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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唐絹    


  現在她的心口不僅破了個淌血的大洞,還被他猛地補上了一摯,痛得她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

  「大哥真的很對不起你!我、我不會再這麼唐突失禮了……咱們就當這件事從沒發生過吧!」不敢面對她心碎的蒼白小臉,傅霽東背過身子,飛也似的逃離她的注視、她的身邊。

  「等等──大哥、大哥!」

  綠芽連忙起身要拉住他,卻慢了一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衝下樓梯,奔出茶樓……

  別的姑娘?他把她誤認為別的姑娘?!無論這是他胡亂瞎謅的借口,抑或是真有其人,她火冒三丈的程度都是一樣的!

  那個人是誰?要是讓她遇見了,她就、她就──含淚祝福他們永浴愛河白頭偕老,再加上早生貴子嗎?

  她根本不是跟人家興師問罪、大眼瞪小眼的料子啊!綠芽挫敗地歎了口氣,無力地癱坐回椅子上,沮喪得連哭都哭不出來。

  「姑娘。」春兒悄然無聲地出現在她背後,很識趣地什麼都沒多問多說。「奴婢來接你了。」

  綠芽丟了魂似的緩緩移目,怔怔地瞅向自己的貼身丫鬟,臉色蒼白得像是隨時會昏厥過去。

  就在春兒以為自己不站上幾個時辰,是絕對等不到她的回答之際,綠芽幽幽地開口了。

  「我只是想偷偷喜歡著他,就算他不能以同樣的心意回應也不打緊……」她逸出一聲破碎的苦笑,視線投向方才男人落坐的那張椅子。「我不貪心,只是想好好陪在他身邊而已啊!為什麼就連這麼微渺的心願,都這麼困難?」

  春兒無語,愛莫能助地望著自家主子。她既沒有經驗,也搞不懂這些讓人牽腸掛肚的風花雪月。

  唉,這愁煞人、折煞人的愛情哪……

  滿腹心事的傅霽東才剛回到宰相府,茶都還沒喝上一口,總管便迎了上來,向他稟報皇上宣他入宮的事情。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沒派人來通知我?」他一邊命小廝去取來官服幫他換上,一邊問道。

  「是公公說,這事兒不急,待大人回府再稟告即可,但今旦定要大人人宮商談。」總管恭敬地回答。

  傅霽東蹙起了眉頭,想不透究竟有什麼事是不必急於一時,但又非要在今天當面討論不可的。

  難道、難道皇上終於將他先前所呈上的奏章看了進去,決定要跟他一起努力,攜手打造沒有貪污舞弊的清白政局?!

  他應該要感到喜出望外,畢竟,這是他一直以來亟欲達成的遠大目標,然而奇怪的是,佔滿他腦海的,依舊是那梨花帶雨、可憐動人的容顏。

  他甩甩頭,用力將所有雜念甩出腦袋,即刻動身趕至大內,經過層層通報,來到乾隆皇帝的面前──

  「皇上。」他拍拍衣袖行了君臣禮,拘謹地跪在地上,眉頭深鎖。「不知皇上為何事宣微臣覲見?」

  天呀,這小子看起來怎麼比自己打發他出宮前更加嚴肅死板了?這跟探子們回報的消息不一樣啊……乾隆皇帝狐疑地暗忖。

  「皇上?」

  「嗯哼,朕是想問問,上次派你去找的琴師,結果如何啦?」察覺臣子困惑的視線,乾隆皇帝連忙清了清嗓子,朗聲問道。

  這下,換成傅霽東愣住了。他該怎麼回答?不,應該說,這麼重要的事情,他怎麼沒在找到綠芽兒的那一天,就直接派人向皇上通報?!

  他難得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的模樣,大大取悅了乾隆皇帝。

  這小子什麼都好,就是不擅說謊這一點,太吃虧。皇帝的心情愉悅,趁著呆頭鵝宰相逕自低頭反省的時候,以憐愛的目光注視著他。

  但下一刻,乾隆皇帝又整了整臉色,瞇起眼兒,抬起下巴,睨著跪在下頭的傅霽東。

  「瞧你這副表情,肯定是找到了吧?」他佯裝不快地道:「為何沒有立即向朕通報?」

  傅霽東冷汗涔涔,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因為,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啊!

  他能老實說,因為不想帶純潔無邪的綠芽兒進入墨水缸似的後宮、因為不想讓天真樂觀的綠芽兒太快接觸到人世間的醜惡,所以才隱瞞消息不上報?

  他可不是初入官場的小毛頭兒,當然很清楚就這麼據實以告的話,是會被推去殺頭的。可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什麼好理由,只有結結巴巴地道:

  「微臣是找著了沒錯。但因撫養那位姑娘長大成人的夫人現下身處外地,大約二十天後才會回京。微臣已經答應那位姑娘,會讓她們好好話別……」

  「二十天?!」皇帝高高挑起眉峰。「傅愛卿,七日之後,那些番邦使節就要過來了,你也知道的吧?」

  「微臣知道……但是君子一言既出,駟、駟馬難追──」傅霽東面有難色,試圖跟以任性出名的皇帝講道理,但那虛弱的語氣卻洩露了他的心虛。

  「到時候再接那位夫人人宮探視不就得了?什麼都不必再說了,明天就帶人去領她進宮!」

  乾隆皇帝強勢地命令道,隨即口氣一轉,傾身向前,朝愁眉苦臉的宰相大人擠眉弄眼。

  「不過,原來那琴師是個姑娘家啊……」皇帝明知故問,故作沉吟貌。「她生得什麼模樣啊?性子是溫柔婉約,還是嗆辣有勁兒?」

  他實在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姑娘,能讓死板嚴謹、像個老頭兒的傅愛卿三天兩頭往妓院青樓跑?

  覷著皇帝臉上那充滿興味的表情,傅霽東實在很想犯一下欺君大罪,將綠芽兒說成醜八怪。可萬般無奈的是,他真的不會扯謊呀!

  「呃……她是個天真無邪、純淨善良的好女孩兒。」儘管千百個不情願,但是一想起可愛、全無心機的綠芽,他的唇畔就不自覺浮上一抹笑意。「人家對她一分的好,她會用十分來回報。人家對她一分不好,她笑一笑,也不會放在心上。」

  喔喔,瞭解,原來宰相愛卿中意的是清純的姑娘啊……

  乾隆皇帝滿意地點點頭,迫不及待地想要會一會這個神通廣大、居然能讓那個石頭愛卿露出笑容的小姑娘。

  傅霽東戒備地瞪著皇上臉上那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皇上,綠芽姑娘雖出身青樓,但她賣藝不賣身,至今仍是清清白白的一個姑娘家,您可別──」

  他心急地開口,想要牽制出手忒快的皇帝,卻被皇帝一笑置之。

  「噯,朕當然知道啊!」要不然這石頭腦袋、挑剔得很的愛卿,怎麼會看上人家呢?「好啦好啦,沒事兒了,朕明日就派人去接,你下去吧!」

  乾隆皇帝瀟灑擺手,很沒皇帝架子地要他回去休息後,便逕自起身離開,回後殿就寢了。

  傅霽東愁眉不展,獨自走在黑夜降臨的宮城中,怎麼樣也無法平心靜氣地回宰相府去。

  他從沒有想過,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不,他是曾經想過,只不過下一瞬間,就又被自己逃避地拋諸腦後了……

  「查公子?」他正陷入沉思,驀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熱切地道:「這麼晚了,您來找綠芽姑娘啊?」

  傅霽東大吃一驚地抬起頭來一看,面前果然是四季樓那氣派華麗的朱色大門,而方才堆著滿臉喜色同他說話的,可不正是四季樓的管事嗎?

  原來他懷著心事,竟不知不覺地,自己走到四季樓來了嗎?!

  「是的,我有要事想找綠芽姑娘相談……」歎了口氣,傅霽東沉著嗓子請管事代為通報一聲,得到答覆才拾級而上,步向他這近二十日來,幾乎天天造訪的那間廂房。

  也該是跟她坦承一切的時候了……明日皇上就要派人來迎接了,他還想拖延欺騙到何時?

  他邁著無比沉重的腳步,來到綠芽的廂房門前,但手才剛舉起,還沒敲下,門板便被房內的人兒迫不及待地打開了。

  「大哥,你來啦?」

  綠芽漾著開朗的笑意,熱情地迎接他的到來,但若仔細一瞧,便會發現她的眼眶紅腫,像是先前大哭過一場。

  她那副佯裝堅強的脆弱模樣揪疼了傅霽東的心,他放柔了目光,不捨地以拇指撫摩著著她細嫩的臉蛋,言語舉止中滿是柔情蜜意。

  「怎麼哭成這樣?你的眼睛都腫了,這得趕緊熱敷才行。」他半是責備半是心疼地低喃道,隨即回頭要春兒扭一條熱燙的巾子來。

  「不、呃,不必麻煩了,這到明天就會消腫了。」雖然對他突如其來的親近寵溺感到受寵若驚,她仍有些遲疑。「大哥,你不生我的氣了?」

  她那略帶委屈的盈盈眼波,怯生生的表情,都讓傅霽東一顆石頭腦袋霎時融成了一灘柔水,幾乎壓抑不了將她撈進懷裡緊緊摟住,再密密吻住那兩片甜美唇瓣的鷙猛衝動。

  但一切都只是「幾乎」,到最後,他還是發揮過人的意志力,拚命克制不要將腦子裡勾勒的畫面搬到現實來上演。

  「我沒有生你的氣。」他歎了口氣,嘔心絞腦地想要找個完美的理由,好解釋自己下午落荒而逃的舉動。「我只是、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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