀,楚逸浪的臉色更加緊張,立即有意無意地往別芝身前一站,維護別芝的神態十分明顯。 「鳳棲,那琴是因為我的粗魯莽撞而砸壞的,不關芝兒的事,別責罰芝兒。」他趕忙向何鳳棲求情。 「你緊張什麼?我又沒生氣,也沒要對芝兒處罰什麼。古琴壞了就壞了,罰了芝兒,琴也不會恢復。而且我既然贈給了芝兒,她就算把占琴劈了拿去當柴燒,我也懶得理會。」何鳳棲不以為然地朝他揮揮手。 楚逸浪吁了一口氣,不自在地瞧向仍跪在地上的芝兒。 芝兒低著頭,一動也不動,彷彿沒聽到他為她求情。 楚逸浪對她的無動於哀感到有些失落,但想到她還跪在地上,馬上向何鳳棲使了使眼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