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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千尋    


  「我認為,妹妹比我年輕、比我漂亮、嘴巴比我甜、比我活潑……是所有男人都會喜歡的那種傻辣妹,跟她們在一起,沒有負擔,只需要單純地享受女人的甜美,他選擇輕鬆生活,於是選擇她。」

  他失笑,能用這樣的口氣說出來,心頭的傷口淺了吧?

  她仰頭,看著身前的高個兒問:「怎樣?我拿到優惠專案嗎?」

  他點頭,讓開身,攤攤手說:「歡迎光臨。」

  第2章(1)

  她一進房間、丟下行李,就四處翻找東西,打開櫃子、拉出抽屜、摸摸床底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房間裡藏了鑽石黃金,看著她的動作,瑀希好笑地雙手橫胸,斜靠在門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的大規模搜查。

  半天,確定找不到了,她歎氣、垂頭,盤起腳坐在地板上,用手腕支起下巴。這個房間沒有床,睡覺時在地上鋪一層棉被就睡了。

  「怎麼啦?」瑀希明知故問。

  「你把家裡打掃得太乾淨了。」淽瀟悶聲說。可是這怪不了別人,要是她搬新家,一定也要把家裡上上下下打掃一通。

  「是隔壁阿秋嬸打掃的,以前你外婆在的時候,她每天都會到家裡來打掃煮飯。」現在她兩天來一次,需要做飯的話,提早告訴她就行。

  「我知道。那是媽媽堅持的,外婆有潔癖,經常佝僂著背,跪在地上刷地,那不是辦法,媽媽才雇阿秋嬸代勞。」

  「所以,我應該把你的埋怨反應給她嗎?」

  「不必了。」她搖頭,本就沒打算能夠找到的,只是心血來潮試試,也許摸不到皮肉還能找到渣,可是別說渣,連窗粉都吸不到。

  「如果你肯告訴我你在找什麼,也許我可以幫點忙。」

  怎麼可能幫得上?她心裡想著,嘴上卻說:「我在找小紙鶴,以前我折了不少只,東藏西藏,它們現在……應該都西歸了。」

  聳聳肩,她心底清楚,就算還在,恐怕早就變成一堆破爛紙片。

  瑀希笑彎雙眉,他猜對了,返身走進客廳,他從櫃子上層拿出玻璃罐,再走回淽瀟的房間。「它們並沒有西歸,你外婆一直替你收著。」

  那時老奶奶是這樣對他說的,「有機會的話,請幫我交給瀟瀟,我不知道到時,她的心願有沒有完成,但這是她小時候最美好的想像。」

  那段時間,他經常在老奶奶身邊聽她說故事,說她的一生、說深愛自己的丈夫、也說她的女兒孫女。

  關於戴淽瀟,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段話是——「瀟瀟是個伶俐聰慧的女孩,她在外人面前表現得乖巧圓融、合作聽話,只有在正在瞭解她的人,才曉得她有多固執而敏感。我告訴她,『你還小,心情不好就哭出來、就大吼大叫,大人能夠理解的。』但她說:『不被疼愛的孩子,沒有權利胡鬧任性。」那個時候,她才十三歲,聽到這句話,我心都碎了。」

  今天的戴淽瀟表現得有些隨興,是因為,靈魂已經被解放?

  至於那些紙鶴,他偷看了,在兩個月前,一個無聊到心慌的下午。

  醫生是相當忙碌的職業,從早到晚、精神緊繃,突然閒下來,會讓人有些不知所措,於是他把紙鶴——打開、閱讀,然後恢復原狀。

  他承認自己沒顧慮到隱私權這問題,畢竟他是醫生,不是律師或法官。

  從他手裡接過玻璃罐,淽瀟大叫一聲,不敢置信地看著它,居然還在?!

  瑀希微笑,說道:「你慢慢看吧,我去做飯。」

  他轉身走出去,臨行,聽見她的聲音。

  「鄭瑀希!」

  他轉頭望向她。

  「謝謝你,你真是個天使。」

  這不是他第一次聽見這個話,小杉也曾經對他說過相似的話,瑀希曾經猜想,是不是因為自己身上的「天使特質」,才會吸引許多好兄弟來「朝聖」?

  微微點頭,他把門關上,往廚房走去。

  淽瀟抱著玻璃罐,用欣賞珠寶的眼光望著裡面的小鶴鳥,它們沒有五彩繽紛的顏色,因為全是她撕下作業簿的內頁、寫上字折成的。

  打開蓋子,把紙鶴倒出來,她小心地——展開。

  一隻紙鶴、一個希望,每個希望都很渺小,但這些渺小的希望,連一個……都沒有成功。

  她的爸爸沒有出現過、她再努力也不曾得到媽媽的誇獎,她拿到模範生了,但媽媽沒有出席,別的模範生照片上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和市長,她的照片上只有市長和自己,那次,她深刻感受到「孤零零」是什麼感覺。

  紙鶴的傳說是騙人的吧!

  高中之後,她不再把希望寄望在紙鶴身上,她開始寫生涯規劃,計劃相當縝密,而她的早熟讓老師心疼,老師說:「你是個好孩子,將來一定會得到幸福的。」

  她按照計劃,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人生,她不再相信空泛的夢想,只相信透過自己雙手完成的成績,但諷刺的是,她的努力與計劃,卻成了孫易安離開自己的原因。

  十六年的學校教育,她學會在考卷裡選擇正確答案,殊不知,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答案是百分百正確。

  無知愚昧可以是天真浪漫,積極上進會讓男人喘不過氣,勤奮努力變成好出風頭,是人人痛惡的眼中釘,都說社會是一門大學問,初出社會的她,一腳踩進糞坑裡,擺脫不了惡臭、成了眾矢之的。

  她沒有一個可以當做避風港的家,然後,以為可以安慰自己的男人,卻告訴她,「我們分手吧!」

  大學時期,有同學說她是「人生勝利組」,現在想起來,這句話分外諷刺。

  她知道,自己不是個幸運女人,她只能憑仗實力、莊敬自強,但這個時候,她羨慕那些坐在家裡,就會有好運前仆後繼的小公主。

  淽瀟背靠著牆壁、彎起膝蓋躺下,臉頰貼在冰冰涼涼的地板上,拔掉發圈,任由長長的頭髮在地上形成一片發瀑,她放鬆身體、放鬆緊繃的神經,把所有的積極、勤勉、努力、計劃……全部拋棄,什麼都不做了,她只想安安靜靜地躺著,只想要空白。

  滿地拆開的小紙鶴,在她的視線裡慢慢地擴大、模糊,慢慢地形成一個橫豎交差的淺白色世界。

  做飯為難不了瑀希,他是個手巧能幹的男人,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他就炒好一大盤面,熱熱的魚湯擺在桌面上,蒸氣騰騰。

  做菜沒有為難他,但要不要去邀新室友用餐?這件事為難了他。

  她會餓嗎?應該不會吧,猶豫須臾,他決定當一個客氣親切的好室友和她打聲招呼。

  敲敲她的房門,沒有回應。

  她走了嗎?看完小時候的傻希望之後,無法忍受自己的可笑,於是轉身離開?成長本來就是用無知的幻滅堆砌起來,誰的雄心壯志不是湮滅在過隙白駒裡?

  瑀希推開木門,觸目所及是一張張被拆開的紙片,淽瀟沒有離開,她躺在牆邊,一動不動像睡著似地,只是兩個眼睛張得大大的,她安靜著,但他在她身上看見濃濃的哀愁以及寂寞。

  「餓嗎?」他挑出一個爛話題做開頭,說完就後悔了。

  抬頭,淽瀟看見他,搖頭後扯出一個笑臉。她坐起身,說:「我剛才在思考。」

  「思考什麼?」他走進房間,在她面前坐下,把一張張紙片收拾好、疊起來,看一眼淽瀟的表情,她似乎不介意隱私被窺。

  「我在想,自己最大的問題到底是驕傲、倔強還是自我中心?」

  「想出答案了嗎?」他微笑,細細按著舊痕跡,讓紙片回復成小紙鶴,第二次做同樣的事情了,他駕輕就熟。

  「想出來了,但不確定對或不對。」

  「如果需要聽眾,我……還不錯。」他把折好的紙鶴放進玻璃瓶裡。

  她知道他很不錯,他身上有股讓人安心的天使氣質,彷彿待在他身邊、汲取他的氣息,就是窩進避風港。

  很多年,她試圖在媽媽、在孫易安身上尋找卻遍尋不著的安心,竟在一個陌生男子身上找到,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我的問題在於寂寞。」

  「你有媽媽、姐妹,還有疼愛你的祖母。」他提醒她,她不是個孤女。

  「我媽媽在很年輕的時候,嫁給一個大她十歲的男人,那男人對她很好,她為他生下一個女兒,戴證萱。後來媽媽移情、愛上我的爸爸,我沒見過爸爸,也沒辦法從媽媽嘴裡套出他是個怎樣的男人,只聽外婆說過,他是個很帥、很有才華的男人。

  「媽媽離開愛她的男人,嫁給她愛的男人,然後生下我。中間的所有細節都不可考,我只能憑想像力來猜測,我猜那個男人約莫傷害她很深,所以她恨他,然後、連我一起恨上。

  「最後媽媽帶著我,回到愛她的男人身邊,不久他們又生下另一個女兒,戴證艾。叔叔是個脾氣很好的男人,他對媽媽百般容忍,他接受我,對待我和對待姐姐妹妹並無不同,他從不做偏心的事,偏心,是媽媽負責的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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