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唐絹 > 花公子以身相許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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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唐絹 李蘭英又回頭看向慶蒔,而慶蒔正下馴地用鼻子瞪他。李蘭英又笑,輕聲說:「我喜歡你這表情,不過元氣不是,失了幾分顏色。」他的大手捏上慶蒔被凍紅的臉頰,將她拉近自己的嘴鼻,兩人的距離近到可以感覺到彼此的鼻息。 看著李蘭英大膽毫不忌諱的動作,連後娘都覺得很尷尬。而李蘭英也的確不把王家夫婦放在眼裡,好像這房裡只有他和慶蒔兩人一樣。 他又看了慶蒔一會兒,說:「你這副模樣,吃喝足了也不夠。該怎麼讓你恢復元氣呢?」他頓了一下,等慶蒔答話。 慶蒔咬唇,腰施了力,整個人往後傾,想掙脫他。 可男人大手一伸,扣住她的腰,馬上把她拉回,箍她的力道又硬了幾分。 她斜眼瞪他,呼嗤呼嗤地喘著氣。 李蘭英斜著嘴角,啞著嗓,聲音小到只有慶蒔能聽到。 他說:「吃我。」 慶蒔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李蘭英的嘴就湊了上來,甚至撬開她的唇齒,將那團軟綿送進來,還一直勾引她,逼著她要對他有所反應。 王家夫婦倆都看呆了。 慶蒔嚇得快哭出來,她猛力一推李蘭英的寬肩,然後惡狠狠地賞這男人一個巴掌。王家夫婦又是一呆,對這狀況一點都無法反應過來。 可李蘭英只是默默地看著她,臉上也沒了笑。 慶蒔紅著眼眶瞪李蘭英。 被賣一次,已經夠讓人難堪了,她卻可以再被轉手,賣第二次? 如果她再不反抗,沒人會幫她的。 她不可以再糟蹋自己。 她誇張地往地上吐口水,用袖子一直擦自己的嘴。 她要他知道,即使他英俊、即使他有錢,她都厭惡他的親吻! 沒有人可以控制她的一生! 而慶蒔這動作,才真正激怒了李蘭英。 他又粗魯地扳住慶蒔的頭,想要強吻她。 慶蒔慘叫出聲,對他又踢又打,不斷扭曲身子想掙開他。 李蘭英看到她的眼淚,怔了一下,又像是怕傷了她,就鬆開了手。 慶蒔反應快,馬上奪門而出,循著遊廊往後門逃去。 「她跑啦!她跑啦!」後娘的聲音在後頭尖叫。「王大班!王大班!快去把她追回來!快去啦——」 慶蒔回頭一看,以為會看到王大班那腫大的身軀滾動的滑稽模樣,沒想到追出來的人竟是李蘭英。只見他瞠大圓眼,猙獰著臉,快步朝她走來,接著跨起大步,衝向她來。 她拼了命跑,一個拐彎。眼看後門就在前邊,就在這時,她被李蘭英抓到了。慶蒔以為他會打她,可沒想到這李蘭英竟還是吼著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吃我!我要你吃我——」然後拉近她,又要吻她。 慶蒔一急。拉下他的手,大口一咬,李蘭英倒抽一口氣,鬆開對她的箝制。 慶蒔踉蹌了幾步跪在地上,又站了起來。她撕心裂肺地對李蘭英大叫:「我的心、我的身體,絕對不會賣給你們這些臭男人!我的工人是我自己!」 李蘭英看著她滿臉的淚水,像石化了一樣,靜靜地站在原地。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慶蒔慌張地拉開小門,逃出了這個一再出賣她人生的家。 全身都快凍僵的慶蒔,到了黃昏時刻,依然在大柵欄街上晃蕩。 她想要找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可是年關將近,許多商號店舖都開始結帳了,更何況她是個女兒身,誰會用一個是姑娘家的學徒呢? 她想起她對李蘭英喊的話。 我的心、我的身體,絕對不會給你們這些臭男人!我的人是我自己! 喊得多順口呵!可是當她決意當起自己的主人後,她卻發現,她根本沒有養活自己的能力。 眼看大街上的人馬越來越稀少,官府裡的人都出來了,準備關上胡同口的柵欄門。再過一刻,鐘鼓樓就要響起聲音,開始實施淨街了。這一晚,還有以後的每一晚,她要何去何從?可她絕不能回去,回去就會被賣給那個邪佞的花花公子。 花花公子? 慶蒔一愣,陷入思考裡。她想得很認真,還差點兒被路過的驢車給撞到。 當她理清了思緒後,表情有點痛苦。可她的腳步還是堅定地朝韓家潭與柏樹胡同一帶走去。那一帶胡同,是當年戲班進京表演時,下榻歇息的地方,久而久之,那兒也就漸漸地形成了風月場。 她趁著那淨街的三百下鼓聲響完前,拐進了這條柏樹胡同。這一帶地方就沒有實施嚴格的禁宵管制,到了夜晚還是華燈燦爛,路人車轎熙來攘往,只是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姑娘家來到這兒,顯得很格格不入。許多經過她身邊的男人,都會不懷好意地看她一眼,搞得慶蒔神經緊張。 慶蒔經過一家戲園,只要站在門口,就可以把裡頭的戲台看得一清二楚。她好奇地站在入口邊角,看到一個武生扮相的戲子,身穿白蟒靠、頭戴紫金盔等行頭,手上拿著銀色長槍、馬鞭等道具,站上戲台亮相。慶蒔看入神,覺得那戲子的扮相好帥氣,好像真是一個可以上戰場打勝仗的大將軍似的。 可是台下忽然傳來了叫囂聲,要那戲子轉個圈。戲子嬌笑了一下,依言轉圈,像展示商品一般,讓戲客把自個兒看個夠,可這一聲酥麻了男人心的嬌笑,卻也把將軍的英氣給打散殆盡。 接著又有叫囂聲響起,要那戲子下台,侍候她相識的老斗(注三)倒茶、用點心,那戲子也乖乖地照做了。於是,慶蒔就呆呆地看著,一個本該精神抖擻上場打仗的大將軍,下了戲台給男人們喝茶陪笑。 慶蒔不知道,這是戲園的一個不成文規矩,叫「站條子」,讓扮好相的戲子站在戲台口,給老斗品頭論足一番,算是送給熟客的額外服務。 「喂!你黏在那兒幹啥?」戲園門口前招客的大爺過來趕人了。他粗著聲,揮揮手,像趕狗似的。「去!去!快走!走!」 慶蒔哼了一聲,悶悶不樂地走開了。 她來到一處角落,藉著遠邊燈籠的光,將自己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她想,自己這身粗布衣裳,灰土土的落魄模樣,進青樓妓院找工作,應該不會……被拉去接客吧? 她什麼都能做,家事樣樣會,很能吃苦,而且也習慣應付刁鑽任性的小姐,應該能在這裡找個打雜的工作吧? 她連連地深呼吸,然後拐進小巷子,找到了一家妓院的後門。 她敲了敲門…… 她真後悔自己敲了那扇破門! 沒想到,她找到的是一個「上娼」的四等妓院。 這種妓院壓根兒不需要打雜的丫頭,他們根本請不起。他們最需要的是年輕的姑娘——長得平凡、穿得灰上上的也沒關係,因為這土娼的大半妓女,本來就是年老色衰,都是靠俗劣脂粉來招攬生意,年輕的姑娘在這兒就像魚翅一樣的珍貴。 可倔強如慶蒔,怎麼可能會讓自己踏入火坑? 那天晚上,她一看情況不對,本想掉頭就走。 卻被兩個門衛大漢給攔住。 她反抗過。 而反抗的下場就是這樣——被那凶悍的領家嬤嬤,關在一個不見天日、能凍死人的閣樓裡,被餓個三天三夜。 慶蒔捂著臉,緊縮著身子,窩在角落,不敢亂動。一亂動,肚子就會餓,身子就會冷,好像會死掉一樣。 她就要這樣不明不白地死掉嗎?她要死得這麼沒份量嗎?她的人生為什麼會走到這種地步…… 在這最脆弱的時刻,她想起了梅崗看她的眼神。 想著,她的心情就會好一點?這三天,她就是這樣熬過的。 那眼神總是在說,她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你願意跟我分享任何東西,這份心意,對我來說很重要。 慶蒔緊閉起眼睛,掙扎著。 慶蒔這名字,絕對是我往後的記憶裡,最燦爛的光芒,相信我。 在這裡死掉,誰都不會發現。 如果我的愛能讓慶蒔快樂,那我願意……以身相許。 她想活下去,這是她思考了三天得到的答案。 雖然當初是她把他趕走的,可是她還是好希望,有那麼一天,自己可以真的成為某個人心目中,那最重要的人。 慶蒔,讓我進去,好不好? 她還記得,自己把他趕出去的那一天,他在門外那樣求她。 慶蒔張開眼,咬緊唇。她決定了。 如果,如果還有機會出去,她想要找到梅崗。 她會跟他說,假如過去能再來一次,她會打開門,讓他進來,進來保護她、進來愛她。 她勉強地挺起身子,爬到門邊。 她要跟他道歉,跟他說,對不起,她脾氣不好,她不該這樣對他。 她吃力地舉起手,拍了拍門。可聲響小,好一會兒外頭都沒動靜,她再施力,又拍了好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