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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淺草茉莉    


  「幫他淨手?這他不能自個兒來嗎?」她伺候小姐這麼多年,小姐也沒嬌貴到連淨手這種小事都要她幫忙。

  「我我自個兒可以的。」秦有菊終於發聲,那耳根莫名其妙的也紅了。

  「你自個兒哪行,這藥敷了半個時辰都干了,要洗乾淨,我才好繼續扎針。」老夫子提醒他。

  她這才瞧見他手上抹了層厚厚的藥膏,自個兒清洗不容易,才需要人家幫忙,而且她還聞到一股臭昧由那團藥膏傳出來。

  她曉得這位老夫子是誰了,不就是秦府有名的姚大夫,他曾是前朝御醫,金栩國破後,秦家人便重金禮聘他為秦家老三治頑疾,聽聞他擅長用針,不過在扎針前常有奇怪的動作,比方說敷上奇臭或奇香的藥草,或者進到冰池裡泡上好一會才開始醫治等等。

  藥膏這麼臭,她不禁皺眉的想往後退,不巧見到秦有菊羞搬尷尬的表情,也自覺太失禮,再說對方是秦家的主子,自己與小姐寄人籬下,再怎麼樣,態度也不能不恭敬,萬一連累小姐被秦家人趕出去就不好了。

  蘇府出事,老爺、夫人雙亡,小姐好不容易找到人肯收留,可不能因為自個兒的無禮害小姐得罪秦家。

  這一想,她忙又往前跨一步,亡羊補牢道:「三爺,讓秋兒幫忙吧。」

  「不用了,我自個兒來就行了。」秦有菊漲紅臉的拒絕。

  「三爺真的不用客氣,請將手伸進水裡吧,秋兒保證絕對將您的手洗得乾乾淨淨的。」她說這話時樣子有些諂媚。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我說不——」

  「三爺莫不是對秋兒惱了?讓秋兒給您賠不是吧。」她索性抓過他的手,硬是要幫他淨手,哪知一碰著,一股奇異的電流同時竄進兩人的身體裡,他們嚇一跳,不約而同縮手,但她縮得太急,手撞上桌緣。「哎呀!」她疼得輕喊出聲。

  他大急。「你沒事吧?」

  「沒受傷,只是疼。」

  「會疼就是傷了,我瞧瞧。」

  他探過去要檢視,還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她不好意思的抽回手,這一拉一扯,兩張臉不知怎地就撞上了,痛得同時兩人摀住鼻子,鼻血都流出來了。

  「你們這是做什麼,不過淨個手也能弄出鼻血?」姚大夫大笑,身子跟著晃了過來,打算瞧瞧兩人的傷勢,只是不經意的瞥見水盆裡的兩滴血後,他臉色微驚,連笑臉都收了,專注的往盆裡瞧。

  發現他的異狀,秦有菊也往水盆裡望去,當他見到兩滴血緩緩融合在一起後,也不禁變了臉色。

  鼻血滴進水裡有什麼好瞧的?見兩人神情奇怪,她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們瞧出什麼了嗎?」

  「咱們……」

  姚大夫瞧她的目光變得深詭起來,就連秦有菊的眼色都有幾分的毛骨驚然。

  「你們……怎麼了嗎?」她聲音克制不住的顫抖。

  「咱們沒怎麼了。」姚大夫的語氣說不出的詭異。

  「那……還需要我幫忙淨手嗎?」她問向同樣有著怪異表情的秦有菊。

  「不用了,你還是走吧。」他讓她離去。

  這回她沒再堅持幫忙,趕緊離開。

  第2章

  那之後,秦家三爺就經常托人送她東西,有時是一朵小菊花,有時是一支小簪子,有時是一本書,鬧得全府的人都知道三爺瞧上她了。

  而自個兒瞧上他了沒呢?她思緒回到眼前坐看都能熟睡的男人身上。

  「您這幾年身子到底強健不少,我背不動了,喂,三爺,別睡了,就要用晚膳了,不如吃完飯再睡吧。」她輕推他肩頭,想喚醒他。

  可他似乎睡沉了,一動也不動。

  「三爺,三——」聲音驀然一緊,見他臉色死白,她輕顫地伸指去探他鼻息,生怕自個兒一時疏忽沒留意,他就在她眼前出意外了。

  當她嚇得臉色發青時,秦有菊突然睜開清澈的眼睛,她驚了下。「您——」

  他伸了懶腹,朝她露齒一笑。「我睡了一覺,精神都來了,肚子也餓了,咦?你怎麼了,臉色這樣嚇人?」

  「我怎麼了?您這可惡——」

  「你不會以為我沒氣了吧?」他忽又露出吃驚的神情,然後是一臉的喪氣,怪自個兒無用,又讓她擔心受怕了。

  「我……我沒以為您怎麼了,我是過來提醒您該用膳了。」見他那自怨自艾的神情,滿腔想罵人的話瞬間香回肚子裡,他也不是故意嚇她,是她自己多想的,這如何能怨他?

  她雙手揉揉臉又折回桌案上,她這小心臟雖然天生比他強壯,可經過她這些年來的摧殘,老實說,不大好使了,稍稍刺激就覺得虛脫。

  「三爺待會自己用膳去,不用叫上秋兒,我不餓。」這會她連飯也吃不下了。

  「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怎成。」他走過來抽走她面前的帳冊,強拉她一起用膳。

  「您別牽我的手啊,萬一教人瞧見,又要解釋不清了。」她急說。

  「解釋什麼,這是事實不是嗎?」他笑嘻嘻的表示。

  「什麼事實?事實就是我沒瞧上您,您也別指望我,我留在秦府幫您幾年後,就要去塞外找小姐與小主子去,我答應過老爺、夫人要伺候小姐一輩子的。」瞪著他,她沒好氣地說。

  秦有菊拉下臉。「你要伺候二嫂一輩子,那我這輩子怎麼過?」

  「我哪管得著您怎麼過,總之,咱們是湊不在一塊過的。」

  他面色更沉。「你這是……這是……咳咳……」他一激動,馬上就咳了起來。

  秋兒本來不想理睬,可又見不得他咳,便又急又氣的靠過去。「您這是故意的嗎?老是找我碴。

  「我哪是故……故意的……咳咳……咳咳……」

  「還說不是的,您咳得都要嘔出血了」

  「我——」

  「秋姊姊,有外找」屋外跑進一名年約十五的丫頭,她名喚杏珠,是剛到菊院當差的人,秋兒見她年紀小,平常對她頗為照顧,杏珠沒留意屋裡氣氛如何,喳呼呼地就闖進來。

  「外找,誰找我?」居然會有外人到秦府指名找她,她在京城可沒什麼親友。

  「是啊,都入夜了,誰找秋兒?」秦有菊也關心的問,儼然忘了他們方才在爭執什麼。

  「表哥,那俊得不得了的男人說,他是秋姊姊的表哥」杏珠露出一臉迷醉的模樣。

  「俊得不得了的表哥?」秦有菊雙眉緊鎖,向來溫潤的眼神也變得犀利。

  「表哥?莫非是武陵表哥?!」秋兒一臉欣喜,琳地由他身旁跑過,歡天喜地的去見她的武陵表哥。

  秦有菊面色一陰,跟在她身後。

  瞧著他難得帶殺氣的背影,杏珠喃喃道:「三爺該不是吃酷了吧?」她也興勿匆地前去看熱鬧。

  一早,秋兒走在長廊上,眉頭深鎖。

  昨兒個武陵表哥突然來訪,說是要帶她回鄉,令她頗煩惱。

  當年爹娘逝世時,親戚無人願意對年僅九歲的她伸出援手,她才會自願賣身江南縣令蘇家伺候小姐,幸虧小姐待她如姊妹,兩人比親人還親,因此蘇家敗落後,她仍願隨小姐到京城秦家依親。

  而在秦家的這四年多裡,小姐與秦家二爺從相戀到誤解,再到經歷了一場生死之戀,好不容易得以雙宿雙飛,到無人認識的地方重新生活,而自個兒隨小姐來到秦家,亦出了許多麻煩,光與秦家三位男主子牽扯不清的事就教她暗譽受損,名聲爛透。

  不堪的壞名聲甚至傳回江南老家,表哥才會專程來帶她回鄉,不讓她在京城受人欺負。

  但她很意外遠在江南且許久不曾聯繫的表哥,怎麼會突然關心起她?

  她不解的搖頭,又想起昨兒個三爺聽到武陵表哥要帶她走時的神情,那拉下臉的樣子怪可怕的,還立即命人將武陵表哥趕出秦府。

  幸好她及時阻止,並保證不會跟武陵表哥走,三爺才肯讓他暫時在府裡住下,聽她解釋外頭瘋傳的那些荒唐流言都不是真的。

  而她現在正要去菊院,把昨兒個因表哥突然到來而擱下的工作趕完,期待傍晚前能發回給各號主事,別耽誤了他們的工作。

  秦家事業就像龐大的齒輪,若是中心柱樵住,整具齒輪便動不了,要是經常卡樵,大齒輪可是會廢掉的,二爺將秦家交給三爺,小姐又將三爺交給她,照這麼推論下去,那傢伙的責任就是她的責任,所以她只能苦命的幫他幹活。

  長廊的那頭就是菊院,時間有限,她加快腳步過去。

  「且慢、且慢,秋兒姑娘,且慢啊!」身後突然有人喚她。

  聞聲,她停下腳步,回頭發現正有五、六個人向她趕來。

  這些人她識得,分別是秦家錢莊、茶樓、布莊等的主事。「各位主事,喊住秋兒可有什麼吩咐?」見都是秦家產業的重要幹部,她不敢怠慢,有禮的問。

  「不敢當,不敢當,咱們怎敢吩咐秋兒姑娘什麼,只是有些事想請教。」說話的是錢莊的呂主事,態度竟比她還謙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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