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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綠光 「那麼——」衛子禮笑問著她。 「我要伸左手還是右手?」 「都可。」 他走到她身旁,瞧她最後伸出右手,便伸出兩指,往她脈門一按。 戴銀兒瞧著,懷疑這兩指按著是能夠按出什麼名堂來時,便聽他道出,「少夫人……中過毒呢。」 她眼皮一顫,抬眼瞅著他。 中毒? 「少夫人還能活著,要不是鴻福齊天,就是極受老天眷顧了。」 戴銀兒幾乎是屏息地看著他。她突然想到自己並不是這身體的真正主人,而這個大夫要是醫術過人,是否會看出什麼……她一心想要確定自己是否有身孕,卻沒去想,當大夫替她把脈時,可能會發現更多秘密。 那麼……她艱澀地嚥了嚥口水。「大夫,我的身子可有任何異狀?」 「異狀?嗯……」衛子禮垂著長睫,狀似沉思,可唇角偏偏噙著玩味的笑,嚇得她快要說不出話。「這天底下無奇不有,要說異狀嘛,應該就是……少夫人,你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轟的一聲,戴銀兒呆住。 她的眼前一片黑,心緊緊地縮痛著,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的肚子裡擁有了孩子……有個生命在她的身體裡形成,而且日漸茁壯。 早就猜想到結束,一旦成真時,還是對她造成衝擊。 因為,她必須做出抉擇。 「三個多月?」她顫聲問。 「是,目前胎兒狀況還不錯,沒什麼大礙,倒是你有點心火,不過別擔心,抓兩帖藥,消除心火,少胡思亂想,就沒什麼大礙。」 戴銀兒垂下眼,壓根沒聽他在說了什麼,她滿腦子想著,三個多月……正牌戴銀兒嫁進金府,也不過是三個多月…… 時間上完全吻合,那就代表著她肚裡的孩子,是西門恭的……那麼,毫無疑問的,她能做的,只有那件事。 第十三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過了晌午之後,金秀外回到鋪子,瞧戴銀兒氣色極差,原本是要找大夫診治,但在她強力的拒絕之下,他只好讓並奇先送她回去休息。 回到桃花源,她整個人始終恍恍惚惚,躺不住,也坐不住,索性便往外走,來到獸圈。 「小秀!」 獸圈太大,有灌木和假山阻隔了她的視線,她看不見小秀在哪,只能站在柵欄外不斷地呼喚。 她需要一個伴陪陪她,因為她剛剛做了一個非常殘忍的決定。 儘管藥因為秀外回來而未交到她的手中,但她知道,為了未來,那藥她是非吞下不可。 可是,她好猶豫、好掙扎。 這孩子沒有錯呀……為什麼她卻得這麼狠心地了斷孩子的性命? 「吼……」 聽到一道低狺聲,她抬眼望去,瞧見小秀已經奔到柵欄邊,朝她伸長了前腳,她想也沒想就將它抱出柵欄外。 小秀一見到她,便開始撒嬌,在她懷裡磨蹭著。 戴銀兒被它給蹭得勾笑,然而同時,淚水卻冷不防地滑落。 「小秀,我好可惡……」她蹲在柵欄邊哭得泣不成聲。 她知道所有事情的原由——戴銀兒和西門恭本是兩小無猜,可卻因為門第之見被拆散,嫁給了素不相識的金秀外,膽怯懦弱的她最終還被人下了毒…… 偏偏她不能告訴任何人,因為她無法向人解釋她是來自二十一世紀,死後莫名地附在戴銀兒身上……這事,就連她自己都覺得玄奇,又有誰能相信她? 一旦說破,她等同背負紅杏出牆的罪,在這個嚴苛的時代裡,這孩子說不定也活不了,就連西門恭也會被波及,而秀外,又要他情何以堪? 今天外出,她看得出來秀外的用心,為了討好她,更為了讓夥計們尊重她,他必定使用了什麼法子,但他不邀賞,只求她開心。 他正在改變,要是現在有什麼意外,是不是又會將他打回原狀? 可是,為了保護眼前的幸福,她勢必得犧牲肚子裡的孩子。 三個月大的胎兒,已經擁有心跳了,是條生命,她如何能夠剝奪他活下去的權利……為什麼要逼得她這麼做? 孩子何其無辜,她憑什麼殺了他? 問題是,孩子一旦生下,她又該如何交代? 小豹不懂她的傷悲,不斷地舔去她的淚。 「小秀,我到底該怎麼辦?」緊抱著小秀,她顫抖不已。 她不想這麼做,如果還有第二條路,她絕不會麼做,可是……她無路可走,她真的沒有辦法…… 她不斷地哭,卻消彌不了內心的罪惡感,她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卻又不想自私地犧牲別人,所以她只能不斷地跟肚子裡的生命道歉,同時和自己的良知拉鋸著。 不知過了多久,懷裡的小秀動了動雙耳,發出警告的狺叫聲。 戴銀兒回頭望去,還未看見人,便聽到傅總管的聲音。 「天都快要黑了,少夫人不在院落裡,那八成就是到這兒瞧她的小豹吧。」 他像是在對誰說話。 戴銀兒趕緊抹去臉上橫陳的淚水,不斷地吐納,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沒異樣。 一會,有腳步聲靠近,她聽到傅總管說:「瞧,果真是在這裡……少夫人,晁爺來了,說是有東西交給你。」 心頭一震,她清楚晁歲真帶了什麼給她,淚水幾乎又要奪眶而出。 她交代了衛大夫,把藥交給晁歲真便可,還要他別將這事告訴任何人……所以晁歲真帶來的,是墮胎藥,然而他卻毫不知情自己成了幫兇。 「晁爺。」她回頭,垂著臉。 晁歲真走向她,儘管天色已暗,儘管她垂著臉,但他仍眼尖地瞧見她沾在長睫上的淚水。 「嫂子,這是子禮托我交給你的,他說你心火過盛,只要早晚服一帖,不消三日,狀況定會改善。」他淡聲道。 「嗯,真是麻煩你了。」她微微勾笑,卻沒伸出手。 晁歲真見狀,將藥帖遞近她。 戴銀兒看著那藥帖,像是看見什麼毒蛇猛獸,她伸不出手,她恐懼害怕,她自責內疚,最終她只能回過身,啞聲道:「我手裡抱著小秀,你幫我擱在那裡吧。」她隨手一指。 「嗯。」晁歲真將藥帖擱在柵欄上,再看向她顫抖的背氣,不由得說:「這裡風大,嫂子回房吧,免得染上風寒。」 「嗯,我知道。」 「那麼,我先告辭了。」 「勞煩晁爺走這一趟。」她略微側身答謝。 晁歲真看她一眼,便快步離去。 半晌,戴銀兒回頭,看著柵欄上的藥包。 心好痛,她快要被濃重的罪惡感給淹沒。 掩嘴泣不成聲,她幾乎崩潰…… 金秀外在外奔波了一天,眼看已快是掌燈時分,他才回到金府。 然而,才剛踏進府內,他便讓人給攔住。 「容婧?」他微瞇眼瞅著擋在小徑上的她。 他已經一段時日未正眼看過容婧,如今再見她,總覺得她不如記憶中的明艷動人。 如她相比,銀兒缺少她與生俱來的狐媚,可他就是喜歡銀兒那恬淡又強勢的性子。感覺就像是心裡擱了人之後,再見其他女子,再美、再艷,對他而言,都只是庸脂俗粉。 「爺兒,我有話跟你說。」她怯生生道。 「下次吧。」他淡聲回應,從她身旁走過。 不是他刻意無情,而是他確實有要事在身。 「爺兒,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容婧趕緊拽住他。 他回頭,她那楚楚可憐的臉龐,再無法在他心底激出任何感覺。「你到底想說什麼?」 「爺兒……」從未面對他如此冷酷一面,她不禁悲從中來。 「別浪費我的時間,我急著去見銀兒。」 容婧聞言,紅唇一扁,淚水盈眶。「爺兒以為少夫人有什麼好?她只是個工於心計的女人,她根本不愛爺兒,她不過是嫌貧愛富罷了!」 金秀外瞇起黑眸。「容婧,如果她工於心計,你早就離開金府了。」 「這就是她可怕的地方,她真的不是爺兒所見的柔弱女子,她甚至還和她的表哥——」 「住口!」他不耐打斷她,斂笑的俊顏森冷懾人。「容婧,別再讓我聽到你造謠生事,否則……後果自理!」 話落,頭也不回地走。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並奇忍不住說:「爺兒,婧姑娘哭得很傷心呢。」 如今容婧那票人在府裡身份尷尬,說是一般丫鬟,但誰敢使喚她們。 「惹毛我,我讓她連淚都掉不出來。」他語氣冷戾地表示。 並奇立刻乖乖閉上嘴,就怕惹毛主子,一個不小心,他就會消失不見。 金秀外步伐又快又急,才轉過拱門,便見晁歲真迎面走來。 「秀外。」 「如何?」 「她現在人在獸圈那裡。」 「……她拿藥了嗎?」 「還沒。」 金秀外垂睫不語,面無表情,讓人讀不出他的思緒。 好一會,他拍拍好友的肩。「謝了,兄弟。」 「不過,她……」 「接下來的交給我吧。」 「嗯,我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