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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裘夢    


  這次她果然是被親人坑了啊,把從不曾親自撫育過的女兒當祭品一樣獻出去,做起來肯定是不會有什麼愧疚或猶豫的。

  徐玉敏輕輕掃了強做鎮定的父親一眼,手中的拂塵在空中甩了兩個漂亮的弧度,然後玉唇輕啟,聲音清清亮亮地道:「好吧,為了還報父母的生育之恩,我答應嫁人。」

  徐常禮並沒有喜形於色,反而有幾分愧色地看著小女兒,「是為父有愧於你。」

  徐玉敏微微一笑,道:「無妨,從此之後,我與徐家便再無瓜葛了。」替嫁以還生育大恩,他老人家是這麼說的,她聽進心裡了。

  徐常禮臉色一白,身子微微輕顫,雙手扶在桌沿穩住身子,聲音帶著壓抑的苦澀,點頭道:「這樣也好。」

  徐玉敏自椅中站起,轉身朝外走去,口中道:「我一路風塵僕僕而來,府中應該有讓我休息的地方吧?」

  「來人,送小姐回房休息。」

  隨著徐常禮的聲音響起,外面立刻有人應聲。

  徐玉敏走出書房的時候,那位僕從已經躬身候在外面。

  跟在僕役的身後緩步而行,徐玉敏並沒有多少閒情欣賞徐府錯落有致的景致,被太多人關注實在不是件讓人愉悅的經歷。

  走進那間被紅色充斥的繡房時,徐玉敏的眼睛有片刻的不適應。

  從有記憶起,她的世界便是素淡而清淨的,沒有俗世的紛擾,也少了紅塵的喧鬧,在那樣的環境下,人的七情六慾似乎變得無足輕重。

  跳出三界外,不在紅塵中。

  徐玉敏一直這麼想自己的師父,今天卻突然發現或許在別人的眼中她也是這樣的形象。

  低頭看看自己的月白道袍,再看看這滿室的朱紅,她突然有種強烈違和的感覺。

  在她倚窗怔然出神的時候,下人已經為她準備好了沐浴的一應事物。

  「婢子伺候小姐沐浴。」

  徐玉敏眉頭微蹙,「不用,都下去吧。」她不需要這樣變相的監視。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低頭退了出去。

  徐玉敏雙手抓在窗欞之上,極目遠眺,突然有種牆內、牆外是兩個世界的錯覺。

  在步入京城之前,她從未想過在這裡等待自己的會是這樣一個不堪的局面。步入徐府之後,她才驚覺以前閒雲野鶴的生活恐怕真的一去不復返了。

  「嫁人?」一聲輕喃自唇瓣間逸出,徐玉敏的眸子微微瞇起,輕輕吐出了一口胸腹間的濁氣,伸手拉上了窗扇。

  隔絕了外人的窺視,她的臉上這才浮現出一抹類似淒惶悲涼的神情。

  親情,原來是這般的令人心寒!

  三日後,當朝禮部尚書的千金出嫁。

  一方蒙頭紅巾隔絕了外面喧天的鼓樂與鼎沸的人聲,看著腳上的紅繡鞋一步一步邁出去,走出徐家,走向外面前來迎娶的大紅花轎,徐玉敏突然之間覺得十分好笑。

  她到底是為什麼來京城?

  難道就只是為了替一個自私任性的官家千金彌補錯誤嗎?

  腳步停了下來,保持著一隻腳踏入花轎的動作。

  徐玉敏在想,自己到底要怎麼辦呢?

  而隨著她停頓時間的延長,眾人的目光也聚集了過來,更有不少人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樁婚事一波三折,竟然中途還更換了新娘,足以說明有內情。現在新娘子臨上轎前又出狀況,更印證了事情不單純。

  一走了之終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徐玉敏心下歎了口氣,另一腳慢慢地抬起,上轎,落坐。

  在轎簾落下的那一瞬間,她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這幾日,一切的一切都讓她那麼不適應。花轎要去的地方,只會讓她更不適應,徐玉敏的手握成了拳。

  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一路吹吹打打、熱鬧無比的迎親隊伍也順利地繞著城內轉了一圈,然後安安穩穩在七皇子的平王府前停了下來。

  轎子一落地,徐玉敏便收斂了心神。

  「王爺,不可……」

  隨著一聲驚呼,一股大力自外撲入,徐玉敏本能地做出閃避。

  她自認閃得夠快,只可惜,還是被一雙大手攔腰抱住。

  「你是我媳婦?媳婦,我要看你長得好不好看。」

  一道清潤又透著率性天真的聲音響起,徐玉敏訝異方起,眼前突然一亮,蒙在頭上的喜帕已被人扯落。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俊逸中透著清秀的臉,黑如墨,亮如星的一雙眼眸卻帶著稚子的天真。

  徐玉敏心頭疑雲頓起,一言不發,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龍辰昱伸手撥開掩在她面上的流蘇,嘴角勾起,笑道:「新娘子果然很漂亮。」

  不知如何回應,徐玉敏下意識回以淡然一笑。

  「你是啞巴嗎,為什麼都不出聲?」龍辰昱絲毫不覺得兩人現在是以一種十分曖昧親暱的姿勢貼在一起,他的手甚至直接摸上了她的嘴角。

  被他這般對待徐玉敏笑不出來了,僵著身子不敢亂動,粉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紅了起來。

  「王爺,新娘子現在還不能開口說話,您還是先出來,還得拜堂呢。」圍觀的人適時出聲替徐玉敏解了圍。

  「拜堂,我要拜堂。」龍辰昱興奮地鑽出花轎。

  徐玉敏還來不及有什麼想法,喜娘已經掀簾鑽了進來。

  喜娘沉默地幫她重新蓋上喜帕,然後攙扶著她下轎。

  腳步從紅毯上一步一步邁過去,完全無視週遭雜亂的人語,徐玉敏木然地在司儀的唱禮中行完了大禮,然後被攙入洞房。

  端坐在喜床之上,她的心思也轉動起來。

  平王似乎智力上有些缺陷,父親大人是忘了說,還是根本就沒想讓她提前知道這個事實?看來,她那個姊姊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把這樁親事轉嫁給她的。

  她本來還在煩惱要怎麼脫身,又不累及徐家宗親,現在看來,此事倒也不急於一時。

  房間裡靜悄悄的,隨侍的幾個丫鬟一點聲響都沒有,彷彿這屋裡只有她一個人似的,徐玉敏不知道自己還得這樣端坐多久,一時無聊便收腳上床,打坐起來。

  一旁服侍的丫鬟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沒有一個人多嘴,就連喜娘也選擇了沉默。

  這幾日喜娘在徐府陪著徐玉敏學習禮儀規矩,已經很清楚這位主子是大禮不錯,小節不拘的性子,如果硬要跟她較真,那麼認輸的只能是別人。

  「出去,出去,你們都出去,本王要跟媳婦洞房。」

  龍辰昱人未進,聲先到,出口便語驚四座。

  不過,沒有人流露出一絲訝異。

  而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雖然因為他的話驚了一下,但還是很淡定的紋絲不動。

  他進來得真快!

  轉念一想,徐玉敏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這樣一位「天真單純」的新郎官,身份又是皇子,外面的人自然是不會多加阻攔。

  第1章(2)

  新房裡的閒雜人等很快被清空,只餘高燃的龍鳳喜燭發出嗶剝聲響。

  徐玉敏依然安靜地端坐在床上。

  龍辰昱卻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她看到他在床前不住地走來走去,口裡還唸唸有詞。

  徐玉敏很有耐心地等他平靜下來,只要他不是要真的洞房,不管他要做什麼,她都不會有異議,也會以最大的寬容來配合他。

  洞房這件事,她很排斥,非常排斥。

  要跟一個完全陌生的男子同床共枕已經是件很強人所難的事,如果還必須與他肌膚相親、行敦倫之禮,徐玉敏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揭蓋頭,對,先揭蓋頭……」龍辰昱一邊說一邊走到了床邊,臉上泛起一抹困惑之色,「可我不是已經揭過了嗎,為什麼還要再揭一次?」

  儘管口中疑問,他仍然伸手掀起了徐玉敏頭上的喜帕,隔著鳳冠的流蘇她的美麗清晰可見。

  龍辰昱湊近,伸手將流蘇分撥兩側,讓她那張清妍脫俗的臉再無一絲遮掩。

  他挨著她坐下,雙手互握,帶了幾分扭捏地道:「嬤嬤說,洞房必須晚上才可以,你現在要不要吃點東西?」

  徐玉敏的嘴角微抽,突然間很想詛咒那些過於盡責的嬤嬤們。

  「啊,對了,合巹酒,要喝了這個你才可以說話。」

  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那杯酒,徐玉敏垂眸伸手接過,配合著他交杯而飲。

  然後,她就看到龍辰昱蹲在跟前直直地看著自己,卻什麼也不說。

  他不語,她不言。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終究是龍辰昱按捺不住,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你為什麼還是不說話?」

  「我要說什麼?」她很誠實地發出質疑。

  「說什麼也行,我可以叫你敏兒嗎?」

  「嗯。」

  「敏兒,你從今天起就是我媳婦了呢。」

  徐玉敏低頭摩挲著袖口上繁複的繡紋,沒有出聲。雖然她真的很想告訴他,他的媳婦其實本來不是她,而是另一位跟她有著一模一樣容貌,在徐家養大的正牌千金。

  「嬤嬤說,我可以對自己的媳婦做任何想做的事。」他語調輕快地向她陳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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