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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黑潔明    


  震懾的看著那張溫柔的素描,娜娜的心被絞了一下。

  他為她畫了很多張素描,她忍不住覺得他把那女人過度美化了,但她知道那只是她在嫉妒。

  他喜歡那女人,很喜歡,說喜歡都太客氣了。

  可惡。

  她把素描本合上,放回書櫃裡,有些著惱的轉身,抓著他的臭衣服快步下樓。話說回來,她幹嘛那麼不爽?再怎麼說,他畢竟是個男人,就她所知,她還真沒見過有哪個雄性動物不喜歡那女人。

  況且,他當時也才二十一歲,荷爾蒙正沸騰呢。

  那種活生生的尤物在眼前,成天在身邊晃來晃去的,他要是沒注意到她那才奇怪,他是手斷了,又不是被閹了。

  是男人都會愛上那波霸,更別提那女人還燒了一手好菜。

  她敢打賭,那波霸九成九是那宅男的初戀。

  不對,不是初戀,是暗戀才對。

  她翻了個白眼,最好那傢伙當時有勇氣告白,最好他告白了是會成功,想要和那女人告白還得排隊咧,依她對他的瞭解,這男人自閉又害羞,眼看追求者眾,他

  百分之百不曾對那女人開口——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讓她的心無端一沉,再扭絞。

  這傢伙該不會還在暗戀那女人吧?

  她記得他以前的照片又高又瘦,她以為他是為了承擔那左手才把自己練成無敵浩克,可那女人身邊的男人都是猛男,而那波霸女確實喜歡強壯的男人。

  屠叔就是強壯的男人。

  人家是怎麼說的?女兒總是會愛上和父親一樣的男人。shit!

  她知道那傢伙是那種會默默努力的人,若是他,確實有可能為了達到目的,私底下偷偷鍛鍊,把自己變成那女人的心頭好。

  天知道,和那波霸相比,她簡直就是個飛機場,她要是個男人也會愛波霸勝過飛機場。

  她真的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她竟然又要被拿來和那女人比較,又再次感覺到自己就是個平胸的男人婆——

  娜娜猛地停下腳步,因為這義憤填膺的心痛而震驚。

  老天。

  她臉色發白的緊抓著那堆衣服。

  該死,她是個白癡。

  那領悟嚇到了她,讓她想飛奔逃走,跑去躲起來,跑去把不知何時倒塌的心牆再次築好,蓋得密密實實的,沒有一絲空隙。

  但來不及了,她知道,這一秒,她只覺得赤裸,彷彿下一刻,就會有人拿著利斧朝她狠狠砍下。

  她真的很想跑,她不想再次受傷,她甚至轉身上了一個台階,保護自己的衝動如此強烈,但她想起來,他需要她。

  那男人需要她。

  從來沒有人,像他這樣需要她,如此需要她。

  當她閉上眼,她可以看見他在月夜裡用那雙痛苦又無助的黑眸,注視著她、凝望著她,他總是會來找她,幾近絕望的和她做愛,好像不這麼做,他的意識就會被奪去、被抓走。

  武哥認為他什麼都不記得了,但她猜他潛意識裡多少還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很痛苦,她知道。

  他需要她。

  而這,讓她無法就這樣轉身離開,在他如此需要她的時候,她沒辦法將他丟下,棄之不顧。

  吞嚥著口水,娜娜把逃走的衝動嚥回去,然後她深吸口氣,抱著髒衣服轉過身,再次走下樓去。

  沒事的,不會有事的,只要她不說,反正沒人會知道。

  第9章(1)

  他還原了那只機器眼。

  昨天屠震寄來了新收集到的碎片,雖然碎片很少,但能和之前的部分連結在一起,他小心的將它做立體掃瞄,在虛擬的模型上將它們拼湊在一起。

  瞪著那虛擬影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新來的碎片,和舊有的碎片幾乎完全密合,拼出了一個扭曲的符號。

  心頭莫名狂跳,讓呼吸有些急促。

  電腦在這時輕響一聲,傳來新的郵件,他強迫自己回神,點開那封信。那是紅眼的監識員對這部分碎片的材質做出來的最新檢驗報告。

  他看著那分報告,有幾秒無法動彈。

  碳。

  這是用碳原子做的,卻和現有所知的純碳材料都不一樣。

  這東西不可能存在,至少不曾被人製作出來,但眼前的一切告訴他,這是唯一的可能性。

  微小的體積,高強度的能量,模仿神經的奈米仿生纖維,能改變導電性的奈米純碳——

  他認得這些東西,認得在電腦上列出的方程式,還有那個扭曲的符號。

  這不可能是真的,那不可能是真的,只是巧合,巧合……

  寒顫爬上了他的脊椎,嘔意跟著上湧。

  殘缺的畫面,浮現。

  閃爍不明的老舊燈泡、扭曲的符號、迷宮似的甬道、被提在手裡的腦袋——

  他巴著口鼻,伸手關掉了那虛擬機器眼的影像,卻抹不去腦海裡那些畫面,無法克制身體裡浮現的恐怖感,只感覺到冷汗直冒。

  寫在灰泥牆上的方程式、潮濕的泥巴、生銹的艙門、狹小的房間——

  突然之間,他無法呼吸,沒辦法繼續待在這地下室,連忙匆匆起身上樓。

  奔跑、喘息、染血的雙手、腐臭的水——

  有那麼一瞬間,那些影像和現實的景物重疊,樓梯在眼前晃動,門也是,他可以聽見淒厲的慘叫就在耳邊,幾乎握不住門把。

  那是門把沒錯,不是需要旋轉的耐壓艙門。

  他用力拉開了地下室的門,三步兩並的衝出老屋。

  午後,屋外陽光亮得刺眼,但他歡迎那樣的明亮,至少在荒無人煙之處,他歡迎。

  突然間,有隻手觸碰到他的背,他迅速回身,朝來人揮拳,但那是她,他想收手卻來不及,眼看他的拳頭就要打到她的腦袋,他試著偏移目標,但她飛快在那瞬間,抬手格擋開了他的拳頭。

  「怎麼回事?」她擰眉看著他,問:「你還好嗎?」

  「沒事。」他鬆了口氣,巴著口鼻繞過她,粗聲道:「我只是喘不過氣來,上來透透氣。」

  她不相信,他聽見她跟在身後,追問。

  「你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他大踏步往前,穿過廚房,爬上樓梯。

  身後那女人不屈不撓的說:「你滿身都是汗。」

  「我剛在樓下慢跑。」他頭也不回的說,眼前的景物又開始搖晃。

  「你沒換運動褲。」她指出他謊言中的漏洞。

  「我懶得上來換。」他感覺自己像是又走入那漫長的坑道中。

  「你的臉白得像撞了鬼。」

  眼前的樓梯像走不完似的,壓迫感越來越強,他粗聲堅持著:「我沒事!我他媽的好得——」

  樓梯在眼前扭曲變長,他加大步距,想加快速度,卻因此踩空,差點失足,他緊急握住手把穩住自己,她幾乎在同時抓住他的手。

  他驚恐萬分,反射性回身將她推開,然後才看到那是她,烏娜!

  他飛快反手將她拉住,但她已經發現了,發現他的失控。

  她瞪著他,他回瞪著她,感覺身上毛孔全都因為差點失控推她下樓的驚嚇而打開,滲冒出點點冷汗。

  他抿著唇,想說些什麼,卻不知該說什麼,只有驚懼滿佈心頭。

  然後,她開了口。

  「博士,」烏娜瞧著他,秀眉微擰,黑眸中沒有畏懼,只有擔憂。「你需要幫助。」

  他喉頭緊縮著,心頭大力跳動。

  「我不需要。」

  她看著他,挑明:「你知道你情況不對,你需要看醫生,現在醫學很進步,你應該比我清楚,夏雨可以——」

  「我不需要。」他看著她,啞聲堅持著:「我很好。」

  他的堅持,讓她擰起了眉頭,雖然不想戳破他,但仍開口直言:「不,你不好,你每天晚上都在做惡夢,別說你沒有,你有,我知道,你和我睡在一起,你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這兩天甚至睡不到四個小時——」

  他知道她說的都是事實,但他不想承認,無形的壓迫感又再次而來,他沒等她說完就抽回自己的手,轉身就走。

  「高毅!」她追了上來,再次抓住了他的手,「你這樣做只是在逃避現實,讓我幫你!」

  再壓不住心中的恐慌,他想也沒想,回身對她啦哮。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他媽的多管間事!我不需要醫生!我不需要你!」

  那串脫口而出的德文咆哮,在老屋裡迴盪著,在兩人耳中迴響著,久久不散。有那麼一秒,他希望她沒聽懂,但她僵住了,聽懂了那串德文,她站在樓梯上,用那雙黑亮、清澈,明顯閃過一抹驚愕與疼痛的眼眸看著他。

  他喉嚨抽緊,心口也緊縮著,幾乎就要開口和她道歉,但恐懼揪抓住心頭。半晌,她張嘴開口,冷冷的吐出一句話。「抱歉,是我的錯。」

  她看著他說,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下樓。

  他是個混帳,他知道,但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天知道,他剛剛差點揍了她,差點推她下樓,就差那麼一點而已,如果他手上拿著槍或刀,如果他沒有及時清醒過來——

  他不敢想下去,不敢相信自己。

  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知道她若留下來,會發現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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