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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辛卉 無計可施下,馬蒼潤將醉醺醺的女人丟上愛車,準備前往由他所管理的Golden精品旅館。 「不要,我不要回家……求你……」梓薰軟綿綿的癱在前座,星眸微啟,近乎囈語。 他一雙濃眉緊蹙,抿唇不語。 剛才竟然沒想到載她回家,而是直覺想將她安置在他的地盤。這算什麼?馬蒼潤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不自覺的加重力道,心情更加不爽快。 他的情緒從不曾被女人車著走,況且還是個怯怯懦懦、沒有絲毫特色的女人,除了會煮咖啡、做糕點,他還真找不出她其他優點。 馬蒼潤撇撇唇,不悅的睨住她,兀自在心裡挑剔著。「哼……」 「我不想回家……」梓薰淚眼汪汪,可憐兮兮的央求。 「回你店裡。」他漠著俊顏道。 她的腦袋劇烈抽痛,身子難受又無力,僅能搖頭。 馬蒼潤瞅著她泛紅的痛苦臉蛋,嘲諷的言詞凍結在嘴邊,別開視線,壓下胸口燃燒的火焰,踩下油門駛出停車場。 「拜託你……」梓薰嘴裡唸唸有詞。 「你安靜點行不行?!」他低斥。她像貓咪般的虛荏聲調,在耳邊不斷響起,干擾他一向自豪的清晰思緒。 梓薰癟嘴噤聲不語,吸著鼻子抽抽搭搭的。 馬蒼潤加快車速,一心想快點到達她位於東區的咖啡館,在停紅燈時,他斜眼餘光瞥見她正無聲的啜泣著,揪著一張臉,好像他欺負她多慘似的。 他深吸一口氣,綠燈一亮,車子便像箭矢般疾馳在台北街頭。 「惡──」胃在翻攪,頭痛欲裂,這一刻,梓薰身心皆已達到界限,孤獨與絕望充斥她的心扉。 無論她怎麼做怎樣錯,沒有人願意傾聽她的心聲、沒有人在乎她的感受、沒有人關心她的生活。 沒有人真正的愛她……梓薰的心一片荒蕪、淒涼。 「喂!你敢吐在我車上,我就把你扔出去。」馬蒼潤瞪了她一眼,罕見的露出倉皇之色,警告道。 彷彿故意與他作對似的,梓薰又乾嘔了一聲,逼得他在路邊緊急停車。 他先迅速解開她的安全帶,然後下車,強行拉她出來、遠離他的愛車,隨後轉身決意棄她於不顧。 梓薰步履踉蹌,淚眼模糊的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想開口叫住他,終究還是選擇沉默。 她蹲下身子,乾嘔了好一陣子,覺得天地在崩裂,而她就要毀滅。 夜還不算太深,偶爾有路人經過,也僅僅對她投以奇異的眼光,大概都不想招惹麻煩,非但沒有人逗留、趨前關切,反而加大步伐離開。 梓薰茫然無措的掩面痛哭,濕冷的冬雨也同時降下,豆大的雨滴很快的淋濕她全身,她卻沒有躲避的念頭。 不管她怎麼樣──病了或死了,都不會有人為她傷心難過,她發脹的腦袋充斥著的全是悲觀與絕望。 她勉力撐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向馬路── 馬蒼潤回到車內後,對自己甩掉麻煩的行為,不禁遲疑了起來,隔著車窗看出去,視線落在蜷在路旁的纖瘦身軀,那姿態宛若一隻被棄養的小貓。 驀地,一股淡淡的罪惡感攫住他的心頭,無法瀟灑離去。 下雨了,她仍顧著哭,沒有找地方避雨,他為此有些氣憤。 直到看到那抹纖荏的嬌軀站了起來,馬蒼潤糾結的眉心紓解不到幾秒鐘,便察覺她的意圖不良。 他幾乎是反射性的衝下車,冒著加劇的雨勢,從身後緊緊扣住正要走向路中央的人兒的手臂,折回路旁。 「你這女人,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馬蒼潤怒不可遏的吼她。 如果他丟下她之後一走了之,若她真的發生不幸,他是不是就成了罪人?思及此,他更是惱火。 梓薰的雙眼空洞無神的直視前方,對他氣急敗壞的怒斥,沒有丁點反應。 「麥梓薰,聽到我說話沒有?」他握住她的肩頭,火冒三丈。 雨水流進她的眼睛,她才木然的眨動了下眼皮,以極為緩慢的速度抬頭看他,眼裡映著他俊挺的臉孔,卻沒有任何知覺。 馬蒼潤睨著她失魂的模樣,指責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因為他被那份強烈的不捨與憐惜,深深震撼住。 他嚥下喉頭的乾澀,拂去刺痛雙眼的雨水,忽略不了胸臆間翻騰的複雜情感。 他皺著眉頭,內心掙扎。 他大可像以前一樣,對沒興趣的女人冷漠以待,無論她們怎麼乞求討好,他從不曾心軟。 可是眼前的女人,卻讓他破了例──目前的情況,他也無法拋下她不管。 馬蒼潤無聲的低咒,總之,先將她安頓好,其他的只能等她情緒穩定之後再說了。 當看見淋成落湯雞的一男一女時,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旅館經理,也難掩詫異之情。「三少爺……」 馬蒼潤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注意稱謂,雖然他懷裡的女人壓根已經呈現半昏迷狀態,但凡事還是小心為上。「沒事,你忙你的。」 「真的不需要幫忙?」經理確認道。 沉吟須臾,他改口吩咐:「幫我準備一間房間,還有一套她能穿的衣服,找個女員工送過去。」 「是。」經理答道。 見經理還沒有要離開去做事的意思,他於是問:「還有事?」 「這位小姐已有婚約在身,三少爺似乎和她走得太近,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經理語重心長的以長輩身份提點。 馬蒼潤黑眸低斂,沒有搭腔,卻彷彿被道中心事,心跳瞬間快了一拍。 「您向來很有分寸,應該不會做出讓總裁擔心的事。」經理再度強調。 「嗯……」馬蒼潤若有似無的虛應一聲,然後轉身搭乘專屬電梯上樓,不想再繼續深談。 經理站在電梯前,面露擔憂。「希望是我想太多了……」 回到他的私人套房後,馬蒼潤衝過熱水澡,站在陽台上,難得點起了煙,吞雲吐霧了起來。 他不記得上一次像這樣藉由攝取尼古丁,達到鬆弛神經的效果,是多久以前、又是為了什麼了。 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為了女人。 女人……馬蒼潤攏緊濃眉,不久前發生的事在他腦海中縈繞,揮之不去。 一旦想起這件事,他就滿腔怒火,忿忿地捻熄煙蒂,來到位於他套房斜對面的客房。 被派來替梓薰更換衣物的女服務生看到他,顯得十分訝異,心頭小鹿亂撞。 「處理好了嗎?」馬蒼潤漠著俊顏,語氣像是千年寒冰,冷得嚇人。 「呃?嗯……是!」年輕的女服務生被他嚴厲的神情駭住,所有綺想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愕然和惶恐。 在他森冷的目光下,女服務生低著頭匆匆告退。 馬蒼潤佇立在床畔,居高臨下的凝視床鋪上擰著秀致五官的人兒,神情凝重。 今晚,從見到她起,他眉間的結從沒解開過。 他在幹什麼?他應該利用她最脆弱的時候,陪在她身邊,多給予一點關懷,讓她坦承對他動心,然後拿回她該付的十五萬,結束當初由他訂下的遊戲。 「為什麼要阻止我……」 驀地,一道飽含痛苦的虛弱嗓音,幽幽響起。 馬蒼潤收斂心神,低頭看見她淚流滿面、了無生氣的模樣,才剛調適好的心態又被打亂。 「哼!原來你還滿清醒的嘛!」他沒有正面回答。「我還以為你醉得不小心走錯方向了。」 「那是我唯一的去路……」梓薰慘白著臉,喃喃自語。 那細如蚊蚋的音量,馬蒼潤還是聽見了。「等你把欠我的錢還清了,想怎麼樣都隨便你!」 結果,他還是透露出真實的感受,衝著她發火。 梓薰的雙眼像沒有鎖緊的水龍頭,不斷滲出淚水,枕頭濕了一片。 「哭哭哭,除了哭,你還會什麼?!」馬蒼潤暴躁的斥責,黑眸有火苗跳動。 「我什麼都不會……」梓薰哽咽的微弱聲音,充滿自我嫌惡。 雖然他也這麼認為,但她沒志氣的坦承,讓馬蒼潤怒火更熾。他瞪住她因哭泣而發顫的身軀,眸光深沉。 「我什麼都沒有了……」梓薰情緒崩潰,比起怨怪其他人的無情,她更痛恨自己的無能。 「可不可以不要哭了?!」馬蒼潤耙梳著半干的發,竟有種束手無策的無奈。 她仍是淚流不止,似要把長久以來壓抑的眼淚,全數宣洩。 「我叫你不要哭了!」他的耐性被她的淚水耗損殆盡,她的啜泣聲擾得他心煩不已,失去了該有的冷靜與理智。「閉嘴!」 下一秒,他俯身攫獲她的唇,成功消滅令人不快的細碎聲響。 柔軟的嬌唇和著淚液的鹹澀,在他口中化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妙滋味,或許是長期身處在充滿咖啡香的環境中,以致於她身上隱約散發著淡淡的咖啡香氣,誘他深嘗。 梓薰抽痛的腦袋一片空白,直到快要呼吸不上來,她才真切感覺到唇瓣傳來的熱度與重量,正一點一滴、徐緩的擴散蔓延,為她死寂的心注入一絲絲暖意,洶湧的淚頓時凝結在眼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