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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齊晏    


  她秀眉輕佻,完全是輕視的口吻。

  竇夫人無奈地一笑。「櫻桃,丈夫不是嫁來打架用的,他需要愛你、疼你,那才是最重要的啊!」

  「可我就是不喜歡那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到哪兒都要有人侍候的貴公子。我要嫁的男人一定要比我強,也要能保護得了我,更要能給我安全感。」

  總之,絕不是那種整天有一大堆小丫頭圍著照顧的侯門少爺。

  「你覺得周以天可以給你這些嗎?」

  竇夫人微蹙柳眉,深深望著她。

  「當然可以啊!」竇櫻桃答得理所當然的樣子。

  「這可不一定啊,櫻桃,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可不是外表像就夠了。」竇夫人深深歎了口氣。

  「娘,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竇櫻桃的眸底換上了審慎之色。

  「人與人總要相處過後才會明白的,後天你們就要一起動身了,這一路上你可以好好觀察周以天,等你們回來之後,你再告訴娘,你是不是還想嫁給周以天。」

  竇夫人知道愛女的脾氣,當她正喜歡著一個男人時,身為母親的若對著女兒喜歡的男子不斷批評,換來的恐怕只會是她的反逆心,倒不如讓她自己去觀察明白,這樣會比自己費勁唇舌來得有用多了。

  竇櫻桃愣愣地看著母親,一臉茫然。

  母親的話讓她的心裡有了一個朦朦朧朧的底,她開始感到不安。

  難道……自己真的錯看了什麼?

  ☆ ☆ ☆ ☆ ☆ ☆ ☆ ☆ ☆ ☆ ☆ ☆ ☆ ☆

  「少爺,你要去哪兒?」琥珀亦步亦趨地跟在寶璐身後。

  「你別一直跟著我。」寶璐搖手阻止他跟上來。

  「我是你的小廝,不跟著你要跟誰?」琥珀跟得越發緊了。

  「今天不用你侍候,你自個兒玩去。」

  寶璐一早起床,就記掛著「武竇鏢局」的車隊今日要啟程前往京城的事。

  「少爺是不是又要上『武竇鏢局』了?」琥珀一猜就中。

  「你知道就好,我也沒跑遠,所以你不用跟過來了。」他快步走向前院。

  琥珀一路緊追著。

  「可是,老爺剛才命人傳話來,說一會兒『寒春畫坊』的坊主要來跟少爺談事情……」

  「是嗎?」寶璐皺了皺眉,他是在不喜歡跟滿身銅臭味的畫商討論自己的畫要如何買賣議價的事情。「看樣子我更要早點開溜了,免得一會兒走不成!」

  他更加快腳步,奔出了前院。

  「少爺——」

  琥珀緊追不捨,一路跟著他到大門前。

  兩個人才剛奔出大門,就看見「武竇鏢局」前排滿了車隊,竇家兄弟帶著鏢師們和趟子手們整裝待發。

  寶璐在人群裡尋找著竇櫻桃,忽聽見身後有人喚他——

  「姜公子?是姜公子嗎?」

  寶璐怔了一下,然後苦惱地緩緩回過頭,勉強扯出一個微笑,見來人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雖未見過面,但約略猜得出來這人應該是某間畫坊的坊主。

  「真的是姜公子!我是「寒春畫坊」的坊主,有件急事想求你幫忙呢!你這不是要出門吧?」

  畫坊坊主匆匆忙忙地走向他,臉色焦慮。

  「我……是有點事……」

  寶璐心不在焉,視線始終落在「武竇鏢局」的大門口。

  「公子,我這兒有非常要緊的事想求你幫忙,真的非常要緊!」

  畫坊坊主猛然握住寶璐的手,神色凝重,眼角竟有淚。

  寶璐呆住,忙問道:「什麼要緊的事?請說。」

  「我想求公子替我畫一幅像。」

  「這個容易。」寶璐笑了笑。「今晚我畫好了之後,明日一早便讓小廝給你送過去。」

  「不、不!公子,請恕我無理要求,能不能請公子即刻替我畫一張?」畫坊坊主急忙說道。

  「即刻?你立刻就要?」寶璐愕然。

  竇家兄弟以及鏢師、趟子手們俱都好奇地看著他們。

  「是,我的要求過分了點,請公子見諒。實在是因為我娘數日前過世了,而她老人家在臨終之前,最捨不下的人就是我,為了讓她安心地走,我便答應了我娘,告訴她會用我的畫像與她一塊兒陪葬,她這才安心瞑目。可這幾日我找了幾個畫師替我畫像,卻沒有一幅畫得像我。」

  「我娘今日申時就要入殮安葬了,我心中實在在萬分著急,不知如何是好,便想到了公子您。聽說公子畫人物最傳神,能否請公子為我畫一幅像?不論公子開價多少錢,我都願意付!」

  畫坊坊主語氣極盡哀怨,說著說著便落下淚來。

  寶璐一向心軟,見這位畫坊坊主如此有孝心,更加不會拒絕。

  「申時入殮?」竇止弓插口說道。「只剩兩個時辰可以畫一張像而已,這也太為難人家姜公子了。」

  「就是啊!才兩個時辰,還要畫得夠像,沒那麼容易吧?」竇止劍也道。

  「可以,兩個時辰夠了。」

  寶璐笑著答應了下來,不經意看見一個嬌俏的粉紫色身影,原來竇櫻桃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眾兄長間看著他了。

  「多謝姜公子,多謝、多謝!」畫坊坊主感激涕零。

  「那……您請進……」

  寶璐正要請畫坊坊主入府,忽然聽見竇櫻桃淡淡的一句冷語——

  「逞什麼能,說什麼大話啊!」

  竇櫻桃心中想的是,萬一在申時之前完成不了,到時候說不定還要遭人怨怪,說他辦不到還要應承,豈不是幫了倒忙還自討沒趣嗎?何苦來哉?

  然而,竇櫻桃那兩句話聽在寶璐耳裡簡直像是射穿他自尊的利箭。

  她瞧不起我?她不相信我辦得到?

  她可以藐視他的一切,唯獨「作畫」,他不容許被任何人輕視。

  「我沒有逞能,也沒有說大話。」

  寶璐深深凝視著竇櫻桃,他向來不愛出風頭,但她的兩句話卻徹底激發了他的鬥志,他決定不讓她有機會再這樣看輕自己。

  「琥珀,去把桌子搬出來,也把我的畫具統統搬出來。」

  「是,少爺。」

  琥珀沒敢遲疑,火速地奔進府去。

  竇家兄弟們面面相覷,竇櫻桃更被他認真的眼神懾住,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此時躍動著晶亮的火光,不再充滿慵懶的笑意了。

  琥珀將桌子和畫具陸陸續續搬到大門前一一擺放起來,寶璐在等待的過程中,全神貫注地觀察著畫坊坊主的面部細微神情和特徵,而竇家兄弟和眾鏢師、趟子手們則都圍在桌案前好奇地觀看寶璐的畫具。

  這一大群武夫們只知有文房四竇,曾幾何時見過那一排大大小小、各種形式的畫筆,也不曾見過那一盒盒色彩鮮艷的顏色,眾人看得新奇有趣,連竇櫻桃也忍不住靠過去好奇地瞧著。

  「少爺,行了。」

  琥珀把絹布鋪平,便退到一側磨墨。

  寶璐的絹布都是事先就上過礬水的,所以可以直接就下筆。

  他提起細浪豪筆,不再看畫坊坊主一眼,下筆有如風馳電掣,毫無遲滯,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就已勾勒出畫坊坊主的面部輪廓,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街上經過的路人見一群人圍觀的陣仗,也紛紛好奇地走近湊熱鬧。

  寶璐換過畫筆,左手持筆敷色,右手持豪筆描繪髮絲與衣襟線條,兩手同時並行,倏忽之間,畫坊坊主那張臉就惟妙惟肖地出現在絹布上了。

  「嘩——太像了……」

  總人發出此起彼落的驚呼聲,都不停地拿畫坊坊主和絹布上人的像互相比對。

  「很像、很像,真不愧是八寶公子啊!」畫坊坊主自己都難以置信。

  寶璐抬眸掃一眼圍觀的人群,目光在竇櫻桃同樣震訝的臉蛋上逗留了半響,微微勾起了一抹淺笑。

  他再換一支更細的筆,僅在勾畫好的臉上輕輕修飾幾筆,最後在雙目細細點上,絹布上的人像便立刻就有了豐富生動的複雜表情。

  「琥珀,我用了多少時間?」

  他俯身,在濕潤的絹布上輕輕吹氣。

  「回少爺的話,一個時辰。」琥珀答道。

  圍觀人群中又傳出一陣陣驚呼。

  寶璐笑望了竇櫻桃一眼,彷彿在對她說:我就是辦得到!

  有什麼好炫耀的!

  竇櫻桃十分討厭寶璐臉上那抹得意的笑容,但心底又不得不佩服他著實精湛的畫藝。

  寶璐從腰間荷包裡取出一枚玉印,輕輕在畫像下落了款。

  「離申時還有一個時辰,現在立刻回去還來得及入殮。」他捧起絹布,遞給畫坊坊主。「顏色未干,先別捲起來,免得壞了顏色。」

  此時的畫坊坊主早已經激動得淚流滿面了。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這幅畫像您先出個價吧!」

  「用不著了。」寶璐輕輕擋了擋他掏錢袋的手。「這幅畫像是坊主對令堂大人的一片孝心,我無法對這份孝心開價,你只管拿走,日後有機會再替我多賣幾幅畫吧。」

  「這真是……實在是太謝謝公子了!」畫坊坊主哽咽地點點頭。「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定登門致謝!」

  說完,畫坊坊主雙手捧著畫,轉身急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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