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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鄭媛 縱然平兒喊得再大聲,也沒有得到響應。 織雲仍然呻吟著,細弱的聲,虛弱得幾乎不屬於世間。 平兒不敢再耽誤,她急喚辛兒進宮稟報主上,自己卻不敢離開房間半步! 御醫來過又走,診斷結果是身子太弱,患者必須進食。織雲躺在床上,她半醒半睡,未聽見房內腳步聲響。他坐在床沿,揮手令平兒退下。 平兒退下,他凝視躺在床上的織雲,英俊的臉孔深沉複雜。 她雙眸緊閉,看不見他複雜的臉色,看不見他如硬鐵般的眼神鬆懈,洩露出掩藏得極深極沉的心緒……那嬌弱的小臉蒼白得接近透明,他握緊拳頭,克制碰她的慾望。他不能伸手,不能碰她。他很清楚,只要碰到她,所有的克制都會溶解消散,他就再也不能對她殘忍!他已下定決心對她冷酷,為了索羅的聖戰,他不能為了一名女子動搖意志。 織雲清醒的時候,第一眼,即望入他冷沉的眼眸,那雙眼睛裡,不再有過往的溫柔與疼惜,只剩擊痛她胸口的沉冷。 「為何不用膳?」他問她,沉著的嗓音,卻依舊低柔。 織雲收回眸光。 她凝向床內側,沒有回答。 「妳不用膳,我會懲處平兒,將她流放到苦勞營。」 她倏地回眸,不敢相信。「你不能拿一個活生生的人,來懲罰我。」她顫聲說。 「如果妳懲罰自己,我只好懲罰平兒,這就是主僕的分際。」他徐聲地說著無情又冷酷的話。 織雲木然地凝視他,半晌,她淡聲說:「好,我用膳,但是我有條件。」 「妳說。」他面無表情。 「每日午後,我想到屋外散心。」 他沉視她半晌。她默然等待,沉靜的眼色淡得像早起就要蒸散的霧,彷彿事不關己,同不同意都隨他,她可以不用膳,因為她早已有死的決心。 「好,我答應妳。」最後,他沉聲說。 她小臉木然。 「待妳身子恢復,可以走出屋外散心。從現在起,妳開始用膳、喝藥,只要有一次遲誤,平兒就會替妳擔罪。」他這麼對她說。 「我明白。」她反應冷淡。 他凝視她的眼,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眸,已不再盛著滿滿的溫柔,她的眼神變冷變淡,從那雙眸底褪去的柔情,灼熱他的胸口。 他站起來,眸子冷得像冰。「記住妳的承諾。」他警告她。 織雲不知道他何時走的。 她沒有流淚,因為淚水在他對她不聞不問的這三天,早已經流乾了。 她開始進食,過了三日,虛弱的身子已恢復得差不多。她終於得到允許,走出屋外散心。坐在後苑的湖邊,她看著湖水裡自己的倒影,想到小雀與總管……小雀沒有接到她,必定為她擔心,可現在的她身不由己,只能以思念來替代自己犯下的錯誤。 爹爹呢? 爹爹會思念她這個不孝女嗎? 是她做錯了,她不該為一個男人,拋下爹爹、拋下織雲城。 是她錯了。 錯了,大錯特錯。 「平兒,」她喚來平兒,輕聲說:「天涼,勞駕妳回屋裡,為我取來一件外衣好嗎?」 平兒躑躅了一會兒。 「還有辛兒在,妳若擔心,可以喚她來看著我。」她明白平兒的顧慮。 平兒有些不好意思。「小姐,那麼我就喚辛兒來照看您了。」 「好。」織雲點頭。平兒喚來辛兒,細細地囑咐了幾句,才返身回屋裡。織雲回身依舊凝望湖面,她凝視得很專注,完全沒注意到遠處一雙沉執的眼,已落在她身上許久。 能予陪伴在皇君身側,默然不語,眼色卻掩藏著憂慮。 「主上。」龍兒聽到消息,特地從她的屋苑過來,終於在這裡找到皇君。「臣妃給皇君請安。」 障月側首,凝視他的新妃。 龍兒還屈著身行禮,等待著。 終於,他伸手扶起他的新妃,將她嬌柔的身子擁進懷中。 龍兒受寵若驚。 主上雖納她為妃,卻還未臨幸自己,龍兒不知道主上的心意,直至此刻被主上擁入懷裡,她才稍感安心。 「皇君……」龍兒楚楚可憐地凝向擁住她的男人,嚶嚀一聲。「皇君……您一直未至臣妾寢宮,讓臣妾十分不安,不知臣妾是否做錯了什麼,惹皇君不高興?」 「妳要我臨幸妳?」他問,直接而且毫無隱晦。 龍兒羞紅臉。「皇君,龍兒……」她垂下頸子,羞澀不已,只好往男人寬厚的懷裡躲。「龍兒不是這個意思,龍兒只希望能如往常一樣,經常見到皇君。」 「好,今夜我就到妳的寢宮。」他淡聲道,同時抬眸凝向遠處那道僵凝的倩影。他掠開眼,專注於依偎在他懷中的妃子。 織雲聽見騷動,她下意識地回眸,看到他與他的新妃。 她的眸光停在龍兒款款行禮的身影上,看到男人伸手,溫柔地扶起他的新妃,她的眸光凝止,再也不能動彈。 當他敞臂擁住他嬌艷的妃子,她心如刀割。 為什麼?她以為她已經沒有感覺,為什麼胸口竟然還有這樣強烈的疼痛? 男人抬眸,沉冷的眼凝向她,然後掠過她,低頭吻住他嬌艷的新妃…… 織雲倉促回眸,不再望向那刺痛她胸口的畫面!當她看到身畔那一波碧綠的湖水,原已有打算的決心,變得堅定。 平兒走出屋外,辛兒迎上前與平兒說話,織雲身邊再沒有人看著她。 當織雲閉上眼睛,心裡一片澄淨,她的心已冷,不能回到織雲城,對於這世,她已沒有留戀。再回眸,她看那傷透她心的男人一眼,不是依戀也不是眷愛,而是告別過去。 當障月發現那抹纖弱的人影,往湖水中傾斜那刻,他的臉色倏變—— 「平兒!」他喊,驟然甩開懷中的女人,倏地站起。 平兒機警地回頭,望向側身往湖中的織雲。「小姐!」平兒嚇得大叫,卻已來不及—— 「不,阻止她!」障月吼叫,卻抵不過她投入湖中的速度。 她縱身役入那足以將人凍斃的苦寒湖水,果決、堅毅得連平兒都來不及抓住她的衣袖—— 「雲兒!」他發狂的喊!看到那抹纖弱的身影,在仍然飄浮著碎冰的湖水裡漸漸沒頂,他撕心裂肺,他目訾欲裂! 「滾開!」暴戾地揮退左右,他傾盡全力瘋狂地奔到湖邊,在眾人還來不及阻止之前,他已縱身投入那冷冽的湖水中—— 「皇君!」能予驚恐的高喊。 「快!快救人!叫御醫、內大臣火速趕來!」後苑內臣慌忙奔走,御醫、鐵騎、與內大臣迅速趕至後苑,兩人被救起時,柔弱的織雲已奄奄一息…… 龍兒瞪視眼前這一幕。她杵在原地,睜大眼珠,黑色的霾影覆上她蜜色的臉孔,籠上她的眼瞳,交織成比黑還要更黯的顏色。 他不相信。她竟然選擇用如此慘烈的方式,來報復他的欺騙。他為何沒有看出她想死的決心?他怎麼能沒有看出來?怎麼能沒有想到?在紫宵殿寢宮內,他凝視躺在龍床上,已幾乎沒有氣息起伏的纖弱人兒,那蒼白剔透的容顏,無聲地在控訴他施加在她身上的折磨,此刻他英俊剛毅的臉孔,也跟床上的人兒一樣蒼白。 他太冷血,太殘忍,太一廂情願! 他竟以為,只要讓她恨他,他就可以義無反顧執行他的計劃,再也沒有牽掛,再也不會自責…… 他算計一切,卻忘了算計自己的心。 他的心,早在執意讓她恨他時,就已經陷入她的柔情裡,再也掙脫不開了!然而他卻沒有看透,還執意加深她的恨意,以為只要這麼做,就可以自絕於她款款的柔情,漠視她對他的影響,拔除她在他心中的地位。障月握緊拳頭。他已經沒有辦法完成任務,再也沒有辦法。唯一的路已經走不通。 他不能把她留在身邊,一旦留下她,他對她不能克制的慾望…… 那慾望,將會、害死她! 趁現在,趁她恨他,他必須讓她離開。 他只能放了她,讓她回到織雲城,讓她離開他。 永遠。 織雲睜開眼時,看見的是守在床邊的平兒。她沒死嗎?老天為何要這樣作弄她? 但這裡是哪裡?這裡並不是她熟悉的屋苑…… 平兒聽見織雲的呻吟聲。 「小姐?」她看到織雲半睜開眼,顯得虛弱,但已恢復意識。平兒沒有照顧她,反而站起來,退下去。織雲睜眼環視這間富麗堂皇的寢室,若非看見平兒,她會以為自己已死,此刻已不是在人間。 平兒離開不久,她聽見腳步聲又折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