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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謝璃 「這麼急,找我有事?」省略寒暄,她劈頭便問。 「恰好經過這裡,想到有人交辦我做這件事,就順道完成它。」劉琪交給她一隻信封。 接在手上,單薄無份量,末端也無密封,不想費神揣測,她直接取出內容物,是一張禁止背書轉讓的支票,上面書寫著她的名字,和二十萬元的正楷數字,付款人姓名簽章為駱振華。 她仔細看完,默不作聲,將支票放回信封內,塞回劉琪手中。 劉琪輕歎,「我知道你不會要,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爸祝你生日快樂,他想和你吃頓飯,請你約定一個時間,父女見見面,聊一聊。」 「沒什麼好聊的,我現在很好,請他不必費心。」她面無異狀,說完,怕劉琪難堪,勉強擠出笑容,「煩勞你了,你去忙吧,有空再聚聚。」 「咦?這孩子一直跟著你呀?你不是辭了老師的工作嗎?」發現了一旁不吭聲的小男生,劉琪訝然,疑團頓生。「你到底在做些什麼呀?他爸媽呢?」 「哎呀,說來話長,快走吧不是還有約?」她忙岔並話題,想送走直腸子的好友。小男生不高興地嘟起小嘴,指著剛停靠路邊的一輛添滿風霜的吉普車,「爸爸來了。」 兩個女人隨之望去,駕駛座上,陳紹凡胡腮依舊,神色不大耐煩,他按了按喇叭,伸長手臂打開前後座車門,探頭催促著:「兩個都給我上車。」 「咦?」劉琪這下更糊塗了,低呼:「他不是上次那個年輕家長——」 秀目古怪無比地瞪著胡茵茵,然後粗魯地將她扯過一旁,避開小男生,壓低嗓門質問:「你不是和人家爸爸有一腿吧?」 「說什麼你?」她無奈駁斥,「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那麼是哪一樣?你們大小三個要去哪?小鬼的媽媽呢?」劉琪窮追不捨。 「別亂猜了,有空再說。」 「茵茵,」劉琪扳住她的肩,表情凝重。「你聽我說,你可別自暴自棄,隨便跟上一個有婦之夫,你爸知道會難過的。」 「這點他大可不必擔心,你以為我會走我媽的舊路嗎?」她衝口而出。 她無意說得如此刺心,她明知劉琪的話純粹出自朋友的關心,卻霎時失去了解釋的動力。長久以來,她己盡其所能過著簡單的生活,拒絕維繫各種深刻的關係,就怕蜚短流長,不堪其擾,別人不明白,劉琪應該清楚才是。 「對不起,我走了。」不再多看劉琪黯然的臉,她心情低落地上了車。 感覺到了她的落寞,車廂裡兩個男生收斂了喳呼,彼此有默契的拋遞眼神。陳紹凡識趣地不多書,從他的角度只看得到她的側臉——抱著背包,有點疲累、有點懊喪,微噘著嘴,比平曰顯得孩子氣。 「今天怎麼有空來載我們?」她突然偏頭向,眼神撅佩。「你不必到工地去嗎?」 「我們現在就去。」 從她對他這句話的反應就能揣知她心不在焉的程度,她短簡「噢」 了一聲,繼續面向側窗玻璃,沉浸在潮湧的思緒中。 可他答得認真,並非在逗弄她,在夕色仍耀眼之際,車子流暢地滑下交流道,在筆直的主幹道行駛兩、三分鐘後,停泊在路邊一處剛規劃好的停車格內。 「來,下來吧。」他替她開了車門,主動握住她的胳臂方便她下車。 他一手牽著小男生、一手扶著她,並肩齊站在新鋪設的人行道上。 「這是哪裡?我們傻站在這裡做什麼?」她終於回神,杏眼圓睜。而陳紹凡始終含笑不褪,他領先仰首鵠望,脖子伸展到極致。 「上次你們來的時候是深夜,現在太陽還未完全下沉,你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他朗聲問。 「嗄?」 她這才辨認清楚,自己正置身在原本一片亂糟糟的工地前,現在是徹底改頭換面了;鷹架圍板全面拆除,泥漿石堆亦下復存,工具器械均已退場,眼前一棟嶄新落成的辦公大樓,幾何線條凹凸對稱,四面鑲嵌著湛藍色的玻璃幃幕,沐浴在落日餘暉中,忠實地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很刺眼,卻很動人,讓人忍不住心生讚歎。 「哇!酷斃了!」小男生企圖往上跳高,樓層太高,始終望不到頂端。 「你特地……帶我們來看你的第一號作品?」她輕聲問。 「嗯。」他有力地頜首,笑容在夕輝中耀眼奪目,鬍髭也無法掩藏。 這個男人真把她和小男生當家人看呵!家人,她許久不再使用的名詞,沒有血親相系為前提,也可以算是一家人嗎? 胸口一團暖烘烘化不開,她的手依舊與他交握,他或許已觀賞得渾然忘我,她的注意力卻慢慢移轉到他手掌的溫度。她沒有抽離出他的牽繫,誠實而言,她不否認自己對這雙筋脈凸顯的大手起了眷戀之意,那令她稍嫌冰涼的指尖感到暖和、僵硬的心變柔軟。 「怎麼樣?還好吧?」他問的是大樓。 「很好。」她說的是他的手。「非常好。」 他聽了眉開眼笑,「那今天晚上我們找個餐廳大吃一頓,慶祝一下好不好?」 「好耶!好耶!」小男生興奮得拍掌叫好。 「不好。」她揉揉仰望得發酸的頸背,不著痕跡抽回右手。「今天超市開張大特賣,我買了一些菜,大家在家裡吃火鍋,我們要省一點。」 「噢。」兩個男生對望一下,不約而同聳聳肩。 「今天晚上確定不必出門了?」她問陳紹凡。 「確定,兼差暫時告一段落了。」 「那太好了!」她拍拍他的肩膊,「老兄,今天輪到你拖地了。」 * * * 拖把在拋光石英磚上使勁地來回磨擦,所經之地一片亮潔。「一、二、三、四……」她屈指數數,真的不對勁,怎麼數就是四這個數字,她揩把額汗,粗魯地把拖把伸到餐桌底下,「把腳拿開!」她粗聲粗氣地要求,桌底下兩雙腿合作地抬高,隨她任意擺佈。 她直起腰,手臂掛在拖把柄端,下巴擱在手臂上,左右打量著奮力不懈在進食的兩個男生。她滿滿狐疑的表情引起陳紹凡的注意,他趁著舀火鍋湯料的空檔問:「累了嗎?先吃啊!不必急著拖完,吃飽才有力氣。」 「謝了,我吃飽了只想睡覺。」她一口拒絕,仍是滿腹不解。她歪著腦袋審視吃得坦蕩蕩的陳紹凡,好一會兒,終於問了他:「我覺得不太對喲,從我搬進來那天開始算起,有十五天了,三天拖一次地,最少得拖六次,我算一算,連同今天我總共拖了四次,所以這陣子你根本只拖了兩次,今天怎麼又會是輪到我呢?奇怪!」 「那就是你數錯了喲,我確定上次是我拖的地板,衣服是你晾的沒錯,浴室也是你清洗的,你是不是把三件事給搞混了?」他面不改色地吃下一顆魚丸,微笑看著她,「是不是感到很麻煩呢?如果感覺麻煩,我不介意修改打掃條款,一星期拖一次地、洗一次衣服也很理想,大家都快活不是紹凡,你愛說歪理是你的事,別拿我打趣,我不會被你違背真相的兩句美言捧得心花怒放,開開心心地伺候你們爺倆,聽清楚了?以後不准再拿我開玩笑!」 「誰開玩笑了?」他抬起頭,視線剛好與她的胸部齊乎,距離是有史以來的近,近得百分之百讓旁觀者引發遐想,以為這一男一女正準備要調情。 只有他知道事實完全相反。自從為了讓胡茵茵安心搬進成家而對感情觀作出一番似是而非的表態之後,胡茵茵將之納為真理,不再把他當雄性動物看待,從此他的位階和小男生對等,有時甚至等而下之。 因為掃除了男女之防的威脅性,她在這個臨時湊和的家行動自在無比,又因為卸除了教職,不必維持形象,她簡直我行我素,宛如生活在女子公寓。以此時為例,她穿著不能形容為「辣」,但確實清涼到不行;她相當怕熱,加上正在執行勞務,上身只穿了一件無袖圓領緊身T恤,胸前的弧線畢現,下身穿一件簡單的休閒短褲,赤著一雙纖白的腿在整座屋子裡穿梭晃蕩,全然不介意屋內其它成員的目光和感受。 當然,清涼扮相對目擊者來說是一種另類福利,他不會無聊到建議她端莊為上,穿起彆扭的套裝活動,但這樣不把他視為威脅與他貼身對話,是不是小看他了? 「對不起喲,」她俯視他的眼,用悄悄話的聲量說:「我不知道你因為對女人沒興趣把標準降得那麼低,能不能請你以後再說這種違心之論時演得像一點,免得我覺得你在調侃我,心情就會很不良,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