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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黑潔明    


  下一秒,他再次和她在一起了,熾熱火燙,真實的存在。

  他抓住了她的手,和她十指交纏,然後再次親吻她。

  夜,黑得像是沒有盡頭。

  深深的夜裡,她只感覺到他,只能緊緊和他交握著手,試圖將他拉得更近,試圖感覺更多的他。

  緊繃的肌肉、粗喘的氣息、蒸騰的汗水……

  他緊緊與她相貼,衝刺、廝磨、拉扯,只為求得她更多的回應,他的一切,強勢的將她籠罩包圍,將她佔為己有。

  他是如此熱情又迫切,幾乎是有些絕望,彷彿沒有明天那般的,需索著、要求著、渴望著,讓她無法也不想拒絕。

  她想告訴他,不會沒有明天的,但她無法思考太多,他帶來的感覺太好,所以她只能給予他,他想要的回應,只能讓他索取他想要的一切。

  當一切再次歸於平靜,她倦累不已,只感覺到男人翻過身,不再壓在她身上,然後重新從身後擁抱著她。

  又一次的,她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第7章(3)

  天亮了,她在晨光中醒來。

  男人在她身後貼靠著她,大手橫過她的腰,長腿跨過她的腿,他像個三歲男孩抱著布偶一樣的抱著她,只不過他的手正覆握著她柔軟的ru房。

  這姿勢如此親暱,她應該不自在,卻覺得萬分自然。

  輕手輕腳的,她從他手腳中鑽了出來,溜下了床到浴室解決生理需要。

  再回來時,他已經從側睡改為趴睡,在她原先睡的那一側,滲冒出胡碴的臉枕在她睡過的枕頭上,蓋在身上的毯子,也因翻身而滑落,露出他黝黑強壯的背肌和腰臀。

  眼前的畫面看起來萬分秀色可餐,只除了他背肌上那老舊的×形傷疤。

  稀微的晨光下,那道舊疤看來依然十分猙獰可怕。

  這些天她曾摸到過這個疤,但不曾真的看清過,當他脫去衣物時,他總是面對著她,他也不愛開燈,他不想讓她看到他的疤。

  他身上有些傷,那不奇怪,她身上也有,但他背上這道傷,特別的嚇人。

  她想,這是他為何不習慣別人注視他身體的原因。

  不自禁的,她坐上了床,在晨光下撫摸那個傷疤,它長達二三十公分,因為存在的時間太久已經變淡,但摸起來仍凹凸不平,顯然當時傷害他的人下手相當狠,事後也不曾有人給他應該有的照料。

  她看得出來,它潰爛過,甚至可能差點奪去他的性命。

  這道傷,至少有十幾二十年了,那表示這是他童年遇到的事。

  他長大了,傷疤也跟著延展擴大。

  一顆心,微微的抽疼著。

  雖然這兩年,她和他真正相處的次數不多,可她依然察覺到,他對人總保持著距離,即便是皮諾也不知他真正的住所。

  過去這段日子,他從來不曾和她聊過家人、朋友,她原以為是他故意的,然後才發覺他不談,不是因為他不想,是因為他根本沒有所謂的家人和朋友,就連皮諾也算不上是他的朋友,只是個認識的人。

  他不信任人,任何人,包括她。

  那讓她為他感到難過。

  一個人應該要有能夠信任的人,一個可以真正安心休息的地方。

  雖然她和他一樣,總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為了工作而奔波,但她有一個大家庭,有疼愛她的家人與朋友,當她累了、倦了,總有地方可以回去,有人可以安慰她、照顧她、保護她,但他卻沒有。

  就連這個公寓,也只是他暫時的住所,她清楚他不曾把這裡當家,這地方在她來之前沒有任何生活的氣息,沒有個人的標記,就連放在衣櫃裡的衣物也多是全新未拆封的。

  這只是一個他暫時落腳的地方。

  她無法想像孤單一個人在這世上要如何過活,她懷疑他曾遭遇過什麼樣的事,才變成如今這樣的人。

  傑克,不是他真正的名字,史派羅當然也不是他的姓。

  她猜他曾經有過家人,兄弟或是姊妹。

  他失去了他的家人,也失去了對人的信任嗎?

  輕輕的,她在他身邊躺下,一邊撫摸著他背上的傷痕,然後情不自禁的將整隻手掌都平貼上去,忽然間好希望能就這樣撫去他背上這陳舊的傷疤,也撫去他對人的不信任。

  睡在枕上的他,看起來好疲倦,也好放鬆。

  捲曲的黑髮頑皮的懸在他臉上,兩年前初見到他的第一眼,她以為這個男人的發是去整燙過的,故意弄成這樣引入注意的髮型,有些浪蕩、有點不羈,教每個遇見他的女人都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但她很快注意到他不是那種那麼注意門面的傢伙,他的外套上有咖啡漬呢,而且一整天也沒試圖去處理它。

  他的發是自然卷,天生的。

  天生就這麼捲翹,像希臘的眾神。她認識許多人,花了大把金錢就只為吹整他這個樣子,但她猜那也無法使那些人如他一般自然隨性。

  這念頭讓她揚起嘴角。

  明明這男人長得不是特別帥,但他看起來就是很對她的眼。

  他醒來的那瞬間,她輕易就感覺到了,他徐緩的心跳稍稍加快了節奏,在她掌心下的背部肌肉不自覺繃緊,只有徐緩的呼吸沒有改變。

  他遲疑了一下,然後,張開了眼。

  烏黑的眼,倒映著她也枕在枕上的臉,那半合的雙眸中透著微微的憂鬱,而他的眉宇之間,再次擠出了像是萬年都抹不平的深刻印痕。

  昨夜你去了哪?

  她想問,想再問,卻知道那會超過他的界限,會讓他再次對她說謊。

  而她,不想聽他說謊。

  所以,她只是輕輕撫著他背上的老疤,凝望著他。

  他是那麼緊張,像是怕她開口,怕她詢問更多,關於這個疤、關於昨夜的行蹤、關於他真實的身份……

  就是這份緊張,和他眼中的那抹憂鬱,以及昨夜那份刻意轉移她注意力,無端透出他內心情緒的激情,讓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

  這個男人在乎她,只是還無法信任她。

  她不急,她可以等。

  等他願意信任她,願意自己告訴她,關於他的一切。

  於是,她把手緩緩往上移,她才動,他的眼就變深了,且不自覺屏住了呼吸,她輕輕的將手滑過他的背、他的肩,溜上他的後頸,慢慢穿過他調度亂翹的黑髮,撫上了他略略緊繃的臉龐與眼角,微笑悄聲開口。

  「早安。」

  某種不知名的情緒,從他深黑的眼中閃過,他沒有如往常一般回以她微笑,只是用那雙憂鬱的眼凝望著她,然後抬起手,撫摸她的臉。

  他的撫觸無比輕柔,好似怕她一碰就化了、碎了,消失無蹤。

  她當然不會,她不是玻璃做的,但她也沒有阻止他,她讓他輕撫她的臉,她的唇,然後在他緩緩將她攬進懷中親吻時,伸出雙手擁抱他。

  天亮了,天又黑了。

  一天又過去。

  她與他窩在彼此的懷抱中聊天,閒聊兩人各自去過的地方,她和他聊著幾個國家的風土景色,和曾經看過最讓人驚訝的風景。

  「你知道海豚和鯨魚的差別在哪嗎?」當他提到有次他去阿拉斯加時,曾聽過鯨魚的叫聲時,屠歡忍不住熱切的問。

  他聞言不確定的笑答:「鯨魚比較大?」

  「噹噹噹噹,沒錯,你答對了。」她伸出食指,笑著道:「四公尺以下的叫海豚,四公尺以上的就叫鯨魚喔。小時候,有一次我爸和叔叔帶我出海,結果竟然遇到一頭藍鯨耶,它的眼睛超大的,有這麼大喔。」

  她從他懷裡坐直,像個孩子般興奮的用兩手比畫著:「我一開始嚇死了,它比我們整艘漁船都還要大,我發誓連我爸都愣住了,你要知道,他身高超過兩百公分,除了去動物園之外,他很少看見比他還要巨大的生物。」

  她對父親的比喻讓他笑了出來。

  「我爸和我叔叔們都是業餘的漁夫,有空的時候才會出海,在這之前根本也沒見過這麼大的鯨魚,而且還靠得這麼近,那只鯨魚不知道為什麼在我們船邊浮出來,還用其中一隻超大的眼睛盯著我們看,我們船上的每個人都僵住了,然後我記得耿叔用好小的聲音說——」

  她說著壓低了聲音,板起了臉,學著她的叔叔,一臉嚴肅認真的道:「喂!你找了同類來嗎?」

  話一完,她自己就先哈哈大笑出來,道:「我爸沒好氣的瞪著他,說這一點都不好笑,他聲音也壓得好低,但莫森叔叔忍不住笑了出來,害我也跟著噴笑出聲。後來是雙胞胎先清醒過來,他們興奮的飛奔到船舷邊,把莫森叔叔嚇了一跳,然後阿光認出那是藍鯨,還說它只會吃很小很小的蝦子,再大的食物了不起就是烏賊和一些小魚,它嘴巴雖然很大,好像可以把我們吞下,但喉嚨很小,大概只有足球那麼寬而已,所以就算我們不小心掉進它嘴裡,也不可能會被吞下去的……」

  她邊說邊笑,笑到眼淚都流出來,可說到最後,她的笑聲緩緩淡去,臉上浮現一絲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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