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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艾林    


  「什麼?你們還是青梅竹馬!」他好傷心,茉兒年幼的時光,都由那個宋思凡陪著,他好吃醋。

  看夫君又激動起來,納蘭茉英細白的手放在他的臉上,動情地撫摸著他新剃乾淨的鬢角,「宋家知道我要嫁來京城時,他們沒有生氣,也沒有責難,而是歡歡喜喜地送來了賀禮,那一天,思凡哥哥,很平靜地跟我話別,還囑咐我要好好做一個福晉,要孝敬公婆,體貼貝勒爺,還怕茉英做得不好,送了《女誡》給我。

  「他的所作所為根本沒有半點兒女私情。平日思凡哥哥最愛的只有書,宋伯母還一直擔心他這樣,是不是對女人沒有興趣了。」那次告別後,思凡哥哥不但沒有任何停留,還忙著回書院授課,根本是對她無心。

  「他老謀深算、深藏不露,他就是算計好了,讓你沒有防備,乘虛而人。」越說他的牙關咬得越緊。

  此時她真希望自己是個潑辣婦人,可以隨便又哭又鬧,大聲咒罵這個不開竅的貝勒爺!要是那樣,該多好,她就不用被氣得內傷了。

  忍住心口湧上來的火氣,納蘭茉英咬住手邊的帕角,重振精神。

  「看吧,你也沒話說了,大爺我說的都對。」

  康敬囂張地低聲咆吼。

  一定要忍住,殺夫是重罪,她抹了抹額頭的汗道:「爺,你相信茉英是愛你的嗎?」

  「我相信。」他就是信不過宋思凡。

  「是你的,誰也偷不走。」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瞧瞧自己一雙潔白細嫩的雙手,她真想把它們放在康敬的脖子上,收緊。

  「爺!好好善待茉英的家人好嗎?」

  「我一直都對茉兒的爹娘、大姐、二姐、大哥、二哥很好啊。」每個月他都會捎禮物回蘭州,茉兒娘家誰有難處,他都挺身而出,責無旁貸。

  「爺,謝謝你對茉英的家人好,可除了納蘭家,宋家人也是茉英的親人,請爺對思凡哥哥好點,茉英也答應你,不直接跟思凡哥哥見面,但思凡哥哥眼下有疾在身,居無定所,茉英還是會叫春媽過去照應。」

  「不許。」

  倏然,納蘭茉英的神情幽黯,眉頭緊緊打了一個結。

  楚楚可憐的形影,映在他的眼睛裡,喚起他的憐惜,「別皺眉頭,茉兒,不要傷心。」他拍著她的脊背,小聲地哄著,「我不該對你生氣的。都怪我不好,別氣別氣。」氣壞他的茉兒,他非殺了宋思凡不可。

  「爺,思凡哥哥要有什麼三長兩短,在京中有什麼閃失,茉英無顏面對兩家老人,請爺體諒。」埋在他溫曖的懷裡,她輕輕地懇求,希望得到他的理解。

  怒意慢慢消散,康敬鎮定下來,卻沒有響應她的懇求,暗中打定主意。只要宋思凡不在京中,一切都好辦!只要茉兒看不到那個男人,他們的矛盾就迎刃而解。

  善捕營的廂房裡,博卿和康敬都脫掉外罩的莽袍,坐在一起豪飲。

  「我說康敬,你幹嗎非勞師動眾地對付一個國子監的講書官?」

  「勞師動眾?宋思凡攪得我家雞犬不寧!」

  「喲,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欺負到你頭上?」博卿兩指壓開花生殼,倒出兩粒胖胖的花生仁放進嘴裡。

  「該死的宋思凡,他竟然敢送枸杞給茉兒。」

  「枸杞怎麼了?補身子啊!」

  「你沒聽說過『此物最相思』嗎?」

  「啊?那是紅豆。」

  「都是紅紅小小的豆子!」康敬嫉妒地低喝。

  「咳咳咳!」博卿太過驚訝,嗆了口酒道:「被……你害死了。」

  「難道我有說錯?」

  好不容易順過氣來,博卿指著他好半天說:「我想宋思凡不是那個意思。」他確定康敬已經走火入魔了,哪有用枸杞傳相思的!

  「他還寫情詩給茉兒。」

  「嫂子不是向你解釋過了嗎?是她那兩個小姑娘寫來的。」

  「那是宋思凡的說辭!」康敬瞬間爆發,酒盅裡的酒灑了一桌子。

  端起酒盅,博卿道:「這麼好的酒,你別浪費了。」

  「博卿,我有一個辦法,需要你出手。」

  「唉,誰讓我是你兄弟,說吧。」

  「你不是有個包衣奴才放了外官,要去瓊州做巡撫是嗎?」

  「嗯,我叫那小子好好幹,等有點功勞,我再把他提拔回來。那地方,長年酷熱,瘴氣肆虐,地廣人稀,沒人願去當差,對他來說也是個機會。」

  「讓他把宋思凡一起帶去瓊州。」

  「嗯?以什麼名目?」

  「吏部會下文書,任宋思凡為瓊州巡撫的文書吏。」

  博卿一聽,愕。看得出他有多忌憚宋思凡,簡直是除之而後快。

  「你幫不幫這個忙?是不是又想幹架?」康敬丟下酒盅,手擂四方木桌。

  「好了好了,我答應你還不成。不過這事要是被小嫂子……」

  「是你的包衣奴才看上了宋思凡的才學,大力舉薦,吏部才下了文書。」帶著三分醉意的他笑得相當狡猾。

  指著自己的鼻子,博卿哭笑不得道:「我好冤枉。」

  「你哪裡冤枉了?這麼多年揍你,揍得有多辛苦你知道嗎?浪費本大爺多少精氣神,偶爾還要掛著彩出去給人看,你怎麼賠我?」

  這人太不講理!算了,都是兄弟,他忍了。

  博卿懶洋洋地說:「這事我應下來了,回去就辦,不過小嫂子不是傻子。」

  「你知道嗎?天底下,只有我頂得住茉兒的冰雪聰明,放心啦——喂,做出要吐的樣子給誰看?」

  「你太肉麻,我受不了——吼!說了不准打臉。」

  兩兄弟都來了興致,打翻桌子,扭成一團,你一拳我一腳開打。

  窒悶的房間裡,煙霧環繞,蒙古來的薩滿巫師在陰暗的屋子內,跳著詭譎的舞蹈。嘩!嘩!

  腰上別著的大銅鈴,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茹娜,我們的機會到了。」雙手合十的赫拉氏露出一抹狠毒的神情。

  「嗯,前幾日,東院那邊熱鬧得很,表哥扛著刀,怒氣衝天地要砍一個叫宋思凡的男人,那人跟賤女人有莫大的關係。」茹娜陰沉沉地說。

  「我已經叫你阿瑪從蒙古調來些人手,快要派上用場了。」赫拉氏小聲地與侄女耳語。

  「姑媽,你別動手,我已經想好要怎麼做了。」

  「聰明的姑娘,讓事情早點結束,福晉之位就是你的了。」她憐愛地撫著侄女年輕卻驕橫的臉。

  「我要讓那個賤女人,再也回不了頭。哈哈哈!表哥不會再要她,不會。」伴著沉重的鈴聲,茹娜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第9章(1)

  推開寢房的雕花木門,康敬踩進屋內,移身花廳,穿著一身白底墨竹滾繡邊衣裙的納蘭茉英,緩緩地站起身來迎接他。

  帶著笑意,他任她移過來取走項上的朝珠,幫助他寬衣。

  他垂頭看她。

  納蘭茉英低垂著眉眼,神情冷清。

  「茉兒,怎麼眼眶紅了?」康敬連忙拉住她的手,緊張地問道。

  雖然緊緊閉著嘴巴,紅著眼睛,她仍像往常一樣,溫柔地伺候他寬衣。除去繁重的官服,她讓他坐下,神情淒楚地褪掉他的中衣。

  很不對勁,難道出了什麼事?他不安起來,胸口像是壓上了一塊大石。茉兒傷心的樣子,令他好不捨。

  對著他裸露出來的肩頭,納蘭茉英搓著兩手,直到雙手溫度升高,她才將兩手放在康敬有些酸麻的肩頭上,替他推拿。

  「爺!最近肩好多了。」她鼻音很重地說。

  「多虧有你,茉兒。」他拍拍在他肩上努力的小手,誠摯地感謝。每夜都有他的茉兒給他推拿,這個年深日久的老傷,也逐漸有了起色。如今寫字看書太久,也不會難受了。

  「寫字看公文,不可太久。」她叮囑他時,猝不及防的淚花猛地掉落下來。

  「茉兒!」康敬不安地低呼。

  納蘭茉英很快躲開他伸過來的手,往後退了步,抬起染上哀愁的眸子。

  「那一年,爺還沒有見過茉英的時候,茉英就已對你怦然心動,緣分來得好快,快得防不勝防。」回頭想來,她比他先動心。

  茉兒淒楚的樣子,狠狠地給了他心口一鞭子,痛疼一擁而上。他深情地看著她,靜靜地聽她說。

  「在中津的官驛裡,你慢慢地走了進來,茉英看到了你,心動了。後來在軍營,酷寒的天氣中,看你為戰事煩心,茉英好不捨。從那個時候起,茉英就覺得貝勒爺不一樣了,是某個對茉英來說重要的人。」

  她哽咽著,一串淚珠滾出眼眶,濕透她的粉頰。

  「爺,令茉英情竇初開的人是你,讓茉英意亂情迷的也是你,茉英愛你!」胸口不停湧上酸楚,使得她不得不停下來,順口氣道:「雖然爺沒有說,也不讓博卿貝勒說,可是茉英知道,其實聖上能指婚,肯定與爺有關。我爹不過是個小小的陝甘總督,哪受得起這樣的皇恩。所以茉英萬般珍惜這得來不易的緣分,這都是爺對茉英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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