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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千尋    


  就在這個亂七八糟的時候,公司同事們收到了小麻雀傳來的簡訊。簡訊裡說,她終於找到真愛,再也不回台灣,說她要和深愛的男人到美國定居。

  這麼突兀的簡訊,怎能不引起若干猜測?

  她的真愛是誰?為什麼突然辭職?是小生命來得措手不及還是那個男的逼婚逼得太緊?

  辦公室裡到處議論紛紛,之後有個聯想力奇佳的女人把小麻雀的失蹤和辭職的藍經理連在一起。

  這一聯想,平日的蛛絲馬跡全跳出來背書。

  哦哦,我就說他們有問題嘛,我見過他們在樓梯間說話,態度很親暱呢。

  情人節時小燕收到一束玫瑰,我們怎麼都問不出是誰送的,後來她笑著朝經理辦公室看過去,神情很暖昧。

  我看過他們休息時間時,在頂樓摟摟抱抱。

  那兩人早就有一腿啊,早說嘛,還用什麼哥哥、妹妹做遮掩,難怪我拚命對藍經理拋媚眼,他都視而不見,原來早就心有所屬……

  那藍伊雪呢?她和藍經理不是一對嗎?

  她啊、煙幕彈懂不懂?就說嘛,藍經理那麼熱情的人,怎麼會看得上一塊冰?

  什麼叫做三人成虎、眾口爍金?

  一人一句,阿雪聽著那些耳語,心情越發沉重。想像力會謀殺一個人,何況只是謀殺一段愛情。

  她思考著,試圖再刨出點線索。早些時候,品駽和賀青珩聯絡上,他說她的手機沒開,人也不在家,又說自己在美國,必須請幾天假。

  這一對,對上了,他和小麻雀都在美國!

  小麻雀的真愛是誰,在這封簡訊之前,阿雪可以假裝不知道,那個時候,品駽的追求誓言讓她相信,別說小麻雀,就是大蒼鷹也不是為懼,而現在……

  她不會寫小說,無法將這些狀況編造出一個解釋,合理地解釋出藍品駽深愛藍伊雪,卻不得不和小麻雀到美國雙宿雙飛的理由。

  所以是真的,關於他們口中那些藍經理和小麻雀的事。

  她只是不懂,既然如此,他們過去相處這麼多年,為什麼不直接在一起?非要等她釋放感情、融了冰心,願意為愛再次冒險,才來改變局勢?

  難道她是他無法圓的夢,而那日,他終於得償所願,才發現夢想……不過爾爾,便後悔了?

  第十天,她仍沒接到品駽的任何訊息;第二十天,她的留言裡依舊收不到隻字片語;第三十天,她終於將事實全數消化——藍品駽不會回來了,那段動人的愛情在那箱冰酒之後,宣告終結。

  是她在床上的表現不如小麻雀?

  針對這點,她無話可說。若真是因為她太肉腳而遭到三振出局,還能有什麼好說?虧她還當過人妻,可在有老公可以當練習對手時她不認真,現在被淘汰,又能怨誰、怪誰?

  可是她好氣,氣得把自己蒙在棉被裡,怒聲尖叫。她很想瘋狂地拿剪刀,把小麻雀和藍品駽的房間徹底破壞,可做完那些之後……她又能如何?她仍舊逃不過一個事實——藍伊雪再度被拋棄了。

  她怒極反笑,一面丟著順手能拿到的每一件東西,在物品的鏗鏘破裂聲中,大喊著無所謂。

  「無所謂,這不過再次證實了一件事——凡是人,不管感情再好、愛情再濃,到最後還是會走向分手。我和藍品駽不過是將這一輪過程迅速走完罷了,沒什麼了不起,以後藍品駽和小麻雀一樣會分手,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說完這段話,她將廚房裡所有的碗盤杯具砸個粉碎。

  「無所謂,我從來就只是一個人,沒有人願意待在我身邊,無所謂!」

  一聲巨響,電視從架子上落下,摔得面目全非。鐘點傭人被她猙獰的臉色嚇壞,瑟縮地躲在阿飛的單人房,不敢出聲。

  「無所謂、無所謂、通通無所謂!害怕我吧、恐懼我吧!」她奮力一甩,也不知道自己甩出了什麼。只聽碰一聲,她頭頂上的燈破了,無數碎片當頭落下,隱隱約約的痛劃過肌膚……

  碎了,通通碎了,她的愛情碎了、她的冰雪王國碎了,她的世界在眼前碎屍萬段,她連連哭都哭不出聲……

  她不再進公司了,也不肯回家。阿雪帶著一身傷口和行李,在外頭流浪。

  住過一間間飯店,待過一個個旅館,別人的旅程充滿興奮和期待,而她的旅程卻滿是心情破敗。

  她不再生氣,對於理所當然的事感到憤怒,太耗費體力。她第兩千次告訴自己,這就是人生。

  在品駽失蹤的第三十三天,她接到小麻雀的電話。小麻雀說,她要和品駽結婚了,希望能夠得到阿雪的祝福,那阿雪有沒有祝福他們?

  有,她說:BULL  SHIT.第四十五天,一件衰到底的事實發生——她懷孕了。

  哈!她仰天長笑,從民宿窗口對著那片翠綠森林大笑,她笑得前俯後仰,淒冷的笑聲抑扼不止,她笑出滿臉淚水,笑問自己怎麼會這麼倒楣……

  有人可以比她更衰嗎?沒有,絕對沒有。一次性經驗,不但沒撈到半張長期飯票,還把下半生也搭進去。這孩子出現得還真是時候,她都搞不清楚,是藍品駽想整她,還是老天想整她。

  笑過,她坐在窗前,望著滿眼翠綠,一動也不動,維持著相同的姿勢,看天、看地、看樹林,片片段段的思緒在她腦中叫囂。

  風從樹林吹過,帶起她的髮梢,在她冷漠的臉龐凝上冰霜……

  ****

  這天早上,她打出兩通電話。

  第一通電話給賀青樺。電話接通,她開門見山地問:「我被藍品駽拋棄了,你還在我的候補名單上,請問你願不願意娶我?」

  賀青樺只考慮了三秒鐘,便帶著他那花式美男的溫柔笑聲回答:「我可以先瞭解目前是什麼狀況嗎?」

  「我懷孕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帶著嘲諷笑容。

  賀青樺嚇到了嗎?會不會一失手,把電話摔壞了?就算她家財萬貫,但現在的賀家也非爾爾,不需要她的財力來錦上添花。

  所以,她下一步要開出的條件是——跟她結婚、給孩子一個姓氏,她將歸還烽應企業的三成股票,而只要孩子一出生,他隨時可以離婚。

  然而意外的是,電話那頭的賀青樺丟掉臉上的一絲不正經,坐直身體,認真問:「你說的是真的,不是騙我?」

  「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做這種沒意義的事?」

  然後他回答:「你在哪裡?我去接你,現在是早上八點半,戶政事務所下午才關門,來得及的話,我們今天就辦理結婚。」

  阿雪不知道他怎會答應得這麼爽快,她甚至連條件都還沒有提出來。

  這答案,後來在他們辦離婚的那天,阿雪明白了。

  賀青樺說:「因為當時你的口氣聽起來很無助,為朋友兩肋插刀,本來就是應該做的事。」

  他說得熱血沸騰,好像是真的將她當成莫逆之交。

  而又經過大半年,阿雪才在賀青樺不鹹不淡的幾句話裡明白,那個風流花美男啊,對她一見鍾情,他想將真心交付,誰知終究慢了一步。這是後話。

  阿雪打的另一通電話是給阿敘,她苦笑著對阿敘說:「我又要結婚了。」

  「為什麼?」他的聲音很冷,完全符合冰男形象。

  阿雪說:「我懷孕了,可是孩子的親生爸爸丟下我去追求他的真愛,所以我得在孩子出生之前,趕緊替他找個爸爸。」

  阿敘聽完,不疾不徐地說:「我現在就去訂機票,等我,我一回去馬上和你結婚。」

  阿雪爆出笑聲,原來她那麼有身價,兩通電話就招來兩個願意娶自己自己的男人。

  藍品駽……她真的不是非要他不可呀。

  她在笑,卻笑出兩行止不住的淚水。她明明有滿肚子的愛情無用論,可是想起讓人咬牙的藍品駽,還是心痛難卻。

  她無聲的淚水引得電話那頭的阿敘焦急不已,他一面敲著鍵盤,一面丟下話:「我訂到票了,三個鐘頭之後的票,你等我,不要做傻事。」

  那張票很爛,要到北京轉機,但此刻選擇不多,那是回到台灣的最快方法。

  他不敢掛掉電話,隨便塞兩件衣服和證件進包包,一面用手機繼續和阿雪講越洋電話,一面下樓招攬計程車。

  他的關心勾出阿雪不肯示人的脆弱,聽見她的哭聲,阿敘腳步一頓……他知道,這回她受傷很深。

  「阿敘,我告訴你,愛情都是騙人的,它蒙騙你的理智、蒙騙你的荷爾蒙,它騙得你暈頭轉向,以為世界上只有他可以帶給你幸福快樂。其實……是假的,愛情虛偽得讓人噁心!」她偏激得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知道。」阿敘沒爭辯,他是受教的小狼狗,阿雪怎麼說,他怎麼接收。

  「不要輕易把心交出去,你看重的,別人不會珍惜,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會在乎你,那就是你自己。」

  她一句比一句更偏激,可她才管不著,就算會教壞「囝仔大小」,她就是要講出滿肚子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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