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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千尋    


  簡樊望著她,猶豫半晌才道:「其實,如果教授想休息的話,學校可以幫你推掉這些演講的。」

  洪欣誼輕淺一笑,望向他關切的眼神,明白他真心想說的是什麼。

  爺爺過世了,在上個月。

  爸媽離婚得早,洪欣誼是爺爺一手帶大的,母親向來熱衷事業,母女見面的機會稀少,而爸爸娶繼母進門、建立新家庭後,父女也漸漸不往來,唯有過年返鄉團聚,父女才會見上一面。

  爺爺辦喪事時,爸媽出現了,難得地,他們同時問出一個問題,「你想搬過來和爸爸(媽媽)住嗎?」

  乍然聽見這個問題,她弄不清楚心裡那份感覺是嘲諷還是感動,她只是合宜地點頭微笑,然後說:「我已經二十八歲了。」

  二十八歲的女人不再需要監護人,哭著要爸媽抱的年代已經久遠,她足夠堅強獨立,能夠一個人好好活著,只是……沒有爺爺的陪伴,多少寂寞。

  簡樊是擔心她初逢喪親之慟,認為她該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也是,許多人都是這樣自我療傷的,但她無法休息、無法停下腳步,她害怕面對孤寂的空間,害怕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是的,她有寂寞恐懼症。

  「謝謝你,我沒事,忙碌會讓人無法胡思亂想。」

  簡樊聽懂了她的話,微笑點頭。

  洪欣誼知道簡樊對自己有意思,但她總想著他年紀比自己小,閱歷比自己少,拿他當對象的話,似乎有些佔人便宜。

  同事常說她在感情方面太猶豫,總是錯失好風景,二十八歲的女人還沒談過戀愛,稀少得可以和史前遺跡相比。

  她明白問題所在,但是,「猶豫」是種天生基因,在她的骨血裡流來竄去,她沒辦法在感情上不顧一切。

  爺爺說,她是被爸媽的離異給嚇著,說得好聽,是記取前車之監,說難聽了,就是膽小畏怯。

  也許爺爺說的對,將近三十歲的自己,是該試著改變了。

  快要抵達目的地了,在空姐的提醒下,乘客紛紛收起桌子、調整好椅背、扣上安全帶。

  飛機即將下降,忙碌的旅程即將展開,洪欣誼在臉上掛起自信微笑,這次主講的題目是生態農業,她希望地球因為她的努力而能有些許改變……

  這時,機身突然強烈顫抖,機上乘客發出幾聲低低的驚呼,是遇到亂流嗎?洪欣誼不知道,但她看見空姐臉上的驚恐。

  洪欣誼緊咬下唇,一顆心突突地跳著,下意識地,她將左手在大腿上放平,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從大拇指的指節、食指指節、中指、無名指、小指……一一點過,再從小拇指點回來,彷彿這樣做就會讓自己安心一點似地。

  突地,強烈的撞擊力道傳來,她感到一陣劇痛,她想張口呼救,但聲音尚未出口,失速的感覺便撕裂著她的身子,疼……無邊無盡地疼痛……下一刻,她墜入一片黑暗昏迷中……

  第1章(1)

  同一個樑柱,同一個角度,洪欣誼雙手壓在後腦,呆呆地看著那片灰灰的地方。

  當尹霏哭歪在床上時,她就經常透過尹霏的眼睛,望向那根樑柱,後來尹霏越看越喜歡,索性用七尺白綾把自己往上頭吊。

  那個時候,洪欣誼想不通,尹霏幹麼老盯著它看,現在終於明白,那梁的位置,是最舒服的視線角度。

  因此,在飛機失事、洪欣誼穿越之後,她和尹霏做出相同的動作—發傻。

  十天過去,碧玉不時在她耳邊說話,要她想開,要她明白好死不如賴活著。

  穿越時空,洪欣誼從震驚到茫然,從恐懼害怕到精神近乎崩潰,從哭死哭活到認命接受……

  碧玉說那些事全都過去了,小姐何苦成天到晚拿來為難自己?若換成是她,定要想辦法活得好、活得驕傲,活得讓那些欺負過自己的人嫉妒眼紅。

  有道理,不管樂不樂意,自己已經穿越定了,就算靈魂飄回二十一世紀,她也鑽不進那些凌亂的屍塊裡,她老想著那個地方、那個環境,豈不是在為難自己?

  沒錯,既然老天爺讓她穿越到這裡,她唯有活得好、活得驕傲、活得讓人眼紅,才不埋沒洪教授的一世英名。

  當想通之後,她決定要重新開始,便計劃性地安排一連串性情大變的合理鋪陳。

  因此,眼睜睜看著尹霏哭了兩天半、傻了兩天半、沉默兩天半、再清明兩天半的碧玉,雖然感覺小姐前後相差太大,但死過一回的人,怎能不徹頭徹尾的大改變?小姐可是在地府走過一遭、見過閻羅王的人呢,有再大改變也都合理得很。

  這天,恢復清明的尹霏先洗了個痛快的澡,把自己狠狠泡到幾乎脫皮,然後坐在妝台前,讓碧玉幫著梳頭。

  碧玉本就是個多話的,見小姐脫胎換骨,那個心情啊,說不出的好。「小姐,汪姨娘以為把你趕走之後,她就能順理成章變成朱夫人,結果朱念祖又看上一個姓王的姑娘,人家好歹是良民出生,父親還是個不大不小的地主,比起從青樓裡給抬回來的……你說,人家會讓哪個當正妻?

  「汪姨娘這下可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還有聽說那個姓王的可是個厲害角色,那堆姨娘們,往後日子可精彩啦。」

  「朱念祖本來就是個貪戀美色、喜新厭舊的,這事兒有什麼稀奇?」

  聽尹霏發表意見,碧玉大樂,太好了,小姐肯批評姓朱的,肯定是對朱念祖已經沒有念舊之意,這才對嘛,為那種男人掛心,根本是自討苦吃。

  「至於紫月那個壞丫頭,還以為爬上朱念祖的床就升了位分,從此好日子過盡,沒想到……哼哼哼……」

  「都是別人家的事兒了,咱們別管。」

  「小姐說得好,都是別人家的事啦,那麼小姐……你可不可以管管咱們家的事?」她的口氣有幾分躊躇。

  「咱們家什麼事?」

  碧玉匆匆丟下一句,「小姐,你等等。」便飛快跑出屋子。

  不多久她抱回一個小木盒,裡面有一本帳簿、一堆銀子以及幾張紙,碧玉攤開那張紙,遞給尹霏,只見裡頭畫上很多橫線,將紙隔成許多橫格,橫格裡頭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圈圈叉叉,尹霏看得滿頭霧水。

  看見主子緊皺的雙眉,碧玉有些赧顏,低聲道:「主子又不是不知道,奴婢不認得字,要怎麼記帳嘛,要不是莊園裡的陳管事撂手就跑……」

  「沒事,我沒怪你的意思,先說說,你在上頭記的是什麼?」尹霏拉出一張笑臉,安撫她的不安。

  「圈圈代表銀兩,最大的是百兩、中等大的是十兩、最小的是一兩,大叉叉代表一百文、中叉……紅的是收進來的,黑的是花出去的,一格代表一天,咱們搬到這裡四、五十天了,以前收入支出有陳管事記在帳冊裡,可他二十幾天前辭了工,把莊子裡剩下的銀子和帳本交給奴婢,奴婢不會記帳,只好暫時先這麼記下了。」

  尹霏點點頭,打開陳管事的帳簿,莊園裡的最後一筆收入是賣果子的盈收,那時莊裡還剩下一百多兩,可現在……她大致看了下碧玉記的帳,揚起眉頭,紅圈圈比黑圈圈多得多。

  「這段日子,莊子可進帳不少。」不錯嘛,狀況比她想像中更好。

  尹霏的笑意卻引得碧玉眉頭深鎖,那可不是好事呀。

  「之前,大家都覺得繼續留在這裡……呃、沒前途,便紛紛湊足銀子,給自己贖身,這件事我有問過小姐,是小姐說想走便讓他們走的……」

  「我明白了,所以……」她用心算飛快合計兩邊帳本,「所以咱們還有兩百七十三兩銀子?」

  「是的,可今年的夏衫還沒發,月銀也該給了,管針線的兩個大嬸已經離開,咱們得上京城鋪子裡買現成的衣裳,上上下下加一加,得將近十兩銀子呢。小姐,奴婢擔心坐吃山空,而府裡……老爺早已經發話,往後的日子,要咱們自己看著辦。」

  換言之,尹府不會再撥任何銀兩過來?

  尹霏微瞇雙眼,細細回想,當初朱念祖休棄尹霏時,有沒有讓她將嫁妝帶走?

  「碧玉,我的嫁妝是你管的,當時我離開朱家,有沒有把嫁妝全數帶出來?」

  「都帶了,不過小姐出嫁時,老爺沒有給小姐置辦多少嫁妝,除這莊子以外,只有幾百兩銀子和幾副頭面,把首飾頭面拿出去典當湊一湊的話,大概有近千兩,倘若別碰上災荒,縮衣節食倒也可以過上幾年,就怕……」

  她遲疑地看一眼尹霏,擔心話說得清楚,小姐一個想不開,又上吊一回。

  「我明白,要未雨綢繆,別臨渴掘井。」

  尹霏接下碧玉的話,心裡卻想:還不錯嘛,朱念祖雖然是膚淺人渣,卻沒有渣得太厲害,至少過去三年,他沒貪尹霏的人也沒圖她的財。

  振奮精神,她笑彎眉眼,這是穿越以來第一個讓人感到心曠神怡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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