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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唐絹 忽然,王大班的身子動不了,一個趙嬤嬤箍住他的肥腰,一個後娘擋下他的手臂和拳頭,兩個女人竟一同制止他這一家之主,為了保護她王慶蒔? 三個人掙扎、再掙扎,一個重心不穩,三個人竟一塊跌向炕床,把滿床的梅花瓣都給掀飛了起來。 這下,連王大班整個身體也碰到了梅花瓣,花瓣又枯黃了一大片。 慶蒔傻愣愣地看著滿室翻飛的梅花瓣。 看著被壓在王大班碩大身軀下的梅花瓣。 都,變黃、變枯了…… 慶蒔感受到,心痛如刀割。 然後,果不出她所料,王大班也開始哭爹喊娘了。 「婉青啊!婉青……你說我這爹是怎麼當的?」王大班仰天嚎啕大哭。「我、我、我剛剛竟然想打自己的女兒?她都病弱成這副模樣了,我竟然還想打她?我、我、我……」他開始打自己巴掌。「我該打、我該打!我先打死我自己算了!打死自己算了!」 「真對不住啊,慶蒔小姐、慶蒔小姐……」趙嬤嬤哭。 「慶蒔、慶蒔,原諒娘、原諒咱們曾對你使過的歹事……」後娘也哭。 慶蒔再看看慶珠,她是唯一沒有碰過這些梅花瓣的,而只有她,沒有變,還是那樣尖酸刻薄。 慶珠害怕地喊:「哇啦啦啦……你、你們這群瘋子!瘋子!我不理你們了!哭死好啦——」她手腳並用地爬出去了。 這下,慶蒔的心裡已有了譜。 梅崗,消失了。 梅崗,不見了。 他的真氣,全給了她,幫她制住了那「惡夢」。 他無法陪伴她,但他一直都知道,她渴望一個能夠遮風避雨的家,所以,他把她給引了回來。 她想起了剛剛的夢,她穿越彎曲的胡同巷道,來到的那扇如意門,就是她這個家的後門。 而他自己,則化為這一簇又一簇的花瓣,擁著她、包著她,將這存留於人間的最後一刻,全留給她,堅持著,保護她。 這些花瓣就像他的真氣一樣,擁有治癒人心的力量。 他付出了這最後一份力量,讓她的家人能夠接納她。 慶蒔將剩餘的梅花瓣細細地收集起來,捧在懷裡,並將臉整個埋在裡頭,她想像,努力地想像,自己正在梅崗的懷抱裡…… 她開始啜泣。 趙嬤嬤、後娘與王大班都聽到她說:「謝謝、謝謝……」 王大班一聽,跪下趴著,又大哭。「我們不值得謝啊!慶蒔、慶蒔,我們不值得、不值得……」其他兩個女人也嗚嗚地哭。 當然,他們當然不值得謝,慶蒔謝的不是他們。 她謝的,是梅崗。 那個用盡自己每一分力氣在愛她的,好花妖。 慶蒔,我把全部,都給你了。 所以,我永遠在你身邊。 記住喔,慶蒔,你不是寂寞的一個人。 第10章(1) 王記油鋪內院裡的那株梅樹,再也沒長過葉子。 更沒有生出清香潔淨的梅花。 好像死去了一般。 但是,慶蒔不相信…… 一早,米市胡同的尾巴處,駛來了一台板車,板車上架運了一株樹。 路過的人都會好奇地看一眼,看那樹幹巴巴的像是沙漠的枯枝,都不禁哼笑了一下。想說這家主人是怎麼著的,竟運來一株死樹來種,傻瓜。 四位雇來的搬運工也納悶,不過這屋的主人沒讓他們有太多時間質疑,車剛停下就要他們幹活。 慶蒔從那蠻子門走出來,指揮道:「都妥當了,快搬進來。」 於是,前後頭一邊兩人,嘿咻嘿咻地將這仍巨大的枯木給移遷至內院裡。 「來,豎直,放下去。」慶蒔站在坑邊,又說,這塊地,就是當初她和梅崗種梅樹的位置,光站在廂房口,就可以看顧到梅樹,她覺得這是再好不過的地方。 「姑娘,真要放下去?」工人疑惑。「這坑,挖得真是……」夠深! 四個工人看著這坑,想說高頭大馬的他們跳下去,可能還要人拉一把才能爬上來,樹種下去,就只剩一半的枝幹外露。 「挖得深,最下頭的泥上才肥。」慶蒔不耐。「快放下,讓他吃上。」 工人們將枯樹的團根給安了下去,慶蒔還親自跳下深坑裡,把最肥、最好的上都堆上樹根。 然後,工人們看到一個詭異的景象——這姑娘竟開始和樹說話。 她一邊挖土,一邊說:「梅崗,我把你的根紮實了,住得好不好,都要跟我說一聲,行嗎?」 「瞧,這上多黃多松,好肥。」她笑嘻嘻,把沃上填滿枯樹的每一節細根與縫隙。「感受一下,多好的土。」 四名工人面面相覷,決定默默地離開,反正工資也領了,此地不宜久留。 那天,慶蒔花了大把力氣,才從深坑裡爬出來,爬上來時,天都已經黃了。 第二年,四月春天,天氣好暖。 慶蒔種在前門影壁上的牽牛花,每到早晨就開得特別艷紫,每當她從外頭買了豆汁兒與早點回來,一開門,就是看到這片令人好心情的色彩。 這是春季特有的心情,秋天、冬天可沒有,所以她特別珍惜。 來到垂花門前,微風徐來,潤白的杏花瓣像雪一樣飄蕩,只可惜,這春天時節種不出那又肥又大的菊花,所以這杏花瓣只能零零散散地落在灰土土的石磚地上。 不過,慶蒔都會把它們給掃起來,然後鋪在那株枯梅樹的四周。 第二年了,那株梅樹依然沒長過一片葉子。 那就當梅崗曾經為她開過花吧! 慶蒔看著光禿禿的樹枝,傻傻地想:只是因為她貪睡了一點,結果醒來時都已謝落在地上,沒看到…… 「梅崗,早。」慶蒔笑得開朗,大聲地對梅樹喊早,接著,她坐在那深坑邊,開始佈置早點,她放了兩隻平口碗,盛了豆汁兒,說:「天暖了,沒什麼人買豆汁兒,太燙口了,喝不下吧!不過也好,省得我排隊的時間。」她端起了碗,又笑。 「可是豆汁兒就是要燙燙的才好喝,這碗給你,梅崗。」 她把豆汁兒往梅樹的根上澆,然後摸摸枯木的老皮,她努力笑出聲:「瞧!你喝了以後,精神百倍咧!哈哈……」 四周很安靜,安靜到明明沒見到鳥的影子,卻可以聽到鳥在啁啾。 慶蒔深呼吸,低頭抹了抹眼睛,再望著梅樹時,還是笑。 「我今天的早點是糖火燒。」她從油紙袋裡拿出糖火燒,獻寶似地舉著給梅樹看,然後大大地咬了一口,嚼著嚼著,她說道:「不過,我還是覺得你上回拿給我的,比較好吃。」 她看著長不出葉子的枝,笑得有點累了。「真的,比較好吃。」 她安靜地把早點給吃完,喝了一碗豆汁兒,剩餘的,她都澆給了梅樹。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層,揚聲說:「我要上工了。梅崗。」她望著光裸的枝椏。「我過得很好,梅崗,今年開市,油鋪的帳目與進貨都歸我管了,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地賣那些上好的白菜子油。」 「只是,花還是種不好,池子的水也回不到那時的藍色。」她歎了一聲氣,環顧四周,「你厲害,你讓所有的花都能開,在這世上,一定只有我才看過那樣的百花繽紛,一年四季的顏色,全融在同一個時刻裡,是你給我的。梅崗。」 慶蒔傾身,親吻了枯木,她美美地微笑。「等你回來的時候,再種出那樣的色彩給我看,好嗎?」 第五年,七月夏天。大雷雨。 傾盆大雨,不得遠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偶爾還有恐怖的雷聲與閃電。 慶蒔特地從油鋪趕了回來,撐著紙傘,蹲在深坑旁,快手快腳地舀著深坑裡的積水。 她太粗心了,那年挖出這個深坑,只想到這樣梅崗可以吃到更多更好的黃上,卻沒想到萬一來了場大暴雨,這深坑要如何及時地排水。 她試著改善過,不過每年來了場梅雨與暴雨,她還是得拿著葫蘆瓢,不厭其煩地蹲在坑邊舀積水,她怕自己一個疏忽,梅樹的根就泡爛了。 忽然天邊一亮,慶蒔啊了一聲,還來不及摀住耳朵,雷聲就轟地貫進了腦子。 一個重心不穩,慶蒔往後一跌,跌進了泥巴裡。 她嚇得臉都白了,發著抖,可她仍對梅樹說:「沒事!沒事!不過是個雷嘛!我沒在怕的,梅崗。」 雖然是夏天,但是蹲在雨裡太久,衣服濕了,還是很冷。 慶蒔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邊舀水,邊叨叨地說:「梅崗,昨天有人來向爹娘提親呢!我傻了,原來我已經二十三歲啦?不過,我拒絕了。」 她的右手酸了,換左手拿葫蘆瓢。「你別擔心,這回爹娘不再是為了那點蠅頭小利出賣我,他們是真的為我的終生大事著想,他們沒欺負我了,你不要操心。」 頭髮滴著水,有汗、也有雨,這油紙傘撐不了太久,不過慶蒔只是隨意一抹,再說:「可是我還是拒絕了,你知道為什麼嗎?梅崗,因為啊……某個人已經對我以身相許了,記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