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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單飛雪    


  方纔還一臉賴皮,這會兒崔勝威凜著臉,緘默了。

  「這也是我的資產吧?誰准你賣的?現在——」高金霞執起柺杖,抵住他頸部。「告訴我,眼睛和耳朵,哪個更重要?」

  崔勝威陷入長考。

  「想清楚沒?」高金霞催促。

  崔勝威拿出盒裡的東西,是一把酷炫的黑底金紋電吉他。

  「這麼漂亮的電吉他,你竟敢給我放到網路上標售?」

  「真是。」崔勝威吸口氣,鎮定下來,故作輕鬆道:「奶奶,這麼說得標的那個『娜娜』是您嘍?唉,早知道是您我就不收錢了。」

  「重點不是錢,你崔勝威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趁我不知道的時候賤賣我的資產就是在弄我。」

  「會賣它是因為用不到,丟下老婆和孩子落跑的人,他的東西我看著礙眼。」這把吉他是老爸的。

  「幹麼又掐我?」

  「做爸媽的就是再爛,能把你們生得四肢健全就要感恩。」

  「我又不會彈,一直放著積灰塵也不對吧?我這是在『活化資產』,反正我的錢就是您的錢嘛,您以前做投資的,怎麼不知道活化資產的重要性?」

  「嘖,滿口生意經,看來我把你教得很好。」

  「這要感謝您的栽培。」還有虐待。

  「你說得對,所以我幫你找到『活化它』的方式了。」高金霞從口袋拿出一張紙,塞進他懷裡。「給你。」

  「這什麼?」不看還好,一看就噴笑。「來自地獄的使者,體驗惡魔的調教,痛徹心扉喚醒你的吉他魂,地獄魔鬼訓練營正是為墮落的你存在。這什麼啊?哈哈哈。」

  「好笑嗎?這是幫你報名的電吉他密集訓練班。」

  「哈哈哈,天啊,哈哈哈,我哪有時間彈吉他?」崔勝威笑到掉淚。

  「沒時間嗎?那去死好了,死了就有時間了。」

  「我不喜歡電吉他!」那是混蛋老爸的嗜好。

  「但我喜歡。六個月後,在我八十大壽上,我要聽你彈它。」

  「您喜歡電吉他?0K,您生日時我請樂團來表演。」

  「我比較想看狗崽子表演,自己的吉他要自己彈。」

  「不是我的!」

  「這叫子承父吉他。」

  「奶奶您這是——」

  咚滴通!

  電吉他忽然發出沙啞聲。

  正在盧的兩人一齊轉頭望,剛剛還趴在一邊的車東元,竟來到近處撥弄吉他弦。

  「好像滿好玩的,呵。」車東元弄弦完畢,仰起臉對著他們笑。

  「威,他動我資產。」高金霞說。

  「剁他的手。」崔勝威道。

  車東元又想哭了,有錢人的情緒好難拿捏喔。

  第4章(1)

  深夜的PUB裡,年輕人手持酒杯,攬著正妹鼓噪笑鬧,燈光昏暗,酒精發酵。

  眾人在虛幻裡取暖,誰教現實太悶,老闆又機車,兄弟姊妹們下班來聽歌解氣,明天的愁明天擔,大腦先讓重節奏打一輪,high完再躺溫柔鄉。

  舞台上,「九玖樂團」正在準備,預備今晚要讓台下青年嗨翻。

  鼓手大吉調整hi—hat位置,貝斯手兼主唱的張娜英擺好貝斯音箱,鍵盤手陳安古也就定位。

  張娜英問道:「團長呢?還沒到?」接著不屑地哼一聲。「她不是最愛強調不能遲到?」

  「已經來了。」陳安古說。「她在地下室換衣服。」

  地下室的休息區,徐明靜對著鏡子描上黑色眼線,塗上艷紅唇色,戴上金屬耳環,套上爪戒。

  待著裝完畢,她抓來一旁的紅色電吉他,目光森冷,凝視鏡子。

  還是老地方,一切也如常,只是……鏡子裡只有我,沒有你。

  高瘦長髮的你,如今在何方?過去我們總是在一起的啊,一起登台、一起彈奏吉他。

  「振宇哥……準備好了嗎?」她輕聲問。盼著看他點頭,然後像過去般高舉拳頭與她相擊,互道加油。

  當她握拳舉向空中,觸到的卻只有冷空氣。

  「我們走吧。」她背上吉他走上樓,樓梯響起的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不論她怎麼懊悔、怎樣想念,回應她的只有冷空氣。

  徐明靜步上舞台,向團員示意。鼓手高舉鼓棒敲三下,徐明靜刷弦,燈光閃滅,年輕人歡呼,弦音狂爆,張娜英開始高歌。

  台北刮起南風,連著幾個日夜雨下不停,出現反潮現象。濕氣聚集,樓梯間更顯黝暗。室內玻璃窗凝著水珠,霧濛濛的,濕氣侵蝕骨肉,讓人們犯困憂鬱,天色像是要永遠的灰下去。

  徐明靜練吉他時,手指僵硬難使,頭也犯疼,對活得夠鬱悶的人來說,這樣的天氣很有死亡氣氛。那個人……走的時候也是像這樣的陰雨天。

  「柳橙汁。」她放棄睡眠,在熟悉的PUB吧檯前坐下。

  午夜的PUB只有零星幾桌客人,燈光昏黃,燭光裊裊。徐明靜趴在桌面上,搖晃著杯子,聆聽冰塊撞擊玻璃的清脆聲。

  她看著燭光明滅,獨自啜飲回憶,回憶也像惱人的濕氣,無形卻纏膩,默默侵蝕著她。

  坐在這熟悉的位子上,彷彿又聞到他的氣味,那混著煙草的威士忌。他彷彿一如往常坐在她的右側,她只要稍微往右靠,就能倚進他胸膛。他叛逆的長髮會擦過她臉龐,帶來些微搔癢,很舒服,但是她討厭他愛穿的硬皮夾克,靠近時常擦痛她的皮膚。

  他們愛的時候很瘋,翻臉時更瘋,也會惡言相向,吵到不可收拾就會冷戰數日。當她後悔想和好,就會來這裡,坐在這個老位子,像這樣點一杯柳橙汁,等好幾個小時。

  他要是心有靈犀來了看見她,會偷偷站在她身後,將她散在背後的發與他的發系纏。

  那是他的拿手把戲,總是能逗她解氣。

  「徐明靜?」他會溫柔地喊,而她不會輕易賞他笑臉,她會假裝還在生氣,起身就走,但他會拉住她的長髮,讓她不得不坐下動手拆髮結,那要耗很多時間。

  「施振宇,你好幼稚。」

  「想去哪?不要解了,我們結髮一輩子。」

  徐明靜抬手順過髮絲,滑順到底,但她卻一陣空虛。她將頭髮留得更長了,他卻不來惡作劇。她仍端出這個和好的姿勢,他卻不來鬧她。

  「徐明靜。」有人喊她,這略高的聲線和濃烈的香水味,教徐明靜渾身一僵。

  「麥卡倫,十八年的。」來人點了威士忌,將皮夾擲到桌上,在徐明靜右側坐下。

  沈珠荷長髮綰在腦後,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但精緻的妝容、名貴的衣著,黑洋裝搭配雪色毛大衣,除了眼角微微的皺紋外,皮膚仍好得像瓷娃娃。

  她瞄著徐明靜,微笑打量她,那是挾帶惡意的笑容。

  「嗨?」她一口乾了威士忌,舉杯,酒保又立刻斟滿。「不好好在家睡覺跑來幹麼?慶祝自己活生生的?還是太寂寞,坐在這兒等人釣啊?」

  她又乾一杯,重重放下酒杯,挨近徐明靜,尖銳的紅指甲觸上她的臉,很有威脅性地搔她臉龐。

  「丫頭,像這種下雨的夜晚,我啊,就特別特別想你。沒想到來這兒,真讓我遇到你,咱真是心有靈犀……」

  徐明靜不看她,只是緘默著。她沒辦法惡言相向,只能消極迴避。男友走後,一次也不來夢裡,倒是男友的媽媽很常找她刷存在感。

  「喂,幹麼不說話?」一見到徐明靜,沈珠荷精神都來了,她拿起她的杯子。

  「柳橙汁?嘖,我兒子的女朋友怎麼能喝這種廉價的東西?」

  她推開杯子,朝酒保身後一指。「把我寄放的那瓶XO拿來,倒一杯給她。」

  「是的夫人。」酒保恭敬道。沈珠荷是台北號稱不動產王「施謀」的愛妻,怠慢不得。

  一杯烈酒放在徐明靜面前。

  「喝吧,我請客。」

  「我是開車來的,不能喝——」

  啪!一巴掌打在徐明靜臉上,驚動客人,也把酒保嚇得怔住。

  徐明靜默默挨耳光,耳朵嚼嚼響。

  「就是開車來的更要喝。」沈珠荷輕聲說。「快喝,喝完好上路,撞個稀巴爛好跟我兒子團聚。」

  酒保看不過去,開口勸道:「夫人——」

  「閉嘴,沒你說話的分。」沈珠荷再打一巴掌,徐明靜還是沒躲,臉頰被她的指甲刮出血痕。「你開車不能喝酒?太好笑了吧!

  喂,我兒子因為你酗酒撞車死了,你不喝?你清高?就你知道愛惜生命?徐明靜,我沈珠荷有資格要你喝吧?還是人一死就當我是空氣?沒良心的丫頭。」

  徐明靜握住酒杯,激眉飲盡,放下杯子問道:「可以了嗎?」

  「這才乖嘛。」沈珠荷呵呵笑,彈指,示意酒保斟滿。見酒保猶豫,她罵道:「還不快倒!愣著幹麼?」

  接著她又親密地摟住徐明靜,跟酒保說:「我要跟她喝酒敘舊,你注意,杯子要是空了就倒滿。」她拿出一疊鈔票放在桌上。

  「這是給你的小費。只要讓她杯子空了超過三秒,明天你就不用上班了,因為我會讓人把這間酒吧砸了。」

  該死的雨,到底要下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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