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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凌淑芬 他們不必怕死,但死亡本身就不是個愉快的過程。而且同化前世的記憶可能出現問題,投生之後要成長到有自主能力又得一段時間,更別提其他林林總總的變量,當然能避免就盡量避免。 她一直以為功力比自己高的玉衡早已過了那個坎,難道還沒有? 「卦象中有凶險,但不是死劫,」天機沒有焦點的眸游移,準確地對上兩人的眼睛。「這是他這一世的命數,如果不這麼度,可能還會有更凶險的,所以讓他遭這一劫,不全然是壞事。」 「可是我們起碼能找到他,陪他一起過關啊!」瑤光心焦地道。 「這倒是有理。」開陽兩手往後腦一枕。 其實要讓他說,他是站在天機那邊的。跟什麼「命數」,「劫難」無關,純粹覺得這個世界上大概也沒有幾個人弄得死那個小子,所以讓那眼高於頂的傢伙吃點苦頭也不算壞事,哈哈哈!不過瑤光大美人擔心成這樣,算了!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天機搖了搖頭。 「時機一到,他自會和我們聯絡,你就安心等吧!」 ***** 「我們得帶他去醫院。」 「我們不能帶他去醫院,你忘了他要報警嗎?」 「不然讓他死在我們公寓裡,問題就比較小嗎?」 這些人真吵…… 「其實我有個辦法。」 「保羅,我不想聽你的辦法。還有,你在這裡做什麼?我不是說風頭過去之前,不准你們三個聚在一起嗎?」 「嘿!這一點不公平。」 「人生本來就不公平。」頓了一頓。「聽著,保羅,你們不是壞孩子,問題是每次你們三個人碰在一起,就像惡運的大磁鐵,什麼狗屁倒灶的事都會自動吸過來。我們最近最好低調一點,大家各自回家去,別急著聯絡,等風頭過去再說。」 「……也好,我們去街上探探有什麼最新的消息,過兩天再聯絡。」 「你們……。噯,算了。」 總算可以安靜下來了吧? 「山米,我們得好好討論一下『友情』這件事。」 啊,又開始了,該死! 床上的男人決定從深眠中掙扎出來。 「啊啊,香娜,他好像在動。」 廢話,我又不是死人。 「廢話,他又不是死人。」 約翰。史密斯張開眼睛。 內息在靜脈內隱隱流轉,走到壇中立刻一滯,他沒有硬催,慢慢吐息,確定四肢百骸間沒有糾結的氣團。 狀況算好了一點。 他掀開被子,慢慢地坐起來。 兩雙瞪大的眼睛在床旁邊看著他。約翰。史密斯誰也不看,先扭了扭手腳,確定活動自如。然後他發現身上未著寸縷。 這種小事對他完全不是問題,他直接站起來,直接走進走廊對面的浴室。 香娜的唇發乾。 史密斯先生不穿衣服的樣子真的非常養眼……。 「啊,未成年不宜。」她想去遮山米的眼睛。 「我是男的,他有的我都有好嗎?」雖然可能有一點尺寸上的差距。 「你該上學了。」 「我不能讓你單獨和他待在一起。」 「我不會單獨和他待在一起,我半個小時後也要出門上班。」她把弟弟往門口推。 「不行!」山米的腳陷進地毯裡,比她更堅決。 香娜相當驚訝。她的老好人弟弟幾乎不懂得「拒絕」兩個字如何寫,也因此老是被保羅那兩個壞小子利用。 某方面她一直覺得弟弟軟弱的個性是自己的責任,因為他們有一段時間仰人鼻息地走過來,有的孩子是因此變得自尊心過高,性格蠻橫,有些則像是山米一樣,委曲求全,變得不擅長面對衝突。 她看著弟弟想保護她的神情,突然有一種好驕傲的感覺。 「你長大了,山米。」她抱住他大哭。 「……」這是山米。 「……」這是剛從浴室裡走出來,要問有沒有乾淨衣服換的男人。不過他決定還是退回去比較安全一點。 女人! 「放心吧,我知道該如何處理。你先去上課比較要緊。」她吸吸鼻子,拍拍弟弟肩膀。不知不覺間,山米都比她高了呢! 「不,我們一起等他出來。」山米堅決地道,「等確定他真的離開了再說。」 無奈的香娜只得和弟弟回客廳裡坐下。 過去幾天,他們姐弟倆已經討論出一個共識:無論史密斯先生遇到什麼問題,那都不是他們的問題。 雖然他威脅要報警,但除非他們姐弟倆真的打算把他殺人滅口,否則他們也無法拿他怎麼樣,養他一輩子是更不可能!到底在他昏迷的這幾天,是他們收留他的,沒把他留在大馬路旁變成觀光景點,香娜只能祈禱他知恩圖報,放他們姐弟倆一馬。 第2章(2) 等了很久,水聲停止,浴室裡的男人卻不出來。 他不會又昏倒了吧?香娜有些擔心。 又過了一會,門終於碦嗒一聲轉開了。 走出來的男人整個頭髮削短了,身上除了一條圍在腰間的毛巾,別無一物,神情依然對自己近乎全裸的情況完全不在意。 薄發,肌肉,英武,陽剛。只要是女人,眼光便無法離開這尊美得像戴維雕像的男人。 山米和他相比,猶如美工小刀對上一把威武的軍刃,這就是男人和男孩的差別。 那男人隨手撥撥櫃子上的一迭賬單,宛如他才是這個空間的擁有者。香娜猜想他不管到了哪裡,一定都會立刻佔領那個空間。 「你要不要拿一套衣服給史密斯先生穿?」她手肘頂頂弟弟提醒。 山米固執地揚起下巴,彷彿領域被侵佔的小公雞,即使力不能敵,還是要挺高脖子。 「好,好,我去。」她歎了口氣起身。 男人依然對他們視若無睹,繼續以眼光查探他們小巧的住處。 大門進來的右手邊是一間開放式的廚房,中間只有一個中島用餐檯與玄關隔開,左邊則是兩人現在坐著的客廳。中間這條走廊走下去,右手邊依序是廁所,香娜的房間,對面則是山米的房間。走廊底端有一個約雙人床大小的儲藏室。 紐約寸土寸金,這樣小小一間公寓,已經是香娜能負擔的極限。 「請。」她拿了一套衣服回來。 「謝謝。」這是他醒來第一次開口。 他比山米高了四寸,山米的運動褲穿在他身上像九分褲,寬闊的肩膀也將山米的棒球T——shirt繃得緊緊的。 換好了衣服,他光著腳走到開放式廚房,拿起煮好的咖啡壺為自己倒了一杯。 「所以,」他端著咖啡杯,臀部抵著流理台,從煙氣蒸騰的杯緣看著他們:「最近有什麼新鮮事?」 新鮮事? 「你是指,除了你帶我們走了一些曲裡拐彎的小巷子,一離開碼頭就昏倒的事?還是一昏就昏了七天,不吃不喝,甚至連呼吸都像停掉,把我們嚇得心臟也跟著快停掉的事?或是一醒來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又吃又喝又洗澡的事?」她給了他熱辣辣的一眼。「你再不醒的話,我已經準備要幫你包尿布了。」 現在想想,他真的已經七天沒有吃喝排泄了耶! 男人決定不浪費時間跟一個老外解釋「龜息法」,只挑了下眉,直指重點。 「顯然在我昏倒之前,我先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了?」 「……」香娜極有尊嚴地挺直背心,「你倒在一灘污水裡。」因為他的眉依然挑著,她再加一句:「衣服是山米幫你脫的。」因為他看起來沒有得到解答的樣子,她只好再加一句:「後來我洗衣服的時候,正好遇到一台故障的洗衣機,結果衣服就絞……咳!大不了賠你一套!」 沒想到債主反被討債,實在太下不了台。 男人看向她身旁的山米。 「她很容易激動。」 「偶爾。」 「有時候讓人很困窘吧?」 「咳。」山米想到剛才被抱著哭的樣子就歎息。 突然間這大小兩個男人就惺惺相惜起來!頃刻前的敵對意識到哪裡去了? 「你是不是應該先解釋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香娜決定重拾對自己有利的陣線。 「乖,」他擁安撫的語氣道:「你去旁邊坐著,讓我們男人談談。」 香娜馬上又想炸開。「你說什——」 「香娜!」山米突然按住她的手。 忽地,她在山米臉上看見一種近乎成熟的表情。 這在她羽翼下保護了十幾年的小男生,而這陌生人只花了幾分鐘就讓他領悟到身為一個男人的力量。 她的鼻子有些酸。 「你叫什麼名字?」男人問道,把咖啡杯往流理檯面一放,低沉地問。 穿著過小的T-shirt和運動褲理應讓他顯得滑稽,他卻自信得像穿著一身名家設計的衣衫一樣。 這不是一個讓外在衣飾影響他氣勢的男人,強烈的男性自信從他骨子裡透出來,根深蒂固,彷彿會傳染,山米的背心不由自主地跟著挺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