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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朱輕 這一個禮拜來,她每天都會來醫院陪他,雖然他依然對她不理不睬,可是沒有關係,她可以忍,即使她最近情緒起伏比較大,即使她…… 從保溫桶裡倒出熬得香濃的湯,那種濃郁的氣息在病房裡瀰漫,她一聞到,眉頭立刻緊皺,但還是忍著。 將盛著湯的碗遞過去,「趁熱喝,才會有效。」 沈律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不理她。 自從第一次她為他盛湯,他伸手推開差點燙到她之後,他就不推了,但改為不理她,就是任她端著,看都不看一眼,而她也很倔,就那樣端著,直到湯冷掉了。他們在進行著一場拉鋸戰,彼此都固執、倔強,誰都不願意認輸。 只是今天這個湯的氣味,她實在是有點受不住,眉頭越皺越緊。 沈律一把掀開身上的被子,坐起來,望著她,「賀沁童,你到底還要怎樣?」 「我只是想要你喝湯而已。」 他咬牙,接過來,一把潑在地上,「現在你滿意了嗎?」 她望著地上那灘油亮的湯,她準備了一個上午,吐了無數次,才熬出來的湯就這樣…… 原來一番心血,被人糟蹋是這麼難受的,她的嘴唇越咬越緊。 現在總該走了吧?賀沁童這個女人,自尊高又倔強,這樣對她,她應該會知道什麼是死心吧? 可是……她跑是跑了,卻是跑到洗手間裡,瘋狂的嘔吐,聽得讓人頭皮發麻,她吐得天昏地暗,不行了,那種氣味她實在忍不下去了。 吐得連膽汁都嘔了出來,終於那陣絞腸刮肚的難受慢慢的平息了,她用清水漱了漱口,抬起頭,卻看見沈律靠在門板上望著她。 「你還是走吧。」他靜靜的開口:「賀沁童,沒有用的,怎麼做都沒有用的,我們何不放過彼此?」 她一手撐在洗手台上,緊握成拳。 「就當我們沒有緣分。」他語氣平穩,「我喜歡你時,你不愛我;當你轉身時,我早已走開。我們就是錯過了,既然錯過,何不就讓它錯過?」 他怎麼可以說得那麼輕鬆?她的嘴唇越咬越緊。 「賀沁童,我已經厭煩了這種反覆驅趕的戲碼,不論是對你還是對我,我們就這樣算了吧。」 「怎可以算了?怎麼可能算了?」她嚷出來,語音顫抖,一步一步逼到他的面前,突然伸手捶打他的胸膛,「沈律,我們怎麼可以就這樣算了?你知不知道,我好難受,我難受得快要死掉了。」眼淚就這樣流了出來,她真的好累,就算下定決心,不論他怎樣對她、不管他說話,再怎麼難聽的話,她都可以忍。 可是她卻發現這份決心還是不夠,當他嘴裡那麼平靜地說出要她放棄的話時,她的情緒崩潰了。 「沈律,你這個大混蛋!」她用力地打著他的胸膛,真是恨了,「我原本一個人也活得好好的。就算很累、很辛苦,我也可以忍耐……可是你卻偏偏要闖進來,打亂了我的生活。現在我已經……我已經不能沒有你了,你卻要讓我算了,你是混蛋。」 沈律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望著那個在他懷裡撒潑的女人,說實話,他是真的嚇到了。他認識賀沁童快要一年了,她從來都是冷冷淡淡,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樣子,就算上次,在他辦公室裡,她激動著卻也還能自控,但像今天這樣瘋狂地哭、大聲地罵,他真的是第一次見。 他是不是真的把她逼到極限了?將一個冷靜無感的人逼成了這樣…… 半晌,反應過來,卻沒有動手去阻止她,「喂,女人,你搞清楚,當初明明是你要我走開的!我沈律又不是你養的一條狗,怎麼可能讓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那我最開始叫你走,你怎麼不走?那次為什麼就那麼聽話?」 這……沈律傻眼,這世上果然最不可理喻的就是女人,黑的都可以說成白的,原來安靜的賀沁童,也有這樣蠻不講理的天份。 「是你想要跟葉語南交往!就算我再喜歡你,也不可以讓自己的自尊被你這樣踩著。」 「當初我以為他是我想要的人,事實上,從十九歲那年開始,我在自己心裡就一直這樣認定著!如果不是你,可能今天我真的就這樣跟他在一起了,可是你偏偏要出現、偏偏要讓我愛上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壞,讓我愛上你,卻自己走了。」 他大開眼界了。 她哭到全身顫抖,哭到再也沒有力氣打他,喘息著、哽咽著,然後將臉蛋埋進他的懷裡,「沈律,對不起……對不起……」抱緊他,手緊緊地纏著他的腰,生怕他會推開她。 她再度哭了起來,像個孩子般,沒有絲毫收斂,沒有一點掩飾,就這樣大哭著:「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她抽嚥著,一字一句,「你別不要我,好不好?沒有你的日子,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胸口迅速地染上一大片的濕,可見她哭得有多麼厲害,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我……我只是對愛情領悟得慢一點而已,你、你要懲罰我,怎樣……怎樣都可以,就是不要不理我……」這一次她是真的害怕了,怕沈律對她真的死心。向來她對沈律都是篤定的,知道他喜歡自己、愛著自己,就算她對他再壞、對他再冷淡,他都會寵著她、讓著她,就如他所說,他敞開自己的世界,任她橫行。 可是這次,他卻鐵了心的要和她分開,原來沈律下定決心,是這麼堅定、這麼乾淨、這麼不留餘地!她怕了,她真的怕了,她不要他離開她…… 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強烈的感情存在,好像之前二十幾年的情緒是為了留下來給他。 他卻不說話……她的心越來越痛,也越來越冷,還是不行嗎?怎麼做都不可以嗎?她這次是不是真的失去了他?再也沒有辦法看到他對她燦爛地笑著?再也無法看到他寵溺地看著她,對不對? 她哭得那麼慘烈,撕心裂肺,他感覺到全身上下,每一寸的肌肉,都活生生被扯開來,鮮血四濺,痛得要命。 「唉……」歎息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一隻溫暖的手掌,撫上她的髮絲,柔柔地輕搓,「沁童。」 她抬起滿是淚水的臉蛋,望著他,不敢置信這樣的稱呼,又再度從他嘴裡聽到了。 「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他無奈地望著她,然後笑了。 她的心融成了一池水,就是這樣的笑容,他又對她笑了。 「我想過真的再也與你無瓜葛的。」他伸手為她擦著滿臉的淚水,這個女人還在那裡哭著,止不住,「可是你卻那麼傻,一直出現。」 平靜、冷淡什麼的,再也擺不出來了!因為他沒有應付一個徹底失控的賀沁童的經驗,而且最該死的是,他竟然覺得這樣沒有淑女氣質的賀沁童很可愛,想想真覺得自己犯賤! 可是,她是賀沁童,是那個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的女人,就算犯賤,他也只好認命。 「還哭得這麼慘!」認識以來,他就從來沒有見她哭過,當然除了在床上,他壞心地折騰她除外。而鄭麗貞說,別說他,就連她也從來都沒見自己的表姐哭過,哪怕當年家裡出了那樣的大事,她被逼輟學時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賀沁童這樣的女人,可能天性真的就是淡然。但是這樣的涼薄的女人,卻可以在他懷裡哭得那麼傷心,他是真的把她逼得沒有辦法了吧?咬牙撒潑之後,她又可以那麼可愛地跟他撒嬌。 他好像沒有辦法再堅持下去了,「你這樣哭著說愛我,你讓我怎麼走得開?」 愛一直都是在的!只是被她的無情給傷害了,讓他深埋起來,他要自己死心,不要去想那個女人,可是真的很難、很難。 那天他太過氣憤,不小心害她撞到牆,看她眉頭皺得那樣緊,他其實是非常擔心的,雖然自尊讓他咬牙,逼自己當沒有看到,但一關上門後,他還是立刻打電話給鄭麗貞,隨便找了個借口,要她趕緊回社裡看看那個女人的情況。 後來聽說她暈過去了,他的心也是很痛,他居然傷了她……就算再恨、再難過,他也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傷害她的。 可是既然被他傷了,為什麼第二天仍然可以若無其事的出現? 一天,一天,她在他的眼前出現,讓他的心越來越悶痛。工作忙,是原因之一,可是最主要的,是他不想看見她的容顏,那張他怕自己一看就會心軟的臉蛋,所以他變得很少去徵信社,也不敢去。 但他受傷之後,她出現了!那張蒼白的臉、那種魂飛魄散的驚慌,讓他該死地心軟……她每天都來,還會熬湯給他喝!當他差點燙傷她之後,他真的是很生氣!氣自己的粗魯,也氣她的倔強。 到今天,他還是認輸了,他承認賀沁童是個高手,而他完全不是對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