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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千尋 「我打過電話,不是你接的。」 她很想知道,明天到底有沒有一場婚禮等著他,但她也堅持,婚禮的事要由他來開口,他不說她就不問。 「我漏接你的電話?」姜非凡好看的濃眉擰蹙。 「看來,是的。」 他松氣,懸著的心定下,所以她不是生氣、她沒有知道些什麼,更沒有打算和他分離。「你還好嗎?」 「我應該不好嗎?」她反問。 「不應該。」他斷然道。 「那就是了。」 姜非凡覺得她不對,可是說不出她哪裡不對,然後,他想老半天,才想起來,她沒有問他肚子餓不餓。 「我很餓。」他說。 「對不起,我沒有出去買東西,冰箱是空的。」 「你這幾天很忙?」 「對。」忙著看醫師、整理家裡,忙著把該送出去的曲子整理好發送出去,她忙著結束一段舊生活。 「又有人重金邀稿?」 晨希笑而不答。 「那我打電話叫外送。」 「好啊。」她沒意見。 他打電話,叫了日式料理,然後看著她,「你沒問我要不要先洗澡。」 「你今天要留下嗎?」 他不說,她只好測試他,如果他留下,她就當黎雨佩說謊,她就把結婚的事拿出來當笑話,說給他聽。 「我……不能,明天很忙。」他支吾其詞。 「那就是嘍,回去洗吧,我的熱水器壞掉。」她說謊,心苦苦的。 「有沒有找人來修?」 「有,明天早上會來處理。」 「晨希。」他還是覺得她不對勁,可又說不出所以然。「接下來,我會很忙,但我會盡量找時間來看你,也會隨時隨地打電話給你,放心,我會派人幫你送新手機。」 定定望著他,她僵持不下去了,低頭歎口氣,「以後……你不要來,我不會一直在這裡等你。」 「為什麼?」姜非凡彈起來,像被沙發電到,他的心被重重一捶,痛得扯心裂肺。 她不能吵架的,可心底那點不平催促她攤牌。「如果我說我等膩了,不想再等兩年,你明天就娶我,你會怎麼說?」 「晨希,你在鬧脾氣嗎?為什麼?是不是我最近太忙?」他想靠近她,可她退開兩步,對他搖頭。 「怎麼樣?明天就娶我。」她再問一次。 「不可能是明天,我們不是已經計劃好?」 「總有意外啊,比如……我懷孕。」 「你懷孕了?」他瞠目大驚,瞪住她,定定望著。 他的表情太讓人失望,她有說非要他負責嗎?晨希連苦笑都笑不出來,只覺得胸口那顆心臟被人狠狠地擰扭著,痛,喊不出口。 「如果我真的懷孕,你會怎麼做?叫我把孩子生下來還是把孩子拿掉?」 他皺眉、猶豫。 他居然敢猶豫,他的猶豫重創她。 白癡,都說她這種人不適合談判,這種過程會讓她丟掉半條命。她別開頭,顫巍巍的走到沙發邊,坐下。 不生氣、不發狂,都知道他要娶別人了,何必為他的猶豫傷心,來,深呼吸,吸……呼……吸……呼……她不能讓寶寶得不到足夠氧氣。 她吞口水,鼓吹自己平靜,她要活,為自己、為肚子裡的寶寶活。 姜非凡試著分析她所有的不對勁,他坐到她面前,冷靜問:「你是不是聽到什麼?」 「我應該聽到什麼?」她慘白了臉,回眸望他。 「我也想知道。」他臉色鐵青。 再一次深呼吸,好吧,她輸、她招。「我聽說你明天要結婚。」 「誰告訴你的?」他怒不可遏。 「重要嗎?」 「不重要。」他輕搖頭。 所以這是她的決定——不吵不鬧,甚至連問都不問,就自動離開。 他該感激她的大方退讓,還是怨她連爭取都不肯?她的表現太反常,除非她根本不愛他? 她應該鬧的,大哭大叫,丟東西、砸電視,不管是哪一種表現,都不會比她冷靜說:「你以後不要來了,我不會一直在這裡等你。」更傷人。 「我們就到這裡吧。」心如刀割,她痛進骨髓,但她,不生氣。 「你不問我為什麼非要娶別人?」他的目光陰驚,口氣咄咄逼人。 他要說自己是情非得已嗎?要說這個婚禮是時勢所逼嗎?這不是粱山伯與祝英台或羅密歐與茱莉葉的時代,這種說詞,她難接受。 「不問。」晨希輕輕搖頭。 「為什麼?」 「重點不在你要娶誰,而是你為什麼選擇放棄我。」 「我並沒有放棄你。」 「你覺得我能心安理得當人家的第三者?」 「你不是第三者,永遠都不是。」 突地,他的手機響起,他看一眼上面的號碼後,切斷。 「這種事不是空口白舌能決定的。」活著,很辛苦,她要坦蕩蕩,不要活得猥瑣可鄙。 「不管你要不要聽,我都要告訴你,我為什麼非結婚不可……」 鈴……手機又響,他看一眼,又關掉。 「說與不說差別在哪裡?明天你就是別人的丈夫,而我,絕對不當外遇。」 「等你聽完我說的,你會理解。」他還是可以完成他們的兩年之約,他還是會遵守承諾,他還是只愛她一個人。 鈐……手機三度響起…… 「接電話吧,說不定是新娘找你。」她歎氣。 他看晨希一眼,接起電話,安靜聽對方說話,臉色逐漸慘白,抿直的嘴唇有一抹倔強。 切斷通話,他對她說:「我明天下午會過來,你等我。如果你真的要判我出局,至少要先聽完我的原因。」 她沒應。傻氣,他忘了自己明天要結婚,哪有時間過來? 「晨希,答應我……」姜非凡激動的握住她的肩膀。 手機又響。 她拉下他的手,再歎氣,輕道:「有話,下次再說吧。」 如果還有下次的話。 「我先走,明天等我,我會給你答案。」 他匆匆離開,晨希看著他的背影,苦笑。怎麼怪他呢,她還不是一樣對他有所隱瞞。 第8章 二○○七年十一月十二日。 今年第一波寒流來襲,黎雨佩把赤裸的腳往棉被裡縮去,大大的雙人床上,只有小小的、孤單的、她的身體。 結婚將近八個月,她的新郎不與她同床共枕,他很忙,從早忙到晚上、忙到深夜,而且大部份時間都留在辦公室裡面,她不斷告誡自己要體貼、要包容,她想和母親一樣當個滿分太太。 然後,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三個月、四個月尾隨…… 她猛然發現,自己永遠當不成母親,因為母親的男人愛她,而她的男人把這場婚約當成口頭約定。 她知道他在等待三百六十五天過去,他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她最大的能力是——暫時將他囚禁。 棉被下,她抱緊她的加菲貓。 「阿菲,我知道哥很不快樂,他常對著窗外發呆,尤其是雨天,他老是不自覺在紙上寫下范晨希,滿滿的一張紙上全是她的名字。」 她拉拉棉被,頭埋進加菲貓肚於。 「阿菲,我沒猜錯,的確有一個叫做范晨希的女生,哥愛她,但她在我們的婚姻中意外被犧牲。 「我很壞,對不對?可是我愛哥啊,我很愛他,除了他,我誰都不想愛,為什麼她要和我搶哥?好討厭、好討厭哦。」 她知道,范晨希識大體,結婚後,她沒有和哥在一起。 她找徵信社,二十四小時跟監哥,結論是,他非常努力改造公司體制,在這個不景氣的時代締造雙贏紀錄。爸把公司交給哥是正確選擇,而她把自己交給哥,是錯誤的…… 她知道哥刻意迴避她,知道他盡力避免造成她的誤解,於是他拒絕以前兄妹問的小親暱、拒絕到她床上陪她談心,他拒絕在她無助時擁抱她,在她任性時包容她的無賴,這個婚姻讓她比以前更加無助孤單。 「阿菲,我錯了,錯得真徹底,我可以用責任恩惠把哥困在枷鎖裡,卻沒辦法讓自己走入他的心底。我好恨自己,是我親手埋葬我們的兄妹之情。」 她突然嚎啕大哭,捶著棉被、枕頭,「黎雨佩,你是白癡、你是智障,你沒贏,你大輸特輸。」 剛結婚時,她纏著哥給她過生日,他無奈攤手說:「對不起,我很忙。」 她發飄,氣焰高張指著他大喊,「忙忙忙,我早就說過把公司賣掉,我一點都不在乎它存不存在,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只要每天看得到你、摸得到你,我要我們很幸福。」 他沒生氣,只是耐心地解釋,「義父在乎,他把公司交給我,我就不會讓它倒。」 她竟忘記,爸才是他的恩人,是他真正想報恩的對象。眼神一黯,她說:「爸已經不在,你不必遵守對他的承諾。」 「我對任何承諾與約定,一定會遵守到底。」 所以他也要她「遵守約定」?她又慌又急,一年是她的緩兵之計,她想用一年爭取他的心,怎麼會她越努力爭取、他離她越遠? 那次,她發現他的決心,接著無數次,她的溫柔撞到牆,她的體貼被完全忽略,他讓她明白,他們之間永遠不會出現愛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