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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心寵    


  「不必,」她淡笑著,「等少爺來了,我自然就會好些。你快去吧。」

  小萍仍舊滿臉不解,但也不敢違命,快步離去。

  纖櫻褪去殘妝,躺到榻上,靜靜地等待著。

  要試探喬雨珂,其實也不必花費過多心思,就這麼一下下,估計就能看出個八九不離十。

  女人若愛著一個男人,至少會有兩種表現,一是關心、一是嫉妒。關心,喬雨珂有,若是嫉妒也有,那麼她一定是愛著蘇品墨的。

  纖櫻閉上眼睛,打了個小盹兒,便聽到他的腳步聲。

  「哪裡不舒服了?」蘇品墨坐到床榻邊,伸手輕撫她的額頭,「早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妾身也說不上來,」纖櫻緩緩睜眼,衝著他微微一笑,「只覺胸口悶悶的,爺能陪我說會兒話嗎?」

  蘇品墨不解地望著她,彷彿猜到她在搞什麼鬼,但又猜不透澈,只得歎口氣,應道:「好吧,那咱們聊聊天。」

  纖櫻往床裡邊挪了挪,遞給他一個靠枕。

  他有些意外,沒料到她竟如此主動,但他也沒說什麼,便側過身子躺到榻上,與她一同臥著。

  房內很安靜,纖櫻新點的薰香有股蘭花的氣息,烘托得四周越發幽謐清雅,教人眼皮子發沉,直想睡。

  蘇品墨憶起那日心猿意馬的感覺,此刻心裡又纏綿起來,彷彿蝴蝶在花蕊之中扇著翅子,一震又一震。

  她的體香與幽香的氣息揉和在一起,側著身子聞,又濃郁一些,轉過臉去,忽然又散開了,給人迷離不定的魅惑感,像是午夜的曇花一現。

  他突然想到也不知哪本書上說過,男女歡愛,體香是關鍵,恰如煙水縈繞,聞之即念動。

  果然,如此。

  假如可以,他希望永遠跟她這樣躺著,就算什麼也不做,憧憬著腦中的迷夢也是美好。

  他想起某年夏天,躺在畫舫上,靜靜飄過花香撲鼻的河岸,那種感覺,就像眼前這般。

  已經很久沒有一個女子能讓他如此渴望了,曾經,在他年少之時,這種感覺也曾有過,那時候,他與一個笑容明亮的女孩攜手走在溪水畔,那時候,他以為美好的一刻能夠雋永,然而,時間的塵埃終究將清澈掩埋,剩下千瘡百孔,風過塵沙。

  蘇品墨微微閉上眼睛,感覺眼角有些濕潤。

  往事不可追憶,但眼下,卻也無可保留,他不由得一陣心酸。

  「想說什麼?」他率先打破沉默,就怕再不開口,眼淚會不受控制地流下。

  「爺,給妾身講個故事吧——」她輕聲說。

  「我倒不太會講故事,」蘇品墨不禁莞爾,「還等著你講給我聽呢。」

  「爺,你聞這薰香,像不是像蘭花的味道?」纖櫻提問著,「讓我想起你那本詩集裡的蘭花呢。」

  「說來說去,原來你想打聽這個。」他搖了搖頭,「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妾身越是瞭解爺,也就越能幫助爺,」她繼續鼓勵道,「或許哪一天,妾身能幫爺尋回那個女子,讓你們再續前緣呢。」

  「再續前緣?」蘇品墨一怔,「不,恐怕是再無可能了。」

  「難道爺嫌棄她嫁過人了?」纖櫻側眸,凝視著他。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微妙的神情,彷彿觸動難以割捨的情愫,又不敢再憶起,疼痛中帶著隱忍。

  「不,我怎會在意那些?」終於,他不再強裝,緩緩說著,「只是,她從來不曾喜歡我,贈我蘭花時的誓言,只是一句兒時的戲言,豈能當真?」

  「那個女子,其實就是喬雨珂吧?」纖櫻忽然低聲回道。

  蘇品墨一驚,彈坐了起來,難以置信地望著她,彷彿在看著一個能夠讀心的鬼魅。

  纖櫻淡淡地笑了。她就知道,說出這個殘酷的答案,他一定會是這樣的反應。

  「你……怎麼知道的?」半晌,蘇品墨才問她。

  「聽說,喬府裡種滿了各式蘭花。」纖櫻娓娓道來,「那本詩集裡的干花,雖然妾身只看過一眼,卻也認得是一種名叫『皎夜白」的名貴品種,沁州城裡,除了喬府,恐怕也沒第二家有了。」

  「你這丫頭……見識倒廣。」他這話,算是默認了。

  「況且,依爺的品性,斷不會光為了錢財而娶一名女子,想必,娶她的時候,定有幾分真心,」她續道,「只是她與別人糾纏不清,傷了爺的心吧?」

  「娶她的時候,我是心存僥倖了,」他箭眉深凝,「想著與她青梅竹馬一併長大,若婚後好好待她,終歸會兩情相悅。然而,她還是忘不了那個戲子……」

  「於是,你想出了諸多氣她的招數,比如納妾尋歡,想看看能否激起她的嫉妒之心,然而,她卻是無動於衷,你想著,總要找一個讓她感到危機的女子,她終會後悔。」

  一切至此,都可以解釋得通了。為何他不斷納妾,卻又不近女色,原來,他有這般複雜糾結的心思。

  纖櫻心間忽然一陣刺痛,像是銀針不期然扎破了手指,淌出意外的血珠。

  這種感覺,把她嚇了一跳。不不,她只是作戲而已,為何,卻當真了?

  然而,他這般美好,就像她偶爾駐足在山間看到的一朵紅花,原來只是遠觀而已,久而久之,忍不住伸手採擷,希望他永遠屬於自己。

  只不過,上蒼終究沒有賜給他們這樣深遠的緣分,他已經有了心上人,無論如何,她都晚到了一步。

  她應該沒有什麼機會走進他的心底了吧?蘇品墨是個癡情的男子,要讓這樣的男子變心,除非山無稜、江水為竭。

  她也不奢望戰勝他舊愛的陰影,因為她如此平凡如草芥,哪裡比得上喬雨珂似牡丹嬌艷?

  這樣,就好。

  她遠遠地看著他,偶爾聽聽他的心聲,讓他把她當成一朵解語花,這樣的情誼豈非更加雋永?

  「纖櫻,你很聰明,」過了好半晌,蘇品墨才微微頷首道,「比我想像的聰明百倍。」

  「妾身若能助爺裸得美人歸,爺要如何謝我?」她盈盈而笑。

  他怔住,一時間竟無法回答。

  是懷疑她能否助他,抑或不知道該如何謝她?他這一怔,倒讓她原本輕鬆的模樣變得有些尷尬了。

  兩人正無語,門簾忽然被嘩啦掀開,喬雨珂如入無人之境,大步邁了進來,同時朗聲道:「聽說妹妹病了?正巧了,御醫剛給太妃請過平安脈,也替妹妹瞧一瞧吧!」

  蘇品墨顯然沒有料到喬雨珂會這樣闖進來,他仍坐在床榻上,看上去與纖櫻如此曖昧。

  他正想站起來,然而,纖櫻一把將他拉住了。

  這樣的情景,正是她希望的,因為如此才可以試探出喬雨珂的真實心意。

  出乎意料的,蘇品墨竟與她有著超常的默契,她只拉了他一下,他便明白了。

  他的神情從先前的微微慌亂變得鎮定,面對喬雨珂凌厲的目光,他忽然釋出一絲笑意。

  「夫人來得正好,」他緩緩說道,「我方才正想著要去請御醫,你如此體恤纖櫻,倒教我省心了。」

  喬雨珂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怒意彷彿山雨欲來之前的風,刮得人心慌。

  「纖櫻妹妹看上去似乎無恙啊,夫君倒是把她寶貝得緊了,連晚膳也沒用完,就來陪她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有孕了呢。」

  「呵呵,我倒希望纖櫻真有孕了,」蘇品墨笑道,「夫人過門許多年,未能給我們蘇家誕下子嗣,若有纖櫻為夫人分憂,豈不好嗎?」

  纖櫻垂下頭去,佯裝不好意思,其實是為了避開喬雨珂那要將她生吞活剝的目光。

  事情至此,已經證實了她的猜測,不必再繼續激怒這個快要崩潰的女子了。

  喬雨珂是愛著蘇品墨的,她不會看錯。

  這樣的愛,不知從何時開始,就悄悄滋生蔓延著,只可惜,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

  既然明白了這一點,接下來,她也好繼續實施自己的計劃了。

  可她的心,為何忽然抽搐了一下?彷彿,有萬般不捨,化為一線牽動,在心尖上觸碰,引發不敢言明的痛楚。

  第5章(1)

  信鴿落在纖櫻的指尖上,她抽出信箋,素手輕輕一抖,鴿子又飛了起來,繞而去,她快速看過之後,丟入下方的小塘中,看著信箋在水中化為細小的白色萍,接著消失無蹤。

  好久沒有收到師父的信了,若無大事,師父不會傳書於她。

  憶及上次師父給她的信,帶來的那個消息彷彿悲傷的潮湧,吞噬了她的全身讓她立在艷陽下,亦如冰凍的雪人,久久僵立。

  父親因涉嫌謀逆,被罷黜流放;長姊本是皇上最寵愛的貴妃,因受家人連累被幽禁冷宮。

  當時,她恨不得插翼飛往京城,助家人一臂之力,然而,師父叫她不得妄動。

  師父說,依她的脾氣,她若回京,非但不能幫上忙,反而會給周家添亂,還不如服從聖意,至少家人能得一時平安。畢竟,睦帝趙闋宇真心喜愛她的長姊,應該不會對周氏滿門真正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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