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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綠光    


  正思忖著,軍帳的簾子再次被掀開,她微抬眼就見南安廉走來,手上拿的應該是一套衣服吧,還有一碗藥。

  惡……真不是她要嫌,那藥有股教人作嘔的腥味,之前要不是她暈得太快,肯定要吐他一身。

  南安廉先將藥碗擱在矮几上,隨即理所當然地將她抱起,準備抽開身上的布巾,嚇得她死命的抓住。

  「你不想穿上衣裳?」南安廉問。

  「我想。」廢話,她又不是暴露狂!「你……把衣服給我。」

  南安廉微揚濃眉,意會後便將易寬衡找來的衣服遞給她。

  她接過衣服卻發現他雙手環胸地坐在床板前,不禁氣虛的瞪著他。「轉過去。」說真的,她不太喜歡自己現在的聲音,細細軟軟的,說起話來很沒勁,喵喵叫的嗓音跟撒嬌沒兩樣。

  「真是個怪丫頭。」

  你才是個怪老頭咧!周紜熹在心裡很不客氣的反擊,見他轉過身去,她才艱難的背過身,邊解布巾還不住地回頭,豈料卻正好目擊他轉過頭來,嚇得她抱住胸口放聲尖叫——

  「發生什麼事了?!」那尖叫聲引來軍帳外的易寬衡注意,急急的就要衝進軍帳時,腳步卻被一把冷嗓硬是定住。

  「沒事。」南安廉沉聲道,動手把她擱在身前的衣衫拿起,往她肩上一蓋。

  「快點穿上。」

  「你偷看我……」話一出口,周紜熹就很想打自己。

  聽聽,這聲音簡直像是個天生撒嬌鬼,哪怕氣憤得緊,細軟的聲調就會讓人覺得很撒嬌,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南安廉眼角抽著。「你的傷口很深,我只是怕你扯痛傷口。」這丫頭到底把他想成什麼樣的人了?

  而且一個四五歲的小丫頭說這種話真的很古怪。

  「我可以自己穿。」

  「隨便你。」南安廉乾脆起身離開軍帳。

  趁他一走,她二話不說地穿換衣服,然而南安廉說對了,她的手真的舉不起來,根本套不進袖管……完了,怎麼辦?

  她咬了咬牙,試著把手穿進袖管,可一隻手穿進了另一隻卻是怎麼也套不進去,教她頹喪的瞪著床板,背上的傷痛得教她直想乾脆趴在床板上裝死。

  有股衝動想要找南安廉幫忙,可剛剛她的態度這麼差,她這當頭喚他,他會理她嗎?

  第2章(1)

  同時,外頭傳來南安廉冷沉的嗓音,「丫頭,要不要幫忙?」

  她抿緊了嘴,小貓叫似的道:「要……」

  然後,她聽見簾子掀開的聲音,他像是一陣風地來到她的身後,輕柔的抬起她的左手。「要是會痛就說一聲。」

  「嗯。」她咬著牙忍著痛,讓他順利的幫她把左手套進袖管裡。

  「繫繩在前頭,綁緊,會不會?」

  「會。」

  「待會再找兩件較大一點的衣衫,這樣你自個兒要穿脫也方便些。」

  周紜熹綁好了繫繩,才怯怯的回過頭。「謝謝。」

  雖說他有一把大鬍子,眼睛長得漂亮卻很冷漠,但不管怎樣,他絕對是個好人,這點她幾乎是肯定的。

  南安廉像是有些意外她的直率,揉了揉她的發。「沒事,先把藥給喝了。」他說著,長臂一探,就把藥碗給端來,如同這兩天,一小口一小口地餵著她。

  儘管草腥味極濃,但周紜熹還是乖乖的嚥下,因為她得要趕緊把傷養好,總不能老是依靠別人照顧。

  藥才剛喝完,他隨即輕柔將她抱起。「要出發了,待會要騎馬,速度無法放慢,你得要忍著點。」

  「嗯。」

  一出軍帳,她才真實感受到這是一片戰場,因為外頭軍帳綿延看不到盡頭,而且每個人都是一身戎裝,當他抱著她上馬時,她可以瞧見城鎮裡殘破的屋舍,直擊戰火肆虐過的蒼涼。

  待一行人騎馬列隊之後,留下部分的士兵收拾軍帳,而他則是跟著前頭幾個將領開始縱馬狂奔。

  風,很冷,空氣中有著引人嗆咳的黃沙,偶爾夾帶著血腥的氣味,教她恐懼得不禁更加躲進他懷裡。南安廉以為她怕冷,以身上的披風將她裹緊,讓她可以躲進他溫暖的懷抱。

  一路上,她聽著他說,她是他恩人的孩子,名喚茗棻,但大定王朝和暮古軍的一場戰火波及春來鎮,教她成了遺孤,而他為了報恩,所以將她帶在身邊。

  她聽著,更加確定他必定是自己要報恩之人。

  因為他姓南,也因為這裡是大定王朝,所以她要報恩的對象絕對是他,只要她報了恩,她就可以回家了。

  雖然她很想再問一些線索,但她剛喝藥,眼皮一下就變得很重,一個不小心就睡得天昏地暗,等到她醒來時,還真的是天昏地暗了。

  更糟的是——

  「那個是……我弄的?」她瞪著他胸口前的口水印。

  「難道會是我嗎?」南安廉沒啥反應的反問。

  周紜熹霎時羞愧得想要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算了,她都多大的人了竟然還睡到流口水,讓他身上軟甲濕了一片……

  而丟臉的是,她還是得讓他抱著走……不過說真的,如果要她下來走,恐怕也太為難她了,想想她曾幾何時這麼嬌貴過,就讓她稍稍享受一下人體馬車的滋味好了。

  等軍帳搭好,他便帶著她進軍帳,突然有人喊住了他們——

  「等等,南安廉,你手上抱的髒東西是什麼?」

  你才是髒東西!周紜熹下意識的朝那把破鑼嗓子傳來的方向瞪去,就見一個樣貌平凡的男人,但一身銀白盔甲看得出他的身份應該比南安廉高。

  「我已跟監軍大人稟報過,辜將軍要是有所疑問,可以找監軍大人。」南安廉話落,頭也不回的踏進軍帳裡。

  「你!」辜勝決哪裡吞得下這口氣,一把扣住他的肩頭。

  南安廉肩膀一聳,隨即將他甩開,回頭,冷鷙黑眸瞪去。「辜將軍自重。」

  「南安廉,本官記下你了!」

  南安廉壓根沒把他當一回事,逕自抱著周紜熹進軍帳。

  周紜熹真是忍不住要替他捏把冷汗了。雖說她搞不清楚軍階,但她知道得罪上司絕不是什麼好事,尤其是在戰場上。

  「丫頭,你要記住,往後見到方纔那個人,能避則避,轉頭就走。」進了軍帳,他沉聲交代著。

  「好。」儘管覺得這麼做不妥當,但他都這麼說了,她就照辦了。

  行軍在外諸多不便,雖說膳食有伙頭軍打理,但他還是親自替她熬了藥,再等著她清解羅裳替她上藥。

  原本是有點緊張的,緊張是因為她要脫衣服,但南安廉真的非常君子,等著她脫好趴在床板上他才會動手,等上好了藥再替她穿好衣服。

  然後,她理所當然的霸佔了軍帳裡唯一的一座木板床,看著他就坐在床邊,像是在閉目養神。

  他不會打算這麼睡吧……周紜熹想不起這兩日他到底是怎麼睡的,因為她醒的時候他都是醒著的,雖然有點想把床分給他,但他畢竟是個大男人,整天被他抱著已經是她的底限,同床對她來說挑戰太大了。

  可是他坐著到底要怎麼睡?況且他脫下軟甲後,身上的衣袍看起來也不怎麼厚實,不像她還有被子可以蓋,也許她應該……就在周紜熹心中天使與惡魔來回拉鋸的當下,她再次像是沒了電力的玩偶,睡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覺得有人坐到身旁,她被強迫挪動了身體,小臉偎在暖暖的、暖暖的……暖暖的什麼啊?!她不是一個人睡的嗎?

  她猛地張開酸澀的眼,瞪著眼前的黑色衣袍,再往上望去,驚見他竟爬到她的床上,正打算手腳並用的將他踢下床時,她卻被抱得更緊。

  「好了,再一會就不冷了。」他啞著聲輕喃,安撫的揉著她的頭。

  她呆住,瞪著眼前很厚實很陽剛的胸膛,很想跟他說他的繫繩鬆了,他的衣襟開了,她的眼睛正無可避免的被迫吃他豆腐,但……好暖,真的好暖好舒服喔。

  算了,她現在是小孩子,就當她重溫兒時記憶,被大人疼惜呵護抱著入睡好了。

  嗯……真的好暖。

  不知道過了多久,南安廉被胸前的騷動給擾醒,稍嫌冷銳的目光往下一睇,就見懷裡的小丫頭正用衣衫抹著他的胸口。

  「不用擦,反正等一下就干了。」他長臂一攏,輕而易舉的將她給摟進懷裡。

  周紜熹聞言,羞慚得幾乎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她這樣真的很丟臉,她從不知道自己這麼會流口水,一定是因為她現在是個小孩子,否則她根本不可能會這個樣子的!

  天曉得當她睡醒,看見犯罪現場時,她只想趕緊毀屍滅跡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誰知道他一下子就醒了,她根本來不及消滅證據。

  南安廉哪裡知道她在懊惱什麼,只覺得摟在懷裡的小小身軀暖得緊,教他竟有些捨不得起身,然而外頭有人走動的聲響,提醒他是巡邏交班的時間,也是他該起身的時候。

  「丫頭,你再睡一會,我去幫你拿藥和膳食。」揉了揉她的發,他輕柔的將她抱起,再讓她睡回床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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