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湛露 > 誰家天下〈胭脂淚·上〉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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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湛露 「……我在等你,想和你道歉。」末了,她只是傻傻地說出初衷。 「不需要道歉,我也不生妳的氣,妳走吧。」他硬邦邦地下逐客令。 低著頭向前走了幾步,她又回頭,猶帶一絲希冀地問出口,「蕭離,你要替燕王去殺人,是嗎?」 他抿緊嘴角,眸色更黯了,「這與妳無關,若是再多問,妳就不要想離開這裡了。」 「你想殺我滅口?」看著他,她覺得失望又心痛。雖然他們認識時關係不是太好,可這陣子相處下來,不也已經可以算朋友了嗎?她給他帕子,他替她編籠子,難道這些,還比不上那個遙不可及的燕王嗎? 她淒然一笑,「前幾天我還說要和你做朋友,結果今天你就要殺我滅口,這個世道真是可笑。但是蕭離,別讓雙手沾染太多血腥。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不想看你淪為燕王手中的一顆棋,將來他登基為帝,可以修改明史,而你卻會被說成殺人兇手,為後世唾罵。」 她臉上顯而易見的失望讓蕭離心一緊,可轉念一想,這樣也好,這樣他就不必再擔心她會因他而受波及了,這是個拉開彼此距離的好機會,是他能保她遠離這淌渾水的契機,於是他冷冷地看著她。 「天下大事面前,妳我都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燕王於我有恩,有恩不報的人比畜生還不如,一樣要遭到別人的唾罵。」 「那不一樣啊!」她急切地說,下意識想拉住他,可卻被閃開,她眼神一黯,站在原地,用懇切的眼神看他。「你現在如果幫建文帝,就是正義之師,如果你幫燕王,就是反賊了。」 「妳也說燕王將來登基稱帝會修改明史,我未必會被說成反賊。更何況,一個虛名對我來說本就無所謂,當錦衣衛的人還怕被人罵嗎?」 「你怎麼……這麼死腦袋!燕王對你有什麼好?你為什麼要這樣效忠他?難道萬歲有什麼地方虧待過你嗎?」她激動地大罵,眸裡泛出水光。 蕭離的嘴唇翕張了一下,最終將視線調往別處。「忠臣孝君,一身不二許,我既已先跟了燕王,就不會再許身萬歲。」 她憂傷地望著他,知道他就如離開弓弦的箭,一去絕不回頭了。 「……那你就殺了我吧,反正我回去有可能會告密的。」她定定的看著他,眼裡寫著堅定。 迅速回過頭,蕭離凝視她許久才說:「妳走。」 聞言,謝縈柔還沒來得及詫異,房門便條地被人推開,一道尖細的聲音立時刮進耳裡。 「蕭大人,不能放她走,她若回宮,你我都會沒命!」 蕭離濃眉立時一凝,「你怎麼還不走?」 崔公公反手關上門,緊張的壓低聲音,「蕭大人,你不要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個丫頭是萬歲的心腹,回宮之後肯定會把我們供出來的!不能留她活口!」 他說話的語速非常快,那尖銳的聲音刺得謝縈柔耳朵生疼。 然後,她呆呆地看著蕭離一步步向自己走近,感覺得到撲面而來的殺氣,再然後,一方帕子突然覆到她臉上,空氣裡倏地飄起一陣濃厚的腥味。 顫抖著手拿下帕子,謝縈柔呆呆地看見崔公公咽喉中劍,睜大雙眼倒下的模樣,想叫卻叫不出聲,完全被嚇住,只感覺到有人在她肩膀上用力一推,低喝了一個字。 「走!」 接著她就被他從屋裡猛推出來,房門倏然關閉,裡面比死還要寂靜。 她呆呆地抓著帕子定在原地,腦中空白一片,直到有個錦衣衛好奇地過來問:「謝姑娘,還沒有看到蕭大人嗎?」 她這才惶然醒悟過來,頭也不回地疾步跑了出去,眼淚控制不住的奔流。 她早知道這是個腥風血雨的時代,也深知大開殺戒的最後一刻還沒有到來。她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是真正面對最黑暗場面的瞬間,她還是沒辦法平心靜氣。 蕭離沒有殺她滅口,而且還為了救她殺了那個崔公公,不會惹禍上身嗎?他該怎樣掩飾,怎樣向外人交代? 朱允炆那裡,她到底該不該說燕王命令蕭離去做的那些事情?如果不說,會有很多人死於蕭離劍下,但如果說了,死的就可能是蕭離。 她怎麼能……怎麼能讓蕭離去死…… 就這樣心緒紛亂的無聲掉淚跑了很久,直到自己筋疲力竭的時候,才看也不看地在一旁的台階坐下。 沒多久,身後有腳步聲響起,她聽見有人在問:「姑娘怎麼又回來了?」 所以她呆呆地抬起頭,依稀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不一會兒工夫,便被人握住雙手,然後一道溫柔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 「縈柔,遇到什麼事了嗎?」 她只是愣愣地看著那個人,看著那張俊美溫柔的臉,什麼也說不出來。 「不想說嗎?那麼進來陪我喝一杯吧。」 她被拉著進了一座很漂亮樓裡,一杯酒被端到她眼前,她機械性地喝下,辛辣的味道立即竄入咽喉,讓她立刻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隻輕柔的手在她背後拍打著,「要聽個故事嗎?」 「好啊。」她含含糊糊地回應,「要是好聽的故事,不要殺人的。」 那人一笑,「不殺人的故事還會是個好故事嗎?好吧,我盡量少講血腥可怕的事情,只是這個故事的確算不上美妙。」 「許多年前,有一片海島,海島附近有四個小國。之所以說他們小,是因為和中原大明比起來,他們的國土總和還不到大明的四分之一,雖然這四個小國彼此牽制,也各有矛盾,但臣民生活得都還算安逸自在。 「許多年後,蒙古人中的英雄帶著數十萬大軍鐵騎遠征海外,路過這四國時,恰逢這四國國力最弱的時候,於是成吉思汗就一舉踏平四國的土地,從此,這四國從歷史中完全除名,再沒有人提起,而這四國的後人就只得飄零海外,寄人籬下,孤苦無依。」 謝縈柔只是靜靜的聽,沒有說話,心情卻漸漸平靜,臉上也回復了些血色,那人便又繼續說了下去。 「但是這四國的後人中,也有不甘心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的,他想:既然祖輩可以創下那樣輝煌的基業,為什麼他不能?於是他從最苦的事情開始做,扛米袋、參軍,也曾經為了讓小妹吃到一頓她喜歡的白米飯,辛辛苦苦徹夜為有錢人家的少爺趕寫詩文。終於,漸漸的,他長大了,財富也隨著年紀越來越多,但是心中卻很寂寞。」 就算她再遲頓,聽到這裡,也該知道這個故事的主角是誰了。「他不是還有妹妹?」 「是啊,那是他最親的人了,但是妹妹早晚有一天也會嫁人,到最後剩下的還是他一個。縈柔,這樣的人不可憐嗎?」 倏然間,她的臉頰被人托起,那雙幽亮如星子般美麗的眼,與她的緊緊對視。 「所以,他很需要妳,妳又怎麼能拒絕他呢?」 她有些被眼前這雙眼蠱惑了,也被那個溫柔的聲音包圍了。 無論是在幾百年後的世界,還是建文三年的大明朝,從沒有人這樣明白地表達過需要她,這樣赤裸裸地向她坦露情意。 「金城絕……」她幽幽歎息,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回復清明,「你的故事很好聽,也很感人。」 金城絕輕輕摩挲她的臉龐,眼中有著對一切誓在必得的決心,而那一切,自然包括她。「這不是故事,妳如此冰雪聰明,應該知道我說的就是我自己。」 「我能猜到,但是,我不認為這個故事該與我有關。」 「本來或許和妳無關,可是在我遇見妳,發現妳的不凡之後,就想讓妳和它有關了。」 拉開他的手,她問得犀利。「為什麼?你該知道,我不可能信你會對我這貌不驚人的小宮女一見鍾情,所以,是因為我能預知世事嗎?」 「縈柔縈柔,妳不該因我的背景就全盤否定我的心,這對我來說並不公平。」金城絕眼中流光一閃,蹙起眉,很是傷心。 他是一湖春水,在烈日下泛著誘人的波光,即使是一個簡單的皺眉,也是風流俊逸,別有風情。 謝縈柔其實沒想問出個答案,她知道,若這個人自己不說,誰也別想摸透他的真正心思,所以只是敷衍的響應,「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想想。」 見她起身要走,金城絕忽然從後面拉住她,「別讓我等太久,縈柔,我近日可能要離開應天,如果妳想逃開日後的決戰,妳知道我可以帶妳一起走。」 他握住的不是她的手掌,而是她的指尖,輕輕擒住,卻讓她不能輕易掙開。 「縈柔,這算是妳我的一個約定,妳要記在心裡。」 說罷,他忽然低下頭,輕吻住她的指尖,沒有攻擊,但是足夠霸道。 謝縈柔並沒有避開,只是下意識地望著另一隻抓著巾帕不放的手。那帕子很眼熟,前陣子她才丟在一個男人身上,說好不准還的,沒想到他仍是退回來了,還是用那般血腥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