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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陽光晴子 然而,唐翎像開竅似的,一天天的愈學愈快。 「老母雞斬後汆燙,再加上瘦肉,去油的火腿,一起放入冷水鍋,以大火煮沸,最後以中火熬四個時辰。」 傅老如往常的教,但唐翎才試四回,就能端出一鍋色澤金黃卻又清澈可見的熱騰騰湯品。 傅老見此湯看來清澈,喝起來卻是味濃香厚,與自己親手熬煮的毫不遜色,「這道湯,老子當年可整整學了半年,果然,你就像你娘說的,有底子,不同凡響啊。」 她很開心,看來更是神采奕奕,想也沒想的就衝出廚房,要跟韓元殊分享她的喜悅。 「啊—他還沒回來呢!」他若回來,一定會來找她討吃的……只是她才緩下腳步,卻看到韓元殊的房間透著明亮的燈光,她嘴角一揚,快步奔向前,興高采烈的打開房門,「你回來了,韓元殊。」她看到他時,開心得 一雙澄淨眸子熠熠發亮。 「難得!我以為你又要三更半夜才回房。」韓元殊從椅子上起身,指著桌上的兩隻小小青色瓷瓶,「這是我差人買來的藥膏,塗上去,肌肉酸疼就去了大半,一夜過後,就無酸痛感。」這是他要暗衛進宮向太醫要來的,是皇室使用的鎮痛玉膏,價值不菲。 「這麼神奇?其實我娘也給我不少這類藥膏,但這回出來,我忘了帶。」她拿起打開,聞了一下味道,「好清香的味兒。」她塗了一些在握刀的手腕上,馬上感受到涼意,她眼睛更亮了,「好舒服,謝謝,這算是過意不去而送來謝我的禮物嗎?因為我天天準備你的膳食。」 他眉頭一蹙,是過意不去嗎?不對,只是怕她手酸煮出來的食物也差了些,沒錯!就是如此。他淡淡地道:「東西你拿了也塗了,我餓了。」 「好,我馬上去廚房。」 她興高采烈的轉身出了房間,臉上笑容沒消失過。 這段日子下來,她已習慣看到他,但這幾天她從廚房回到房裡,見隔壁的房間黑漆漆的,她胸口都悶悶的,還開始胡思亂想,想他會不會就此離開?她只知道他是京城人氏,可京城並不小……但他回來了!回來了! 他看著她飛也似的快樂背影,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那一天,看著她疲累熟睡,莫名的憐惜在他心裡悄悄萌芽,他知道他一定哪根筋出問題,才會逼自己離開唐心樓幾天,讓她不必為他準備三餐,在心底,他就是不喜歡她這麼累…… 只是,人在外頭,卻又將她的事放在心上,多了牽絆,就怕她不小心弄傷自己,或是寧願睡也不吃,或是在浴桶裡睡整晚…… 他想著念著,倒沒想到看到她見到自己如此喜形於色,他莫名的也感到快樂。 「韓元殊嘴巴很刁啊,這幾日在外肯定沒吃飽,我得多煮些……」 唐翎腳步輕快的往廚房走去,腦海想的是她要煮道細嫩清蒸的白魚、醃泡醉蝦……想過一道又一道菜餚,不知怎的,她的一顆心就像泡在糖水裡甜滋滋的。 只是,回到廚房做菜,她想做幾道賞心悅目的好菜卻不順利—「這個爐灶我要用。」 「抱歉,這條魚是我的,客人已經點了。」 「這水我要用,你自己去打水吧。」 她走到哪裡、要用什麼,都有人阻擋,低聲的要讓她移開或不能使用食材。 其實,韓元殊不在的這陣子,她莫名的遭到排擠,這幾日讓傅老讚美,她感受更深。這樣的情況在她學藝生涯中已經發生多回了,因為,她總是比別人努力,也比別人早一步看到學藝成果,所以,有人妒嫉、冷嘲熱諷,甚至處處找碴,但她都以平常心看待,自己勤勞點,多跑幾趟,或是另找地方練習,一切總會過去的。 傅老將廚子學徒夥計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卻沒吭聲,皇帝老子有後宮三千爭寵,廚房裡也有爭功諉過,恃強凌弱的戲碼,學藝也得學人際相處,弱肉強食,誰來哭訴抱大腿都不干他的事兒。 傅老繼續叉腰教著另一名學徒,不久,就聽他怒吼一句,「油溫都沒控制好,手要這麼翻炒……」 月光下,唐翎提著三層雕花漆盒踏進韓元殊的房裡,將三菜一湯,連同晶瑩的白米飯一一擺上桌。 「可以吃了。」她一抬頭,就發現韓元殊直勾勾的看著她,「怎麼了?」 他蹙眉,她以為他眼瞎,沒看到她左手兩根手指都裹著紗布嗎?! 她一見他的黑眸掃向她的手指,笑了笑,「沒事,只是不小心切到手。」 「以你的工夫,閉著眼也切不到手。」他冷冷的瞪著她,說的很肯定。 「真的是不小心啦。」她很認真的說著,但在那雙凌厲黑眸定視下,她愈來愈心虛,不自覺的退後、再退後,將左手藏到身後。 沒想到,他竟起身走近她,粗魯的將她的手拉到他身前,迅速的扯下紗布。 她痛呼一聲,「痛。」她齜牙咧嘴的想收回手,但他扣著手腕不放。 這一看,黑眸倏地一瞇,兩指上有一道血口,該是同一刀,雖然已經沒在流血,但仍看得出切得頗深。「不小心?!」 語氣裡的冷峻令她的心「咚」地漏跳一拍,她慌亂解釋,「呃—有人不小心跌了一下,撞了我一下,我正在切—幹什麼?幹什麼?去哪裡?」 這可是天天要做好料給他吃的一雙巧手,竟然有人膽敢傷害?! 韓元殊胸口冒火,自豪的冷靜徹底崩潰,一言不發的拉著她就往廚房走,遇到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讓路,因為那張俊顏上有著清楚可見的殺意,好不嚇人。 韓元殊一陣颶風似的拖著唐翎踏進廚房門檻後,怒聲開口,「是誰傷到她?」 他那雙狠戾冷眸,還有全身散發出來的威勢讓空氣變得凝滯,每個人莫名的感到背脊發寒,心驚肉跳。 除了傅老,彷彿泰山崩於前,也不干他的事兒,仍繼續用力翻炒他的菜。 韓元殊凌厲的黑眸一一掃過每一張臉孔,只要他的目光一過,每個人都嚇得臉色發白,直到他的眼神掃到一名恨不得能藏身在他人身後的中年男子,男子一臉害怕,全身簌簌發抖。 韓元殊記得他,當唐翎重複揉擀麵團時,他總給她一個嘲弄的眼神。 瞬間,他身形如鬼魅般迅速欺近,其他人尚未反應過來,一聲慘叫已起,「啊—我的手!」 孫彰哀號著跌坐地上,恐懼的看著左手兩根指頭已被齊齊切斷,鮮血直流。 眾人也嚇傻了,沒人看到韓元殊何時拿到刀,又是何時欺近孫彰身邊,切了他的手指。 「天啊,快止血!」還是唐翎先反應過來,她急急的跑到一個木櫃前要拿藥箱,但她伸出的手突然被人扣住,她回頭一看,就見韓元殊冷冷的站在她身後。 她急著要甩開他的手,「放手!你怎能傷了孫叔的手,手可是廚師的生命啊!」 「他傷害你時,可有這麼想?」他嚴峻反問,手也不願意放。 她頓時語塞。 另一名廚子已經拿了藥箱過去替孫彰處理傷口,孫彰頭垂得低低的,嗚嗚的哭著,是傷口太痛,也是沒臉見人,他的確是故意跌一跤害唐翎切傷自己的。 「要是誰敢再傷害翎兒,我定當加倍—不,百倍奉還!」韓元殊話語裡的血腥之意,讓每個人都嚇呆了,包括怔住的唐翎。 只有傅老還在往熱鍋裡豪氣的灑鹽巴,最後再將一把青白蔥花往鍋裡送,起鍋! 韓元殊早已經拉著唐翎的手走出廚房,回到她的房間,就見她特別的安靜,「你嚇到了?」 她直覺的搖頭否認,卻莫名的熱淚盈眶。 「你快哭了。」他口氣極差,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而且,這股氣還是往自己身上燒的!他做錯了嗎?她為什麼要哭? 唐翎眼眶熱熱,鼻頭酸酸澀澀,喉頭更像是被什麼梗住—她不是被他的以暴制暴嚇到哭,而是,從來沒有人這麼護衛著她,即使是她娘,也只叮嚀她,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出外習藝,她總是一個人,會遇到好人,也會遇上一些合不來的人,在背後嘲諷、中傷排擠,甚至做出一些害她受傷的事,但不管酸甜苦辣,她都得獨自品嚐,哭完了再將淚擦乾,繼續堅強的苦練廚藝…… 她吸了吸鼻子,將眼淚逼回眼底,雖然感動於他的護衛,但小臉上難得的浮現肅色,「請你別再做剛剛的事,太殘忍了,我更不想要有人因我受傷。」 「取決於你,你沒受傷就不會有人受傷!」他俊臉上儘是陰霾,頓一下,還是忍不住又道:「你做事得瞻前顧後,免得又被暗算!」 「那不就分神了?!做什麼事都應該全神貫注、盡心盡力,不然,別人何必給你機會?」她想也沒想的就反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