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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千尋    


  局面是簡煜豐進門給解的,他先把娘子的紅蓋頭掀開,再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對著三個女人像是師傳對著徙弟訓話似的。

  他說道:「岳母,我娘這是在炫耀呢。」

  「炫耀?」賴氏不明白,滿眼的困惑。

  「是啊,當年我們母子受壞人所害,母親拿出貼身收藏的簪子,我們便是靠那簪子起的家,匆匆數年過去,祖父這一房漸漸沒落,幾個叔叔不長進,只會巴著父親的王爺俸銀過日子,父親死後他們還不放過咱們母子,聯合庶弟在外頭敗壞母親的名聲,我一氣惱,把他們全給趕出去,他們心底不服,在外頭說的話可多了。」

  賴氏聽著也惱了,直道:「這是哪門子親戚,不認也罷,」

  秦氏見她替自己說話,連忙點頭,就是這個理兒。

  「我們是想這麼做,可那也得人家消停,他們說我母親失身於土匪才能將我給養大,又說母親失去貞潔才換得我位居高堂,卻不曉得我母親在過去幾年是怎樣勤奮努力,方置下傲人的身家,我雖然當官,卻也不能把百姓的嘴巴全給堵起來,是不?我母親更不可能將大把大把的銀子給晾在世人面前,讓人家曉得她那手生意做得多麼風風火火,是不?」

  「也是。」賴氏皺起眉頭,好像那些話講的是自己,滿臉的沉痛。

  「世人重名重利,如今我高屆朝堂,受皇上著重,而母親掙的那些銀子始終沒拿出手,有錢卻不能張揚,心底多憋屈啊,何況,夕卜人不曉得我母親的手腕,還以為王府靠的就是皇帝那點賞賜,娘是故意趁這個機會宣揚王府實力呢。」

  「這回給容兒置辦嫁妝,誰不曉得全是我母親出的手,幾千兩又幾千兩銀子的撤不說,還有幾十家鋪子和田莊哪,今天過後,所有人都會問那鋪子是誰給經營出來的?」

  「東問西問,我這裡再透點風聲,很快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就會知道那些銀子的來由,到時他們自然會說原來王府的大夫人竟然是個巾幡,流落外地非但沒有隨波逐流,不但闖出一番營生,還把兒子教得這麼好,很快,我母親就會成為京城裡最受矚目,最受尊重的人物了。」

  「所以岳母,您這銀子非但不能給,這幾日還得同我母親四處應酬,讓那群只會嗜舌根的貴婦明白,我母親疼起媳婦是不手軟的,能嫁到裕親王府是件幸運事兒。」

  賴氏望著女婿,聽他句句得理,一時間竟不曉得該怎麼回應,倒是謹容滿眼訝異,不曉得他的口才這麼好,能把歪理說得頭頭是道,像篇治國大道似的。

  簡煜豐也沒打算讓賴氏回應過來,又補上一串話。

  「如果岳母覺得銀子放在口袋裡沒作用,不如把二萬兩交給女婿,女婿正想多開幾家濟民堂,就當是岳父,岳母入膠吧,日後等著分紅便是,剩下的一萬兩銀子,岳父岳母不妨留在身旁,舅爺年紀也不小,是該準備籌辦婚事了。」

  簡煜豐這個打算,坐在喜床上的三個女人都頻頻點頭。

  見狀,他笑道:「既然母親,岳母都同意,是不是可以……」他做了個請的動作,說:「時辰不早,容兒今天己經累了一天,該早些安置。」

  籟氏和秦氏互視一眼,兩人笑得嘴都闔不攏,賴氏說道:「那話兒是怎麼說的?新婚夜很貴的那句。」

  「哦,親家夫人說的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秦氏接話,拉住親家的手,兩個人一下子熱絡了起來。

  「是是是,親家好學識,果然是有讀書的。」賴氏道。

  這話……說的是哪門子啊,謹容耳根紅透,真想找找房裡哪裡有地洞可鑽。

  秦氏又補了一句,「親家莫怪,煜兒年紀這麼大才娶容兒進門,怕是熬壞了。」

  這,這……有人這樣說話的嗎?悄悄地,一抹紅暈攀上簡煜豐臉頰。

  賴氏忍不住跟著取笑,「走吧,咱們想抱胖小子的話,還是別留在這裡礙事。」

  兩個女人歧見解除,牽著手樂呵呵地往外頭走,讓這對新人值千金的一刻,在喜燭的映照下,一點一點嫌起熱烈。

  他看她,心底滿滿的儘是愜意,好像他的床上早該坐著這樣一號人物,好像她早在許久許久以前,便鑲入他的心。

  她也看他,嘴裡喻著滿滿的甜蜜,好像她的人生受盡磨難,吞盡委屈,等著的就是這一刻,這一個男人,他來了,便一切都值得。

  他捧起她粉嫩的臉,低低喚一聲,「容兒……」她笑著勾起他的脖子,心底想的全是那句一生一世一雙人。

  「還生氣嗎?」謹容扯扯青竹的衣袖問。

  青竹搖搖頭,笑說:「不,奴婢很開心。」

  「開心?」

  「嗯,開心姑娘身子能夠好起來,能夠和王爺成親,王爺在外頭待了很多年,剛回王府時人人都怕著呢,王爺很嚴肅,時時板著一張臉,隨便一個眼神都會教人嚇得睡不著覺,大家戰戰兢兢,唯恐惹惱主子。」

  「夫人也一樣,明明王府才是家啊,怎麼回到家裡卻成日愁眉苦臉的,像是事事不順心似的,身邊的下人都以為是自己何候的不周到,也愁著呢。幸好姑娘來了,王爺不再那麼凶,偶爾也會對人溫言軟語,夫人更是成日眉開眼笑,如果姑娘能夠再給府裡添個小主子,就再好不過了。」

  謹容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會引出青竹一大串話,她還沒回應呢,從外頭進屋的簡煜豐就笑著接話。

  「說得好,有賞,只不過得改口喊王妃了。」

  「是,王爺,王妃。」

  他一進屋,青竹識趣得很,連忙走出去,順道把門給帶上。

  謹容從軟榻上起身,為他除去官服,衣服褪下,他一把將她攬進胸口,一聲滿足歎息自她頭頂上響起。

  事情己經過去好幾個月,每每想起當時的凶險,他依然心有餘悸,是他自作主張,不過半吊子醫術卻把自己當神醫,差點兒害她死於非命,倘若謹容不在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抱得很緊,她差點兒喘不過氣,但謹容明白,他是害怕擔心。

  直到現在,他依然經常在半夜裡醒來,將手指湊到她的鼻子下面,探探她有沒有息。

  那日她的病終於痊癒,他卻倒下了。在最後關頭,他幾個日夜不眠不休的守候,在她清醒後硬撐上半日,就再也忍不住暈了過去,氣得師傳破口大罵沒事怎麼會收下他們這兩個冤家。病中,他時常驚醒,一驚醒就要尋她,替她把脈。

  如果這樣的表現還不能證明他的真心,她就太過分了。

  謹容滿足喟歎,窩在他懷裡傾聽他的呼吸,一下一下吞吐的全是他的氣息。

  「皇上很喜歡舅爺,今日與我和舅爺在御書房裡聊了近一個時辰,怕是於盧縣任滿後就會調回京城。」

  「京城裡,招牌砸下來都會砸中兩個王爺,哥哥那個芝麻小官會不會招惹了人?」

  「放心,舅爺的手腕比你想的還厲害,他連皇上都能收服,何況是區區幾個王爺,瞧,我這個最難收服的都被他妹妹給收下,其他人,何足論哉。」

  謹容笑逐顏開,環住他的腰,也尋來話題同他說道:「今兒個『聞香下馬』開張,我遇見鈺荷妹妹。」

  「哦,聽許莘說她有孕了,看起來還好嗎?」

  「挺好的,只不過店舖才剛開張,她就鬧著要把裡頭的樹子給挖走,到侯府裡專門替她做藥膳。」那丫頭的驕傲任性怕是這輩子都改不了了,何況人家還氣著呢,氣她搶走她的煜豐哥哥。

  「都當媳婦還是那副性子?真是,幸好有許莘肯耐心哄著,不然誰家能受得來這樣的媳婦。」

  簡煜豐講的是真心話,謹容卻把它當成譭謗,聽丈夫譭謗「前心上人」,感覺挺不壞,於是她沉浸在幸福裡頭,抱他更緊。

  「然後呢?」

  「我只好出面說無藥不毒,藥膳雖好,卻不能天天吃,何況她現在懷著孩子,能不用藥自然是不用的好,哪日嘴饞,再上『聞香下馬』打打牙祭便罷。」

  「她能聽得進去?」

  「哪兒能呢,她可不是個好說服的。後來我同意幫忙開些食補單子給她家裡的廚子,她才放我們一馬。」

  「那丫頭,怎麼可能是丁雯娘的對手?」看來,只能盼著禮親王護她一輩子。

  「說到丁雯娘,到最後怎樣啦?」

  「她本是妓戶,許莘手上有她的賣身契,後來是晉遠侯出面把那女子發賣到遠地,孩子找了個奶娘養在外頭,如果鈺荷生下嫡子,就給奶娘一筆銀子,買田贈屋,孩子歸到奶娘夫家名下,如果鈺荷沒兒子,再把他帶進府裡。這件事讓晉遠侯在禮親王面前失了面子,可想到自己和兒子的前程還得仰賴岳家,再沒兒子也得巴結上去,因此晉遠侯立下誓言並立契約簽結,許莘終生不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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