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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心寵 「能把它給我嗎?」蘇品墨問道。 「這……」纖櫻滿臉不解。 「我先替你收著,等你回來,再還給你。」他一把將玉墜子搶了過去,不給她猶豫的機會。 「爺……」她終於明白,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他對她如此不捨,以至於要靠強取豪奪來挽留她嗎?纖櫻不禁想笑。 「這墜子倒像件古董,看來是值不少錢。」蘇品墨亦笑,「你要是不回來,損失的不只是這個墜子,還有我曾許諾給你的那一大筆錢。」 「知道了啦,」纖櫻嬌俏地努努嘴,「妾身一向愛財,怎會捨得不回來?」 「一言為定。」他將玉墜納入袖中,過了一會兒,又彷彿不放心,自袖中轉藏入懷中。 他的一舉一動,皆落在她眼裡,忽然,她感覺心尖有些酸酸的。 從小到大,沒人這樣在乎過她。父母姊姊待她,一向是那樣淡淡的,彷彿她可有可無。師父待她,又是那般嚴苛,從來沒有這般溫柔備至。 她感到四周有什麼霎時鮮活起來,好似魚遇到了水,冰雪遇到了陽光,在陌上,花兒開放。 她想,這一刻,她會一輩子記得。 第5章(2) 「爺,快看!」身後的小廝猛地叫道。 岸邊亦有人潮高呼起來,像是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惹得傾世喧囂。只見,大夥兒紛紛對著映河青山指指點點,青山頂上,似有神跡。 纖櫻和蘇品墨萬般不解地朝山頂望去,不禁呆住了。 曾幾何時,山的那一側居然幻化出兩輪夕陽,天空彷彿化為一面明鏡,映出了一正一反的影子。四周天色清清淡淡、朦朦朧朧,與水色映在一起,如夢境一般迷離。 「這是……幻日!」纖櫻反應過來,欣喜叫道。 「幻日?」蘇品墨聞所未聞。 「從前跟著師父在山中修行,這樣的奇景我曾見過,」她興奮地解釋,「特別是秋冬的早晨,倘若四周結著薄薄的冰,這景象也最容易看到。不過出現在傍晚的水邊,我還是第一次見。」 「有什麼說法嗎?」他問,「此景因何而來?」 「師父說,大概天氣太冷,連天上的雲彩也結了冰,幻日便是太陽映在冰上的影子。」纖樓答。 蘇品墨不由得頷首道:「雖然說法不一定對,但如此美麗,你的師父也應該是一個唯美之人。」 「師父仙風道骨,我也很想念他老人家。」 她以為他會繼續問她的師父是誰,但他一如既往地打住了,他向來很尊重她,她不願說的,他絕不會多問半句。 「爺——」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大概可以讓他開心一些,「師父曾告訴我,若對著幻日許願,十分靈驗。」 「是嗎?」蘇品墨感到好笑,「你試過?」 「我每次都祈求家人平安,」纖櫻向他道,「這些年來,倒也相當平安。」 除了一些名利地位的起伏動盪之外,至少,人是平安的,這就足夠了。 「那我也試試好了,」他看著日光,喃喃道:「許什麼好呢……」 「爺最想要什麼,就許什麼吧。」 其實她還存有半句話沒說完,若希望與喬雨珂修好,亦可趁此機會……可是她發現自己說不出口,原來,她並非聖人,也會嫉妒。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蘇品墨如此道。 呵,果不其然,他還是許了這個願。 這句詩,沾染了喬雨珂送給他的蘭花氣息,彷彿已經變成他對她的海誓山盟,連她這個旁人聽了,都能知道。 纖櫻心下澀澀的,但仍舊微笑道:「爺,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但願吧。」他低下頭望向她,幻日映出的清淡光輝,在這一刻把兩人包裹起來。 其實,她並不知道,他的隱密心思已經悄悄改變了。 願得一心人,並非一定要是那個人。假如換成是眼前人,也不錯。 他如此想。 窗外起了霧。 蘇品墨從沒見過這樣大的霧,咫尺之外便看不清人影,天空中的日影,此刻也如隔紗帳,只有一點淡淡的亮光。 她去了多久了?有半個月了吧? 也不知她會不會如約回來,倘若一去不返,恐怕這輩子他倆也再無緣相見。 蘇品墨猛然發現,除了喬雨珂,他的思念之中,又多了一個人。 從前,他滿腦子都是喬雨珂的容顏,容不下第二個女子,但現在,竟會無意中想起別人。 他這是怎麼了?縱使他並非真對那丫頭動了情,但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她之於他,早已非一個普通的丫頭了。 儘管她來歷不明,甚至連她接近他的真正意圖都弄不清楚,但他就是選擇信任她,彷彿前世就是知已。 一行人馬已至京郊,肅太妃說,要接他娘親進宮養病,而他自然是在京中宅院暫住。 但不知為何,一想到那久未打掃的空蕩蕩宅院,他就不想住進去。 他寧可待在驛站裡,至少,這裡還有些人氣。 房中有一張琴,大概是驛站裡擺來好看的,一看便是很便宜的琴,輕輕撥弦,聲音並不動聽,但閒來無事,他也權且彈奏一二。 從前,他彈琴時,會想到喬雨珂,想到兩人青梅竹馬的過往,但此時此刻,他的思緒卻飄得很遠,牽掛著不知在何處的她…… 簾子忽然被打了起來,一襲淡色的衣裙飄然而入,正牽掛的人,綠野仙蹤般地出現在他面刖。 蘇品墨怔了一怔,琴聲凝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外面的霧好大啊,」纖櫻笑道,「什麼都看不清楚,比黑燈瞎火的時候還要可怕呢。」 他很想說些什麼,可又不知如何開口。 想問她去了哪裡、要辦的事情可還順利,但他知道,這些都不該他問,因為她也不會回答。 「回來了,」最後,他只這麼淡淡道,「餓了嗎?這驛館的膳食還算可口。」 「方纔妾身想去給老夫人請安,」她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思,貼心地將話題帶開了,「可聽聞老夫人已經被太妃娘娘接進宮去了,爺為何還獨自留在驛館?」 「京城的宅院還須收拾,亂哄哄的,」蘇品墨道,「不如暫時留在驛館裡,還清靜些。」 還有個原因,他不曾啟齒——留在這裡,十里長亭處,也方便等待她。這裡,是入京的必經之處。 「妾身倒有個主意,」纖櫻笑道,「聽聞爺與丞相江映城交好,不如,咱們前去拜訪江丞相如何?他若留爺在府裡小住,豈不也省了咱們打掃宅院的功夫?」 「嗯,這倒是個好主意!」蘇品墨不疑有他地點頭,「我與映城也是多年不見了,想當初比鄰而居之時,頗有些交情。」話落,又彷彿想到了什麼,眉心微斂。 「爺一定在想,我是怎麼知道你與江丞相有交情的,對嗎?」纖櫻一語中的。 「你知道的還不夠多嗎?」他隨即淡笑。 不管她知道他多少秘密,又或者,她自己有多少秘密,他都決定不計較。「妾身這些日子回了老家一趟……」她忽然道,「見了見家人……」 他沒料到她居然會主動說起這些,倒有些詫異,許久,才開口問:「怎麼樣,家裡人還好嗎?」 「還好。」她點頭。 師父叫她回昭平一趟,因為幽禁在冷宮的長姊逃離了宮廷,她須得回去助長姊一臂之力。 「我姊姊和姊夫吵架了,」纖櫻道,「回去聽姊姊說了一些關於她和姊夫的故事,忽然覺得很羨慕……」 「羨慕?」蘇品墨不懂這有什麼好羨慕的。 「唯有傾心相愛的人才會爭吵,」她的表情顯得有些落寞,「擁有一個可以與之爭吵的人,其實是很幸運的事。」 蘇品墨回味著這話,思忖片刻,卻搖了搖頭。「這話也對,也不對。會爭吵,也許因為一方戀著另一方,但另一方卻不似這般情深。」 他指的,是他跟喬雨珂嗎? 纖櫻心裡有些酸酸的,因為情深二字。 「另一方若無情,根本連吵也懶得吵了,」她不同意他的看法,「還會吵,說明不會全無「真的嗎?」他彷彿得了些安慰,眉心舒展,「也許吧……女孩家的心思,或許只有你們女孩家才懂得。」 「爺就安心在京中住一段時日吧,」纖櫻道,「若有人因此生氣,跑來跟爺吵架,爺就知道其實在她心裡,你並非可有可無之人。」 她指的是誰,彼此都心知肚明。 曾幾何時,他倆變得這樣默契,不必言明都能瞭解。曾幾何時,她變得像他的軍師,一謀一劃,深得他意。 曾幾何時,她卻在謀劃間,如此神傷…… 「明兒個先帶你到京中逛逛,」蘇品墨不願多想,轉而笑道,「既然要去江府拜訪,也得備些禮物。你不知道,我那故友,最近正值新婚呢。」 呵,她怎會不知? 丞相江映城剛娶的新娘,便是她的二姊周秋霽。她全家獲罪被眨至昭平,是江映城去求了睦帝,讓二姊留在京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