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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齊晏    


  「寶璐,你別太傷心,鳳仙只是嫁到鄰鎮而已,很近的,若是想姊姊,還是可以接她回來小住幾日,別哭了,行嗎?」姜老太太把寶貝孫兒摟在懷裡安慰著。

  「老祖宗,我不要鳳仙姊出嫁——」寶璐哭得涕淚淋漓。

  「寶璐。」姜震軒蹲下身握住兒子的雙肩,柔聲說道:「女孩兒都是要出嫁的,將來你的姊姊們一個個都得嫁出去,你就是捨不得她們也沒辦法呀!」

  「我不要!姊姊們都出嫁了,那以後誰陪我讀書寫字、彈琴畫畫?也沒人會陪我玩了!」寶璐哽咽地哭道。

  「傻孩子,就算姊姊都嫁了也沒關係,因為以後你也得娶媳婦呀!將來你的媳婦會陪你讀書寫字,也會陪你彈琴作畫。」姜夫人笑著抽出手絹擦他的淚水。

  「我不要媳婦,我只要姊姊!」

  寶璐轉過身,一把抱住身後的金仙。

  一旁看熱鬧的街坊鄰居都被寶璐這句話給逗笑了。

  姜老太太呵呵笑道:「傻小子,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娶媳婦的好處了。」

  「七個姊姊換一個媳婦,我才不要!」寶璐滿眼委屈。

  姜氏夫婦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原本一家人離情依依的情緒,倒給寶璐的童言童語沖淡了不少。

  「寶璐,你將來若有本事娶七個媳婦,老祖宗一定都給你娶,你說這樣好不好?」姜老太太疼溺地瞅著他說道。

  寶璐聽得似懂非懂,沒點頭也沒搖頭。

  「娘,您現在跟寶璐說這個,他也不會懂的呀!」姜震軒笑說。

  「不懂也沒有關係,咱們姜家傳到現在就只剩寶璐這一根獨苗了,將來能給他多娶幾房媳婦也好,咱們姜家要開枝散葉呀!」

  姜老太太心中記掛的永遠是傳宗接代、延續香火這樣的事,姜氏夫婦不敢反駁回嘴,只能暗暗歎氣。

  圍觀的街坊鄉親慢慢散去了,姜氏夫婦也攙扶著姜老太太轉身回府。

  原本的姜家七仙女如今嫁掉了一個,剩下來的六仙女想到自己將來也得嫁人離開家,心情都灰暗了下來,情緒低落地默默回屋去。

  寶璐仍依戀地留在大門口,遙望著消失在街道轉角的大紅花轎,想起以後不能再天天看到鳳仙姊,眼中禁不住又淚花亂轉。

  「一個男孩子這樣哭哭啼啼的,讓人見了你都不怕羞的嗎?」

  寶璐忽聽有人跟他說話,順聲瞧過去,看見一個年齡與自己相仿的小姑娘,一張粉粉圓圓的臉蛋,梳著雙髻,穿一身棉布碎花襖,模樣伶俐可愛,但那雙看著他的大眼睛裡卻帶著懷疑與輕視。

  「我真的很傷心,一個人傷心不都會哭的嗎?難道你傷心不會哭?」他抽出腰間雪白的手絹拭淚。

  小姑娘看著他的舉止,傻了眼。

  「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呀!」

  寶璐眨眨眼,覺得這小姑娘問得真莫名其妙。

  小姑娘瞠圓了眼。

  「我哥哥們從來沒有手絹那種東西!」

  她以為手絹這種東西只有姑娘家才會帶在身上用,想不到姜府的小少爺居然帶著手絹,真是讓她開了眼界。

  「為什麼不用手絹?用來擦汗、擦眼淚都可以的呀!」

  寶璐真的很困惑,他抽屜裡的手絹,隨便數數都有幾十條呢!

  「我哥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就算傷心也要忍著不流淚,怎麼可能有眼淚好擦呀!」

  小姑娘輕抬下頷,帶著老成的口吻說道。

  「想哭就哭,何必要忍?這樣不是太辛苦了嗎?」寶璐奇怪極了。

  「那像你這樣動不動哭哭啼啼的,就不怕別人笑話嗎?」小姑娘甚不服氣。

  寶璐聳聳肩。「要笑就笑啊,我一點也不在乎,要我憋著不哭那才痛苦。」

  小姑娘錯愕地看著他,莫名的有點生氣。

  「跟你說話真累,不說了!」

  小小身子一轉,就要離開。

  「喂,你住哪兒?叫什麼名字啊?」寶璐喊著。

  「我叫竇櫻桃,我家在那兒!」

  小姑娘指向對面的「武竇鏢局」,然後三步一蹦、五步一跳地回去了。

  「鏢局?」

  寶璐長這麼大還不曾出門到附近玩耍過,偶爾出門也都是跟著爹娘或老祖宗,不是乘轎就是坐馬車,所以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家的對面是一間鏢局。

  鏢局是做什麼的?

  探頭望了望,看見「武竇鏢局」前院立著一大排寒森森的兵器,他好奇地睜圓了大眼。

  「好像挺有意思的,改天去她家玩一玩。」

  他笑瞇了眼,很開心認識了一個新朋友。

  可惜,在他還沒來得及去找竇櫻桃玩耍時,姜震軒就忽然間接獲聖旨,受命入朝為官,隨後便舉家遷往京城。

  自此,姜府人去樓空,再無人聲……

  ☆ ☆ ☆ ☆ ☆ ☆ ☆ ☆ ☆ ☆ ☆ ☆ ☆ ☆

  十二年後。

  與姜府對門的「武竇鏢局」生意慢慢愈做愈大,竇氏六兄弟押鏢走闖大江南北,從不曾出過任何閃失,把「武竇鏢局」的名氣愈打愈響了。

  隨著竇家六兄弟一個個娶妻生子,竇家也慢慢人丁漸旺了,眼見鏢局快要住不下這麼多口人,竇遠雄煩惱不已,幾番思量斟酌後,便把腦筋動到了姜府上頭。

  他計劃著把姜府買下來,一方面可以安頓家中這麼多的人口,一方面也可以擴充「武竇鏢局」。

  沒想到竇遠雄的如意算盤才剛剛撥打好,姜震軒卻忽然辭去了宰相官職,舉家遷回老家來了。

  「真是的!才當十二年的官,姜震軒又還不老,他告什麼老,還什麼鄉啊?」

  竇遠雄氣呼呼地走進大廳,沒好氣地罵道。

  「姜府的人都回來了嗎?」

  竇夫人訝然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幫丈夫倒上一杯熱茶。

  「是啊,應該都回來了。」竇遠雄喝了一口茶,忿忿不平地說道:「可氣的是,他們居然找咱們的死對頭『青龍鏢局』保他們回來!就算姜家離開臨川縣十二年,也不該忘了老家的鄰居就是開鏢局的吧?這筆生意居然不給我『武竇鏢局』做,真是太不給我面子了!」

  竇夫人眼色溫柔地笑看他。「人家『青龍鏢局』的總鏢局就剛好開在京城,姜家也只是就近請鏢,這有什麼可氣的?」

  「你不知道,現在『青龍鏢局』的總鏢師周以天正大搖大擺地在咱們鏢局門前晃來晃去,看著就煩人!」

  竇夫人又笑。「那個孩子聽說挺能幹的,你怎麼就看人家不順眼呢?」

  「我闖蕩大江南北這麼多年,什麼人沒見過?你別看周以天那個孩子好像長得人模人樣的,其實他肚子裡的壞水你看不見。」

  竇遠雄曾見過周以天一回,初見面就慇勤得令他討厭,總覺得那個人深沈得不簡單。

  在後院剛練完劍的竇櫻桃此時走了進來,正好聽見周以天的名字。

  「周以天?」她一路編著長髮走進廳裡,好奇地問道:「爹說的周以天,是那個『青龍鏢局』的總鏢師嗎?」

  「沒錯,就是那個人稱『天下第一鏢師』的周以天!真是笑話了,全天下的鏢師都死絕了也輪不到他自稱天下第一!」竇遠雄對這個新冒出頭的後輩十分不以為然。

  竇櫻桃輕蹙了蹙眉,顯然對父親的批評也很不以為然。

  「爹幹麼這麼說他?『天下第一鏢師』是行裡傳出來的,又不是他自己給自己取的。」

  竇櫻桃給自己斟了杯茶,輕啜幾口,忍不住又為周以天說起話來。

  「聽說他武藝高強,人脈又廣,公府侯門都指定著要他護鏢。他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好的發展,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事了,爹的氣度要大一點,要有容後輩的雅量。」

  竇遠雄被女兒回頂了幾句,咳了咳,解釋道:「櫻桃啊,你爹我可不是沒有容人的雅量,爹只是覺得那小子不配『天下第一』的稱號而已。」看女兒秀眉輕蹙,他連忙語氣一轉。「不過他能有本事讓各個公府侯門看重他,那也確實是他的能耐,跟爹年輕時比起來是厲害多了沒錯。」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心胸狹窄,他只好「公正客觀」地評個兩句。

  「我聽說他的風評都不錯,提起他的人無不讚賞有加的,所以一定是爹太小心眼了。」竇櫻桃的胳臂毫不留情地往外彎。

  「我小心眼?」竇遠雄驀地摀住胸口,彷彿被愛女踹了一腳心窩似的。「爹說的可都是實話呀!」

  他看人很少看走眼的,沒想到寶貝女兒竟然相信外人卻不相信他。

  「櫻桃,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注意起周以天的?」

  竇夫人輕輕拉住女兒的手,含笑看著她。

  「我也沒特別注意他,只是常聽哥哥們說起他罷了。因為哥老是抱怨周以天搶了咱們的生意,聽得多了,也就把這個名字記下了。」

  竇櫻桃說得淡然,但心口卻急跳了幾下。

  「只是這樣嗎?」竇夫人十分好奇地打量著愛女的神色。

  「當然啊!」竇櫻桃笑著帶過。「娘,我剛剛練劍練得一身汗,先回房換衣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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