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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春野櫻    


  「不要那麼說,香衣……」

  儘管他不願意承認,但他確切感覺到她的生命即將從自己的指縫間消逝。

  他悔恨不已。如果當年他索性帶著她遠走高飛,那麼現在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鎮、鎮藩哥……」又咳了幾聲,鮮血無聲無息從她嘴角淌了出來,「我……累了,等到你……我……我可以……可以……」

  話未說完,大量的鮮血自她的口鼻湧出,令她再也無法言語。

  「香衣!」雷鎮藩再也壓抑不住激動的情緒,猛地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

  她深深的凝望著他,彷彿要將他的樣子刻進腦中,直至來世都不忘般。

  「鎮……藩……」她的唇角揚起一抹幸福的微笑,然後,閉上了雙眼。

  雷鎮藩看著她,全身不住的顫抖。

  「不。不要這樣對我……香衣,你睜開眼睛來,我求你,我求你……」他像個傷心的孩子般號淘痛哭,「香衣,你回來,別丟下我……我要你回來……」

  他不顧她臉滿的鮮血,亦不怕染上她的病,一遍又一遍的親吻她。他願意拿他所擁有的一切換回她的命,不論是他的功名,還是他的神刀虎徹。

  突然,一個念頭鑽連他腦海裡。

  他放下香衣,跪在床邊,取下腰間的虎徹,面向窗外高舉它,「老天爺,若這種兵利器是你所賜,那麼請收回它,我願意用它換回香衣的命!」

  話才說完,突然一聲旱雷大響,萬里晴空中出現了數道閃電,手中的虎徹震動了起來,見此異象,雷鎮藩心中大喜。他想,香衣回魂有望了。

  正忖著,虎徹忽地發出碎裂的聲音,他將刀鞘往下,只見粉塵揚起,一柄長三尺半的虎徹,只剩一小塊的脊骨。

  抓起脊骨,他回頭再看香衣。「香衣?香衣,你醒醒啊……」

  他起身抱起她,但她的身體已完全冰冷,既採不到鼻息,也感覺不到心跳。

  滿懷希望的雷鎮藩被絕望徹底擊倒,他牢牢的抱著香衣的屍身,淚水潰堤。

  國境之北,位於凜泉城北郊的香具山,終年雲霧繚燒,大小飛瀑百餘座,自古以來便是靈修者的天堂。

  在香具山南邊的樹林裡,有座小小的庵堂——清淨庵。庵主淨心比丘尼,年約六十,自年輕時便來到山中靜修,並蓋了這座庵堂。現今,跟著她在此修行的有六位女尼,年紀最小的也有三十好幾。

  朱成霄新朝在位五年,民不聊生,天怒人怨,一度有不少人逃到香具山避難,使這裡不似以往清靜。不過,自從朱成晉重新奪回政權,並將他流放後,進居香具山的人們紛紛下山,回到自己的家鄉城鎮,這裡才恢復了以往的幽靜。

  這日,淨心帶著全慧外出採摘野菜,返回清淨庵時,在山徑旁一棵千年古木下發現了一個倒臥的年輕女子。

  「庵主,那好像是一個女孩……」全慧伸手指道。

  「我們去看看。」淨心快步上前,輕碰女子的手,「姑娘?姑娘?」

  見她一動也不動,全慧膽怯道:「庵主,她是不是已經……」

  淨心伸手一探女子的鼻息,發現她已沒了呼吸。

  「阿彌陀佛,」慨然一歎,「她獨自魂斷山中,實在太可憐了。」

  她的手尚有餘溫,身體也還柔軟,於是淨心判斷女子應該剛斷氣不久。

  「全慧,過來幫忙吧。」

  微征,她不解地望著庵主。

  「要是丟下她不管,她可是會被野獸啃噬得屍骨無存。也許我們與她有緣,就將她帶回庵裡埋葬吧。」

  全慧點頭,「是的,庵主。」

  兩人將女子屍身帶回庵堂後,脫下她的衣服,在她腰間發現一塊玉石圓章,章上篆刻著「莫渝」二字。她們猜想,那應是女子的名字。

  將她的屍身洗淨後,她們為她更換素衣,然後淨心帶領比丘尼專心誦經,以祈冥福,女子的胸口突然高高的鼓隆起來,並倒抽一口氣。

  「啊?」比丘尼們嚇得驚叫,只有淨心神情自若的盤坐原地。

  「姑娘,你還好嗎?」她面容慈祥的笑視著女子。

  「呢……」香衣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神情驚慌又不安。

  她想開口說話,可是喉嚨又乾又燙,教她一時之間無法言語。

  這裡是哪裡?她又為什麼在這裡?

  她不是在天麓城?不是在死前見到她深愛的鎮藩哥了嗎……老天,她記得她死了,也依稀記得在她斷氣後,仍隱約聽見鎮藩哥悲傷至極的哭泣。

  在那之後,她身陷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囚籠裡。不知過了多久,才看見幽微晃蕩的一點光亮。循著那光點,她往前走,接著……她就看見眼前這些陌生人。

  難道……這裡就是所謂的西方極樂世界?

  「我……」她艱難的發出聲音,「我在西方了嗎?」

  淨心微頓,淡淡一笑,「不,這裡是香具山。」

  她一征。香具山?是人死後會去的地方嗎?她看看四周,不禁驚歎,死後的世界竟是如此真實。

  她吃力的想撐起身子,淨心見狀,立刻伸手扶了她一把。

  「謝謝您,您是……」香衣疑惑的看著尼姑打扮的她。

  「我是這清淨庵的庵主淨心。你叫莫渝吧?」

  莫渝?那是誰?她皺了皺眉頭,「不,我叫香衣。」

  「香衣?」淨心取來從她身上找到的玉石圓章,遞給她,「這是從你身上取得的,請你過目一下。」

  香衣愣了下。這玉石看來十分稀少珍貴,而她不曾擁有過這樣的東西,那……這東西是怎麼跑到她身上的?她不記得自己認識莫渝這個人。

  「這不是我的東西。」她將玉石圓章還給了庵主。

  「是嗎?」淨心收下圓章,若有所思。

  這時,與庵主一起將她掇回清淨庵的全慧,膽怯卻又好奇的握上前,「姑娘,你……你是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香衣微征,「不記得什麼?」

  「不記得在你醒來之前的事啊。」

  「不,我記得。我叫香衣,住在天麓城,今年二十歲,是天麓城杜府的——」

  「不是的。」全慧打斷她,試探地問:「我是說,你不記得你往生了嗎?」

  「我當然記得。」提及自已已往生的事實,她臉上略顯哀怨,「我就是已經死了,才會來到這裡,不是嗎?」

  全慧狐疑的看著她,「你到底以為自己身在何處?」

  「西方極樂世界呀。」她一說,比丘尼們個個睜大了眼睛瞪著她。

  看見她們的反應,香衣直覺自己似乎講了什麼奇怪的話。「難道不是?」

  此時,臉上始終掛著一抹沉靜微笑的淨心不疾不徐的說:「香衣站娘,這兒不是西方極樂世界,你還在人間。」

  聞言,她呆愣了好一會兒,兩眼落然的、困惑的看著庵主。

  淨心一笑,「你還活著,好端端的活著。」

  「不,怎麼可能?我明明……」她難以置信極了,「師父,您說我還活著,那是……」話未竟,她忽地譽見自己左手背上有處小小的燙疤。

  咦,她不記得自己手背上有這樣的舊傷啊……

  「阿彌陀佛,」淨心了然一笑,彷彿明白了什麼,「全慧,拿面銅鏡來。」

  她答應一聲,立刻前去取了一方銅鏡。

  淨心將它遞給香衣,「香衣姑娘,請你看清楚自己的樣貌。」

  香衣不解的接過銅鏡,心裡莫名的不安。她快快的攬鏡一照,映在那銅鏡上的是一張全然陌生的女子面容。

  「這……」她驚疑的盯著鏡中人,「這是……」這不是她的臉,絕對不是!

  師父說她仍好好的活在人世,為何她的面容有著如此的變化?在她身上究競發生了什麼事?

  「師父,這……」她拿著銅鏡的手顫抖著,「這鏡中之人不是我,我、我究竟是……」

  第3章(2)

  這時,一旁的全慧像是意識到什麼,驚叫著,「師父,這難道是……」

  淨心神情平靜,唇角懸著一抹高深的微笑。「香衣姑娘,依貧尼看來,你還魂了。」

  香衣陡地一震,「還魂?」

  「是的。這事,貧尼也是頭一回遇上。」

  「師父,我不明白……」

  「我這麼說吧,」淨心試著以她能理解的詞彙解釋,「你籍由別人的軀殼回到了人間。」

  「什麼?!」借屍還魂?老天,這是茶餘飯後用來打發時間的鄉野奇談吧?

  她活在另一個女子的身體裡面,這是……老天,她在作夢嗎?

  「香衣姑娘,」淨心輕輕的握住她顫抖的、發冷的手,「你別慌,別怕,老天爺讓你得以還魂返回人間,必定有其道理。」

  「師父,為什麼會有這種事?」

  淨心沉吟須臾,淡淡一笑,「也許,那是因為你有什麼心願未了。」

  她的心願?她唯一的心願就是跟鎮藩哥廝守終生。她是為了那無法達成的心願而藉白別人的軀殼還魂的嗎?只是,就算還魂又如何?她已不是她,就算站在鎮藩哥的面前,她也只是個陌生人。思及此,她悵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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